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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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那次回老家,看着凄凉的父母坟墓,痛哭失声,如重新死了一次爹妈一样。虽然如此伤痛,他还是听从了刘伯温的建议,并没有改葬,只是把他父母的坟重新装修了一下,并且安排坟墓旁边住的居民二十多家守冢。朱元璋在应天登基称帝后,派人又精装了一次父母的坟墓,这就是今天安徽凤阳城南七公里处的明皇陵。

    明皇陵规模宏大,森严壮观,在历代开国皇帝的父母陵墓中出类拔萃。明朝二百多年,明皇陵始终受到最体贴的照顾。明朝末年,革命家张献忠攻陷凤阳,对明皇陵进行了剥皮剔骨一样的破坏。这是朱元璋永远都不会想到的,刘伯温是否想过,没有人知道。

    朱元璋回老家去探望已成碎骨的老爹老妈时,刘伯温也想起了自己的老爹老妈。不过,他已经五十六岁,这样的年纪,想到的亡人,更多的时候是自己,而不是父母。所以,他眼前一片模糊,后来脑海里也蒙眬起来,以至于连父母的模样、甚至是自己是否有过父母都记不起来了。

    1366年阴历五月的一次滂沱大雨中,朱元璋从濠州回到应天,他一回到南京就找来刘伯温,对他讲述回来路上的艰辛。他说:“尤其是进了应天城后,马上就胸闷气短起来。”刘伯温仰头看了看昏暗的宫殿,又冒雨跑出去,看了看城墙,再跑回来对朱元璋说:“我们必须要有个像样的宫城。”

    除非燕子能飞入

    在1366年建新宫城,朱元璋有些心摇神迷,又有些不安。1366年,朱元璋各条战线上都有些吃紧。王保保兵团的快速机动性让前线的徐达有些吃不消,虽然他先后在安丰、徐州击败了王保保兵团,不过他辛苦取得的成果,必须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保住。对张士诚的战争,前线传来的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战报:一切顺利,一切正常。

    可战争这玩意,一旦出现“一切正常”的情况时,说明要么是僵持了,要么就是进展缓慢。如果不是刘伯温的支持,朱元璋在1366年的那种情况下,重建应天城一事,虽有想法,却不可能付诸实践。

    1366年阴历八月,刘伯温被朱元璋任命为应天城的总设计师。其实,刘伯温只是选址师,应天城在两年后改称南京,南京城的修建持续了多年。我们今天见到的南京城城址,就是刘伯温奠基的。

    刘伯温站在应天城城墙上开始对应天城的历史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追溯。在这场追溯中,应天城如百变神君,它的形象变幻莫测,使人眼花缭乱。

    刘伯温的意识最先流到西周王朝,周武王站在一块用泥土堆起的国家地图前,指着一块他的兵力从未到达过的地方,说:“在这里设周章国。”周章国国王是个只穿了一个茅草制作的丁字裤的矮小汉子,他坐在今天南京城的某个茅草屋中,恭敬地向西北方鞠躬说:“我谢谢您,素未谋面的周大王。”

    五百多年,周章国悄无声息,如同被地球吞没一样。直到一个野蛮的楚王国在南方拔地而起,它才以被征服者的身份进入了人类的视野。楚王的右臂前伸,有点像法西斯的直臂礼,说:“在那里设置棠邑。”这一年是公元前571年,南京历史上有了最早的地方建置记录。

    春秋末年,楚王国被它背后阴狠的吴王国持续不断地攻击,地盘大量丧失,其中就包括棠邑。吴国的国王夫差说:“我要在这里建城。”于是,今天南京的朝天宫一带旱地拔葱般崛起一座新城。

    这座新城沐浴了吴国的春风不到30年,公元前472年,那位以吃屎名留史册的越国国王勾践灭吴。勾践对他的谋士范蠡说:“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比吴国所建的更大的城,我称它为越城。”范蠡说:“好。”于是,在今天南京城中华门外的长干里,神话般地崛起一座城池。勾践自豪地大笑说:“将来谁在这里建城,都逃不出我所创下的城址。”勾践说得没错,越城就是今天南京城垣之始。公元前333年,楚国重振神威,攻下越城,就在此地建筑金陵邑,“金陵”之名就此确定。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四处巡游。在第五次巡游时,秦始皇沿长江东下,远远望见金陵。他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金陵上空有清气数道,如柱子一样直逼霄汉。他身边的术士趁机说:“金陵乃龙脉地势,虎踞龙盘,地形险峻,王气极旺,五百年后会有天子坐镇。”

    秦始皇又吃了一大惊,说:“这是要我的后代迁都吗?”

