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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来财来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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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俞以渐和娑娑聊得火热的同时,万国侯带领着一行人走进了月牙形长廊中。

    “侯爷,我有个不情之请。”高靳用尽量谦和的口吻说,“希望您不要见怪。”

    “高总太客气了。”万国侯瞟了一眼其他人,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俩,便说,“请吩咐。”

    “不敢,不敢。”高靳连连摆手,“我就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向您讨教一下。”

    “噢?是什么事?”万国侯身姿挺拔,西服的腰身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俞镜泊看了颇为羡慕,他也偷偷地挺直了脊背。

    “嗯,那我就直说了。”高靳走路摇摇晃晃的,有一种打铁汉子的架势,陶白荷在后面偷偷笑了一下,又捅了捅隋青柳,示意她注意高靳的走路姿势。

    “侯爷,您是怎么做到从天上走下来的?我看您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装置连着飞机或者地面?”高靳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

    万国侯微微一笑,“所以我要把披风给脱了。”

    俞镜泊立刻反应过来,“我猜,您的披风里面有某种降落装置,对吗?”

    万国侯笑而不答。

    南泽雨说道:“我觉得不是降落装置,而是一种改良过的单人飞行器。”他看到万国侯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有些高兴,“我比较好奇的是,作为飞行器,为什么看不见任何机翼或者喷气装置?”

    万国侯眨了眨眼,“其实你们都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说实话,我也不了解它的构造。只是我的手下经过测试以后跟我说可以用,我就拿来用了。”

    他的话引起一片低呼,“您之前没有彩排过吗?”南泽雨怀疑地问道,“万一出状况了,岂不尴尬?”

    万国侯漫不经心地答道:“我相信他们的能力,所以我认为没有反复排练的必要。我个人乐于面对一切可能性,即使是突发的危险,有时也能令我高兴。”他看着众人吃惊的面孔,心中冷笑。“为什么要惧怕危险?人这一生就好比是走钢丝,走的时候固然心惊胆战,但停滞不前,面对着底下的万丈深渊,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就是相似的道理吧。”

    万国侯这一番话听得俞镜泊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而南泽雨和高靳则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深思。陶白荷显然没有听懂,她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走钢丝多吓人啊,就不能不走吗?”

    万国侯没有回答,只是向她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您的思想真是有深度,侯爷。”南泽雨刚好看了一眼手表,错过了万国侯向他妻子投去的那个微笑,“不过,我得说,大部分人不会考虑这些。毕竟,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每天为了生活就够发愁的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完了长廊,进入到皇冠主楼的大厅里。万国侯停在楼梯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厅里有一些宾客正在交谈,他们看到万国侯,纷纷点头致意。

    一群人来到三楼,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陶白荷对于每一扇门上都装有大玻璃镜感到十分惊奇,她挽着父亲,走在人群的最后面。隋青柳则对那些靠椅上的精美刺绣有着强烈的好感,她不时走慢几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俞镜泊既想走得快一点,好参与万国侯和南泽雨、高靳的交谈,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对妻子没有耐心,他那一脸两难的表情,都落在了游津兰的眼里。

    游津兰走在隋青柳的旁边,她生怕这一路会露出破绽,便尽量微笑着保持沉默。此外,游津兰和陶白荷是初次见面,并不能很快就打成一片;隋青柳虽然平和得多,但她之前在洗手间听到了隋青柳和沙夫人的对话,这使得她实在难以对隋青柳产生好感。

    在路过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藏品之后,一行人终于进入到一个特殊的房间内。

    毫无意外,这个房间装饰得极其华丽:红色的地毯上编织着墨涅拉俄斯对特洛伊开战的盛大场面,松绿色的椅子用纯金包着边;天花板是华美的拱顶,缀满了彷若群星的金色雕花;在雕花的花心处,又垂挂下来六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而拱顶和墙壁的交界处,则嵌有双手高举勋章的胜利女神雕塑,此刻,在璀璨的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威武庄严。

