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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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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公著和韩维离开了城南驿后,同行了没多久,也告辞分散,各自回府(_泡&书&)

    刚刚回到位于旧城左厢第一区的枢密使府邸,吕公著便得知刑恕已经回来了

    踏进偏厅,刑恕在其中已经坐了很久不过一见到吕公著进来,便站起身,迎上前

    “和叔这一番辛苦了”吕公著立刻让刑恕落座,温言说道刑恕只用了十天,就到洛阳绕了一圈,说辛苦也的确是辛苦了

    “不敢”刑恕恭声道,“枢密为国事劳烦伤忧,刑恕感同身受既有命,自当效犬马之劳”

    几句客气话说过,刑恕看看吕公著的脸色,问道:“司马端明终于入京,枢密今日去城南驿,怎么不见喜色难道是因为王介甫的缘故?”

    刑恕在离开洛阳后去了嵩阳书院一趟,虽然比司马光早了一天出发,入京却要迟上半日他进城后,径直来到了吕公著的府上司马光已经抵京的消息,还是他到了吕府之后才听说的王安石犹在城南驿的事,刑恕也一并知晓,自然有此猜测

    吕公著摇摇头,“王介甫也算是旧友,如果只论旧谊,倒也没什么关系我旧日与君实、持国,以及王介甫相往来,情谊甚笃今日能重聚,也是一桩喜事倒是韩冈在侧,说了半日的闲话”

    “韩冈也来了?”刑恕声音一沉,带着怒气道,“难道他敢对枢密不敬?”

    “这倒没有”吕公著摇摇头,韩冈要是那般浅薄倒是好办了,“韩冈在席上持壶倒酒,比公休【司马康】和王安石家的儿子都会做事”

    刑恕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厉声道:“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外似朴野,中藏巧诈”

    吕公著咧嘴笑了:“这是当年吕献可【吕诲】弹劾王介甫十大罪状时的话,现在倒是用在了他女婿的身上了”

    刑恕摇摇头:“以此言来攻王介甫,未免沦于诟骂但用在韩冈身上,却是不为过当”

    “但韩冈正得圣心得人心”

    “……天子虽然卧病在床,但依然能发号施令,只是麻烦了一点”刑恕笑道,“而且病卧在床久了,性情也会逐渐改变俗言道:久病床头无孝子,也不光是子女孝心不足的缘故”

    吕公著皱了皱眉,刑恕说的虽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在公开场合这么说话,就不是御史弹劾那么简单了而且听着也不舒服

    孝道重于天,不孝那是‘决不待时’的十恶不赦之罪泡*书*()父母再有过错,子女都没有不孝的理由要不然父母首告子女不孝,就不会是直接论死了

    刑恕正看着吕公著的反应,见他似乎有些不快,立刻改正道:“太子自无不孝之理,但太子纵然再孝顺,天子的心情也很难说会有多好韩冈一直仗着药王弟子的名声牟利,眼下天子重病卧床,却不设法挽救,自是不知忠孝何在,枉顾君恩所以说,一切还在天子身上”

    吕公著点了点头,对刑恕的话表示赞许韩冈聪明就聪明在从来不承认什么药王弟子,但这一回为了定储之事,却硬是拿了药王庙来发配两位亲王这样一来,有些事可就说不清了

    “若韩冈不是总是拿着药王弟子的名声来诓骗世人,什么计策都对他没有用但眼下他既然放言出来,可谓是作法自毙何况还有殷墟,那件事可还不算完”刑恕冷笑道不需要明韩冈之罪,只要让天子这么想就行了

    刑恕的为人品性,吕公著多多少少也能看得出一点,只看他在自己面前只提司马端明,而不是司马宫师,就知道他是个很聪明很小心的人物——东宫三师虽然平级,但太子太师还是要比太子太保高一点——至于君实先生之类的称呼,是不见他用

    在吕公著看来,这个门客还是很有用的,不是读书读呆了的士子若当真是个守礼君子,反而就不方便使唤到他了

    韩冈那边可以就按照刑恕说的去做,慢慢动摇皇帝皇后对他的信任失去了信任,就算还是太子师,也不用担心日后

    而眼下,吕公著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还是得先将王珪赶出朝堂去

    ……………………

    东方天空泛起的红光撕破了夜幕,随着晨钟敲响,宣德门的侧门被缓缓地推开

    聚集在门外的朝官们随即鱼贯而入不过在行走时,许多朝官的都在交换着眼神,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今天的朝会,引人注目的地方,一个是十余年不见的司马光来了,另一个则是王珪这名宰相并不在场

    司马光进了皇城他今天是入觐,不是入对觐见监国太子和听政皇后的地点,并不是在崇政殿中,而是在举行朝会的文德殿上

    入觐和陛辞都是礼仪性质,重要的是入对,与天子议论政事,而不是听着阁门使或内侍呼喝,依照礼节在殿上拜礼司马光这样的重臣,抵京后在宣德门报了名,第二天就能入朝上殿,但想要奏对,就得排队了