    术士说:“非也,是有人要取代您的子孙。”

    秦始皇脸色发青,问:“如何是好?”

    术士说:“破坏它的龙脉,改它的名,让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是真有人在这里当天子,也不会长久。”

    秦始皇当机立断,命令他的卫队把方山凿开,又把淮水贯穿金陵,通达长江,成了秦淮河。做完这一切后,秦始皇远眺,看到金陵城北的狮子山、马鞍山,说:“这两座上,也给我凿了。”

    大功告成后,秦始皇对金陵人说:“以后有人问你们是哪里人,你们要说自己是秣陵人,不许说自己是金陵人。”秣陵就是草料厂的意思。

    秣陵开始低下刚刚昂起的头颅,默默无闻地度过了秦王朝、西汉王朝、东汉王朝,虽然沉默了几百年,但它有一颗火热的心,这颗心终于在公元229年被三国时期的军阀孙权接纳,它成为孙权所建立的国家吴国的首都,孙权将它改名建业,重新为它装扮,注入生命的活力。

    自此,南京就成为光芒四射的明星之城,东晋以及南朝的宋、齐、梁、陈均相继把它当成都城,所以南京有“六朝古都”之称。

    那时候,南京城是世界的中心,它代表着繁华和壮丽。如果居住在罗马城的古罗马人来到南京,他们会羞愧得要死,因为和南京城一比,罗马城就是个小村庄。

    那时南京城的街道上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夜晚来临,家家灯烛亮起,可以和又大又圆的月亮一比高低。南京城里日新月异,就是南京市民,早上出门,晚上回家,在繁华的街道上都容易迷路。还有寺庙道观,极尽繁华之能事,进入这些场所,必须要把耳朵塞起,眼睛蒙起,否则会失去对现实世界的判断,误认为自己在西天极乐世界。寺庙中的香火如火焰山,能把人熏得失去味觉。还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恍如仙境。

    六朝时期,是南京城最光辉的时期。就是在刘伯温站在城墙上回首它的往事时,仍然能看到艳绝人寰的妙龄女郎走在清澈的秦淮河上。他还能在城墙上闻到穿越几百年而来的脂粉味。但流年似水,南京城的光辉终于在公元589年消失在地平线下。这一年,大隋帝国的远征军攻入南京,隋帝国一任帝杨坚恐惧南京城里的纸醉金迷,所以下令将城邑和宫殿“荡平”,改为耕地。

    南京城最美丽的往事从此烟消云散,但它那养尊处优多年的绝代风华并未荡然无存,隋、唐、宋、元虽然一直压制着它,可它始终是南中国瞩目的焦点。朱元璋攻下它后,马上就被它的地理优势深深迷住了。他毫不犹豫地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

    现在,刘伯温站在它那饱经沧桑、柔情似水的城墙上,看它的从前,畅想它的将来。当这一切感性的思维过去后,刘伯温走下城墙,开始了他的选址之旅。

    他在应天城内外四处察看,从山峦走势到江河流向,从地势高低到村居稀稠,从空气质量到水资源多寡。有人看到他端着罗盘,伸着中指和食指,口中念念有词。还有人看到他站在钟山山前,若有所思,一站就是一天。

    在1366年阴历八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在朱元璋面前摊开他的设计图。新的应天城将建在旧城东部、钟山阳面,距离白下门约两里多路,东北紧依着钟山,那是一处开阔之地,气势磅礴,整个城址占尽了钟山之阳,周围绵亘五十余里。