    但最令南泽雨等人感到惊奇的,是正对着他们的一块巨大的红色丝绒布,它一直垂到了地上,把后面的墙壁遮盖得严严实实。

    “侯爷,不知道您专程让我们几人留下来,是要让我们看什么呢?”陶无法自恃年龄最长,便率先发问。

    “请稍等,我想月总管马上就要给我们送上美酒了。”万国侯露出一个诚恳的微笑,“鉴赏佳品,需要有美酒做伴,这才相得益彰。”

    万国侯的话音刚落,月漱落便款款而入,紧随其后的是推着小车的仆人。仆人将小车推到房间中央之后,才躬身退出了房间。车上除了酒外,还有一些盖住的盘子。月漱落在得到了万国侯的首肯后,便娴熟地开启了酒瓶,再将斟好酒的杯子,一一送到宾客的手中。

    众人在接到杯子的那一刻起,都惊呼不已,因为他们手里的杯子,不是晚宴上的水晶杯,而是晶莹剔透的琥珀杯。陶白荷对陶无法小声说了几句话后,后者感叹道:“我早年也曾去过缅甸的矿区,也见识过品相顶级的缅甸琥珀,但都不能和侯爷的藏品相比。”

    万国侯莞尔,“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琥珀。”他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慢悠悠地说,“我的一位长辈对我说过,从前有个收藏琥珀的大师,专门收藏一种特殊的缅甸琥珀,叫做七色珀。这种琥珀在日常光线下、阳光下、以及非常暗的地方,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来。因数量极为稀少,所以我也是最近才得到一点。”

    陶无法那暗淡的眼球瞬间像是发光了一样,他极力按耐着激动之情,“不知侯爷能否告知这七色珀的来历呢?”

    万国侯好奇地望着他:“为什么你对七色珀这么感兴趣?”

    南泽雨这时插话道,“我倒是知道原因。岳丈毕生以经营琥珀为生,早就听闻有七色珀这种奇妙之物存在,但一直未能亲眼见到,也一直引以为憾。”

    南泽雨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突然惊讶地说道:“这杯子不会是七色珀做的吧?”

    万国侯颔首,“正是。”

    陶无法听后,颤抖着将琥珀杯靠近自己的眼睛,像是要将它的光华奥秘都烙印入脑海,但他的双眼都浑浊不堪,显然是看不清杯子的。

    万国侯端详着手中的杯子,“七色珀的来历,说起来你们大概会吃惊,因为颇有趣。”

    “愿洗耳恭听。”陶无法将杯子靠近耳朵,又轻轻弹了两下。

    “据说,那位收藏琥珀的大师,在之前是做矿产的,他的工人在开采矿石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种叫做昂甘蒲的树。这昂甘蒲树的根系特别发达,能深入地底好几十米。开采矿山最怕矿难,而昂甘蒲树的根生长速度很快,有时会影响矿井的修建,严重时甚至可能引发矿井坍塌。于是,大师便命令工人将昂甘蒲树全部砍倒,并将树根都挖出来,以绝后患。”万国侯拿着杯子,却并没有喝酒,“在当时看来,昂甘蒲树就是个讨人厌的存在。可是,很快,人们就爱上了这种树。因为,他们在挖掘树根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琥珀。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琥珀在不同的环境里会展现出七种不同的颜色。大师是个阔气的人,只要有七色珀,他都照单全收。时间一长,尝到甜头的缅甸人便给昂甘蒲树改了个名字,叫做来财树。”

    陶白荷嫣然一笑,“缅甸人也挺现实的。”

    隋青柳悄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打断别人的叙述是很不礼貌的,但显然,陶白荷经常这么做。

    好在万国侯并没有计较,他只是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酒,慢条斯理地说:“也不能说是现实吧,毕竟是快两百年前了。当时的人们想得也很简单,有这种树的地方,就比较容易发现七色珀。七色珀价值连城,对于普通人来说,见到了昂甘蒲树,就等于见到了财宝。