    不过没人怀疑司马光能不能入崇政殿奏对,昨天他初至京城,就连王介甫利韩冈都登门造访,与吕公著、韩维把酒言欢,怎么看都有资格网崇政殿中走上一遭

    至于王珪,这几天,上百封弹章砸在了他的头上,只能照规矩闭门待罪,不可能厚着脸皮来朝堂上所有文武朝官,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动摇到了王禹玉的地位,知道,他脱身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只要看看宣德门中几位正在监察入宫朝臣的言官的眼神,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依不饶

    “玉昆”章惇也在看着那几位言官,痛打落水狗的弹章,几位监察御史和监察御史里行这些天来没有少写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王禹玉这一回可是脱身不得了”

    韩冈摇摇头在朝廷中待了久了,这个气氛如何感觉不出来他冷笑道:“乌台今天是要发难了”

    这是自然的宰执之中最方便下手的只有王珪

    吕公著在冬至之夜的表现依然可以说是忠,因为他并不知道内情,但王珪就完完全全的首鼠两端,小人之尤了

    皇后总是将弹章留中,御史当然只剩下在朝会上发难一途了甚至在几天前,皇后将弹章初留中,包括韩冈在内,就有不少朝臣预计到了会有这一天

    而且王安石今天还不在王安石是五日一上朝,也就是跟所谓的六参官相似——一个月上殿六次,今天并不上殿要是他在的话,定然会站出来整顿朝堂秩序,不会让御史打乱朝会御史们当然知道王安石能起的作用,肯定时要避开他

    但章惇总觉得韩冈的语气有些怪,有些担心看着他,低声问道:“玉昆,你该不会保王禹玉?”

    韩冈跟王珪关系不差,这是章惇一直以来都清楚的无论如何,王珪旧年也帮了韩冈不少的忙,尤其是举荐张载入京一事上,是王珪搭了一把手

    而且章惇也知道,韩冈同样希望王珪能留在朝中维持朝堂的稳定,韩冈的立场应该跟病榻上的天子差不多——痛恨王珪的皇后将所有弹劾王珪的奏章一并留中的决定,只会是来自于福宁宫中的授意

    但眼下王珪的困境来自于他本人的过错,向皇后对王珪恨之入骨,若是有谁帮王珪说话,徒徒惹上一身骚不说,向皇后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留王禹玉在朝堂上,当是天子的心意但王禹玉犯了那么大的错,皇后也不可能为了保他而将御史台都清空”

    章惇瞥了韩冈一眼这位晋的翰林学士应该很明白,向皇后对他的信任度肯定是在朝堂诸臣之上维护这一层信任关系,比起保住王珪为重要,重要过百倍

    章惇说的,韩冈都明白殿上发难,弹劾和被弹劾的双方非此即彼,无法再同立于朝堂,天子必须要做出个决定,再不可能用留中的手段来敷衍可谓是形同要挟若是仁宗那样的天子对此还能一笑了之,但刚刚得掌大政的皇后呢?韩冈不是歧视女子,但比起心胸,胜过仁宗的皇帝史上并不多见,不用说皇后了

    “韩冈不是要保王禹玉,也不会保王禹玉”韩冈摇摇头,“但今天是王禹玉,明天又会是谁?朝堂不稳,得意的又会是谁?”

    前几天已经有弹章砸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跟御史台多有旧怨,尤其是张商英,现在已经是殿中侍御史,若是给他弹劾了王珪成功,凭这份功劳日后不定会怎么恶心人呢?

    而且朝堂中暗流暗流,还不如一股脑的爆出来,越拖到后面,越是麻烦,不管吕公著有什么盘算,也不管司马光还有什么心思,韩冈可没有坐等他们发招,自己来个后发制人的想法

    ……………………

    朝会已经在进行中

    文德殿上的御榻空无一人,太子的座位在御榻下一阶的台陛上,赵佣端端正正的坐着帘后的皇后则设座在御榻旁,只能看到影影约约的一个身影

    张商英双手捧着笏板,静静的等待着紧张感传遍全身,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如同擂鼓一般响亮,他甚至不得不深呼吸,缓解这莫名的兴奋

    在御史台的计划中,他将是第一个站出来弹劾王珪的御史弹劾一名宰相,将之逐出朝堂,这是一名言官莫大的光荣而这首义之功,将会是他张天觉的

    群臣参拜太子、皇后

    辽国告哀使上殿辞行

    朝会上的事项一件件的按顺序往下执行

    待皇后颁下赏赐,辽国告哀使离开殿堂,接下来就是外臣觐见当头的,自然是太子太师司马光

    听到内侍宋用臣唱着司马光的名字,张商英一下捏紧了笏板,腰背也加挺直御史们不想跟司马光为敌,并不打算抢在他前面但等司马光结束了觐见之仪,就是他张商英的领衔出场了

    在殿中百官的注视下,司马光走到了大殿中央,但他并没有叩拜,而是持笏躬身,声音朗朗:“臣,判西京御史台司马光,有本奏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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