    刘伯温说,这是他多年以来在风水学上的智慧结晶,朱元璋叫来李善长和一名姓张的道人,要他们实地考察后汇报他们的真知灼见。李善长跑到钟山前转悠了一圈,就跑了回来,对朱元璋说:“建都应天不是好事。历史告诉我,这地方被秦始皇断了龙脉,虽是六朝古都,可那六朝全是割据政权,况且寿命极短。”

    刘伯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李善长有些魂不守舍,再去看朱元璋,朱元璋的脸色极难看。要刘伯温选址是他的意思,李善长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使他很不高兴。李善长突然发现自己陷在危险之中,马上改口说:“不过,刘先生新辟的这个城址非常好。”然后转向张道士,说,“你说是吧,张真人?”

    张道士连连点头,说:“把钟山圈了进来,正是把龙脉请了回来。就是秦始皇诈尸,也没有办法了。”

    我们今天见到的南京城的原型就在1366年阴历八月开始成长,那时,朱元璋是深信他即将要建立的王朝是万万年而不败的。新的应天城即将要动工修建时,出了意外。

    这场意外把刘伯温塑造成了神,把朱元璋自以为是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

    意外的原委是这样的:有一天雷声在钟山上滚来滚去,黑云压着应天城,像要把这座城池压垮一样。朱元璋在宫中心神不宁,他从窗户望出去,钟山在黑云中颤动着,要坍塌了。他突然就想到了新城的城址,钟山如果真塌了,那岂不是预示着他即将要到手的江山也塌了?

    这种想法越想越揪心,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在大雨下得最猛烈时,他带着几名卫士出了宫廷,径直来到钟山下。

    由于雨太大,焦虑的朱元璋来到钟山下时已浑身湿透。在电闪雷鸣和滂沱大雨中,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看出城址有些偏前,宫前的地方不够宽阔。于是,他下令把宫址向后移了一些,然后下令就在那场暴风雨中动工。

    朱元璋做完这件事,很是洋洋得意了一回,认为这是他高度智慧的结晶。他把刘伯温请到现场观看,刘伯温叹息道:“这样做,也不错,不过他日将有迁都之举。”

    朱元璋纵声大笑,笑声极为空洞。他说:“谁说我就建都于此啊?”

    刘伯温不说话,背手而立,像个孤独的老人。

    新城城墙刚有个影子时,朱元璋带着文武百官到现场游览,所有人都赞叹不已,只有刘伯温不发一言。朱元璋见他那沉默孤独的样子,就问:“如此壮丽的大城,谁能攻进来?”

    刘伯温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看了一眼城墙,只看了一眼。说:“人是攻不进来,恐怕燕子能飞进来。”

    朱元璋当然明白,燕子是个象征,而不是那种我们经常看到的那种鸟。但是这到底象征着什么,四年后的1370年,才有答案。这一年,朱元璋一口气把自己的后辈都封了王,有一个封爵为燕王的,镇守北京,他叫朱棣。三十年后,他从北京发动靖难之役,一路南下,攻陷南京,跳上龙椅,历史上称他为“明成祖”。

    不过在1366年,朱元璋不可能想到,这个当时只有6岁的儿子朱棣会在多年以后翻飞进南京城,又是多年后,这只燕子把他辛苦铸造的南京城当成了第二首都。

    朱元璋在1366年说,他的南京城无人可以攻入。那时的南京城还只是个雏形,二十八年后,新的南京城横空出世,它那恢宏的气势的确给朱元璋的夸口加了个保险。

    南京城东西略窄,南北狭长,城墙周长接近34公里。有人从高空看南京城这怪形状,说是葫芦,还有人说是粽子,更有人说是朱元璋的那张老脸。如果你让刘伯温说,他会告诉你,南京城的形状其实是按照南斗与北斗星宿聚合而成的,象征着永恒。

    南京城墙高度一般在14米到21米之间,城基的宽度为14米左右,略小于一个篮球场的宽度,顶部的宽度在4米到9米之间,最窄处也可以放下两张乒乓球桌。

    长城是地球上最长的城墙,而南京城墙则是地球上最长的都城墙。为了凑出城墙所用的城砖,工部指定长江中下游近130个州、县不分昼夜地赶工制作城砖,共运送城砖一亿五千万块到南京城下。