    “但是,渐渐地,人们对这种树又重新厌恶了起来。”万国侯话锋一转,“因为爆发了战争。冲动而好战的英国海军准将乔治·兰伯特到达缅甸后,很快就封锁了仰光港,并夺取了蒲甘王的皇家船只,这成了第二次英缅战争的导火索。大战发生后,仰光富有代表性的大金寺被占领,缅军不得不北撤。1853年1月20日,这场战争在没签署任何条约的情况下结束了,勃固成为了英国领地的一部分。”

    陶无法全神贯注地听着,此刻,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这和七色珀有什么关系?”

    万国侯淡淡地说,“在我们看来,当然毫无关系。只是有一部分偏激的人认为,挖掘昂甘蒲树的根,发现了七色珀,才吸引了更多的英国人来到缅甸开发,继而引发战争。缅甸战败,并进一步被削弱,不久前还处于黄金时代的缅甸,一下子跌落到尘埃之中,这对缅甸人来说,当然是沉重的打击。一些人因此将战争之罪归结于昂甘蒲树,实在是令人叹息。”

    陶无法恍然大悟。

    万国侯又说,“所以,在那次战争之后,就有人将来财树改成了来灾树。”他嘲讽地说,“其实,树何其无辜?难道没有昂甘蒲树,没有七色珀,英国就不会出兵进攻缅甸了吗?乔治·兰伯特并没有收藏琥珀的癖好,他只是好战罢了。人们总是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无限放大一些充满偏见的观点,而不会从他人的立场来考量,偏见的谬误也就由此而生。”

    这个话题对女性来说明显较为枯燥,加之陶白荷本来就不爱喝酒,此刻她更是忍不住用手挡住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南泽雨见状,便对万国侯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侯爷,我老婆不太能喝酒,可能有点不胜酒力。”

    “噢,那么,南夫人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会儿?”万国侯问道。

    “不用,不用,我吃点东西就好了。”陶白荷连连摆手。她走到餐车旁边,“我能看看是什么吗?”

    万国侯戏谑地说,“当然,这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陶白荷立刻放下酒杯,揭开了一个西餐盖。“哇,这蛋糕好漂亮!”隋青柳听到后,也好奇地走了过去,游津兰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你不去吃甜点吗?”高靳以为游津兰是不好意思,便体贴地说,“我帮你拿过来?”

    游津兰摇摇头,小声对高靳说,“我不饿,我对侯爷的收藏品比较好奇。”高靳见她并不像是勉强的样子,便放心了一些。

    “抱歉,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一旦说到我特别着迷的话题,就容易忘记别人。”万国侯说,“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七色珀和英缅战争呢。”俞镜泊答道。

    “嗯,总之,随着第三次英缅战争结束,大师也离开了人世,他的后代大概是不像他那么善于经营,很快就家道中落。再后来,七色珀就消失于琥珀市场,再也没有人见过了。”万国侯说着,目光却不经意地从南泽雨和陶无法身上掠过。

    “那么,您是怎样得到这种琥珀的呢?”俞镜泊问得太直接,让隋青柳顿感尴尬,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万国侯,生怕后者感到不悦。

    令她庆幸的是,万国侯并没有生气,“我也是最近两年才知道有这种琥珀的存在。我的一位朋友,不,是曾经的朋友,向我推荐收藏这种琥珀。他曾经告诉我,一旦遇到这种琥珀,无论多么昂贵都要买下来,因为错过就不会再有。现在看来,多亏他的推荐,诸位才有机会用上七色珀做的杯子。”

    南泽雨刚想说句什么,万国侯忽然冲月漱落点了一下头,“月总管,麻烦你去帮我们把幕布拉开,谢谢。”

    月漱落走到墙边,按下了一个按钮,幕布随之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