    并非每块城砖都有好运气可以成为南京城墙的一分子,城砖必须是精雕细作。南京工部的人要求运送来的每一块城砖上都要打上烧制的州、府、县及工匠和监造官员的姓名,有的还印上制作的年月日。如果发现有残次品,就要退回重做;如果二次返工,那当事人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城砖与城砖之间的黏合剂用石灰、糯米汁或高粱汁再加桐油掺和而成,毫无缝隙,硬化之后,堪称牢不可破。

    城墙一周共设13座城门,东有朝阳门;南有聚宝、通济、正阳三门;西有三山、石城、清凉、定淮、仪凤五门;北有太平、神策、金川、钟阜四门。朝阳门和神策门各有一道瓮城,西面的石城门有两道瓮城,聚宝、通济、三山门各有三道瓮城。聚宝门瓮城规模最大,东西长118.57米,南北长128米。城顶原有木结构敌楼,城门设铁闸和木门,铁闸用绞关上下启动。瓮城两侧有登城马道,主城内侧上下两层及瓮城两侧共有27个藏兵洞。外廓城略成圆形。可以说,每一座城门表面上看,都是攻城敌人的梦魇。

    这样一座高大坚实、雄伟壮观的大城,即使多年后的刘伯温看到,也会同意朱元璋的看法。不过,世界上没有不能攻破的城墙,况且,刘伯温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神乎其神的预见能力在看。

    他看到的情景就是,一只燕子飞了进来,绕了一圈后在这里定居了几十年,后来又飞到北京,把那里当成了永远的家。刘伯温说的有迁都之举,正是指此。

    朱元璋问刘伯温:“先生可否能卜算下南京城将来的命运?”

    据说,朱元璋问刘伯温时,自己正在吃烧饼,一半在手中,一半在口腔里。口腔里的半个烧饼把他的腮帮子撑得畸形了。

    烧饼的故事

    刘伯温那天去见朱元璋,朱元璋正在吃烧饼。听到刘伯温前来,他灵机一动,把半个烧饼藏在碗里,用手遮住。他问刘伯温:“你知道我碗里是什么吗?”刘伯温掐指一算,回答:“半似日兮半如月,定是金龙咬一缺。”

    朱元璋惊喜道:“先生您果然能未卜先知啊。”

    朱元璋这话有些夸张,如果让饮食专家来叙述这件事,则是平淡无奇的。烧饼是西域人的主食之一,东汉时期,英雄人物班超在西域待了几十年,回中原后,就把烧饼带进了中原。当时的烧饼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烧饼,其实是我们今天的馅饼,而且以羊肉馅居多。制作完成后,放到特质的器皿上烘烤而成。由于古人在饮食上很注重质量,所以,制成的烧饼“面脆油香”,香味可以传出几米远。也就是说,刘伯温一进朱元璋的房间里,就闻到了烧饼的味道。他掐指一算,实属多余。

    朱元璋就问他:“我这份家业,能延续多久啊?”

    刘伯温想了半天,说:“万子万孙才尽,您不必问(茫茫天数,我主万子万孙,何必问哉)。”

    朱元璋很高兴,可他认为这不可能,于是又问:“自古有枯荣,世间无朽物,天下怎么能永远是一姓的天下呢?”

    他当然不知道,刘伯温说的“万子万孙”,其实是明帝国最后四位皇帝:万历帝(朱翊钧)、泰昌帝(朱常洛)、天启帝(朱由校)、崇祯帝(朱由检),朱常洛是朱翊钧的儿子,朱由校和朱由检是朱翊钧的孙子,这就是万子万孙,然后玩儿完。

    刘伯温此时发现,朱元璋还是个比较冷静的人,这种把戏骗不了他。所以只好说:“如果您赐我无罪,那我就泄露点天机给您。”

    朱元璋说:“赶紧泄。”

    ——注意,刘伯温泄露天机时虽然使用的是世俗的汉字,可语言却是天上神仙的,所以,凡夫俗子很难看懂。所以,我们必须要随时加以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