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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我是你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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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睿,你要再次抛下我吗?”

    柳墨言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是半夜梦中的那一声温柔而又幽怨的呢喃,让人心神颤动。

    不论是方才段锦睿刚刚进来时的平静,还是后面的那点点忧郁,甚至是后面的竭斯底里,再加上现在的哀求,这种种情绪变化,是柳墨言真心的情意爆发,却也带着最后一次试探,他不想要让段锦睿这样离开,他需要一个答案,否则的话,寝食难安。

    段锦睿的眼睛,落在雕花木门上,然后,双手十指扣在自己腰间的十指之上,没有使力:”墨言,你知道了些什么……”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怅惘,那句再次,让段锦睿有了一种再也不可逃避的宿命感。

    柳墨言没有马上出声,他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些许猜测出的东西,仿佛是一点阴影,让本来便有些隔阂的两个人之间,未来更加昏暗模糊,无法看清前路,挑了挑眉,柳墨言状似轻松地出声:”我今日不是为了知道一些陈年旧事而来!”

    他的感情很淡薄单一,很多人,在他的生命中都是过客,但是,但凡让他在意的人,那么,便是飞蛾扑火一般熊熊的在意与独占,柳墨言从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我吗?”冷嗤一声,带着些许的讽刺意味。

    柳墨言一愣,段锦睿的反应还有话语,让他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既不是强硬的拒绝,又不是若有似无地纵容,仿佛,他环抱着的男人,那么那么的陌生,有什么不受他掌控的东西在滋生,只是,这样不能掌控的感觉,不止没有让柳墨言觉得烦躁难安,反而,有一丝丝属于男人的征服欲在蔓延,有一丝丝,让他身体发热的兴奋在凝聚。

    将下颔触到男人宽阔了许多的肩膀上,那咯人的触感,却是让他有种熟悉的归属感:”那么,究竟是我的不甘占据上风,还是你的怯懦占据上风?”

    含笑说出的话语,实则尖锐的厉害,柳墨言在告诉段锦睿,他知道他喜欢他,爱着他,他知道,他对于彤箬没有感情,那么,为什么要逃避呢?

    ”怯懦?”

    重复了这两个字一遍,段锦睿闭了闭眼,覆在柳墨言手背上的双手蓦地使力,将自己的腰肢解救出来,然后,转身面对紫衣男人,没有逃避,直言不讳:”你一直纠缠于情爱,那么,本宫只问你一句话,若是本宫为你抗旨不娶彤箬,若是本宫为你不要子嗣,你,会付出些什么?”

    柳墨言傲然一笑:”我可以帮助你打败所有的竞争者登上皇位,我可以帮助你开疆拓土,我可以,让你的心安然!”

    这是柳墨言的自信,他没有夸张,这个正在成长中的男人,一步步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向着九天攀登,一步步的,凭借着他那份桀骜不驯,在段锦睿的心里,印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刻痕,无人可以比拟。

    ”这些,本宫自己便可以得到……”

    段锦睿的话也不假,他也同样是天之骄子,比之柳墨言,还多了天生的尊贵,两个人身份天生的距离,柳墨言在这一句话中彻底体会。

    他没有那么容易退缩:”阿睿,你不是弱者,只是,独狼难行,你我都知道,你不会允许另外一个人这样靠近你!”

    段锦睿的唇动了动,眼中黑暗的宛若漩涡一般幽深:”世间万事万物,又因便有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加没有无缘无故的在意,临别前,我承诺过你,当你回来的时候,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现在的机会正好……”

    段锦睿好像没有感情一般,机械地吐出这些让柳墨言无法理解的字眼:”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桃花烂漫之时,记得你还小小的雪白的样子,眉眼弯弯,笑起来格外的好看,你穿着的,是一身……”

    冷硬的语气中,慢慢地浸透着些许温柔缄婘,这样的缄婘,让本来不知道是否要知道前因的柳墨言,心底开始难过,段锦睿对过去的那个他越是在意,现在的这个他,便越是有种窒息的感觉,比起知道他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还要让他无法忍受:”闭嘴!”

    柳墨言断喝,段锦睿却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睛里空茫一片,仿似透过那些典雅的花纹,回归过去的天空,唇边,慢慢挑起温柔的笑容:”那个孩子的脾气一点儿都不好,会在我想要接住他的时候,故意将我推倒,和他一起滚落满地桃花,会在我帮着他扎头发的时候,捉些小虫子,偷偷地放到我的衣摆上,会将烧烤的野物,烤焦的部分送到我口中……”

    ”他不是个好孩子,但是,却是一个很真的孩子,他会在晚上很冷的时候,主动抱住我取暖,会……”

    柳墨言的记忆不论前世今生,都缺少了那么一部分,以前觉得不重要,那只是童年一些软弱的无趣的记忆,而现如今,他却觉得痛苦,因为,他可以从段锦睿的描述中勾勒出两个孩子偎依在一起取暖的画面,描绘出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在桃花烂漫中追逐的彩色绢帛。

    那是他,但是,那只是存在于段锦睿记忆中的他,那个让男人怀念至今的人,那个让男人甘愿温柔屈身的人,不是他柳墨言。

    ”我说过,我今天不想要听到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柳墨言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不知是针对谁的,他贴在男人腰间的十指,猛地收紧,不再是蛮力,而是浸润了能够伤害人内里的内力。

    段锦睿闷哼一声,自那种空茫的回忆状态中回过了神,苦笑了一下,唇边沁出一点血迹,伸出舌尖,悄悄tian舐干净,腥甜的味道,让胃部越发地不舒服,没有让柳墨言看到他的那些踟蹰。

    柳墨言不愿意再听下去,即使他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挑明:”我可以宠你,可以纵容你,可以答应你很多事情,但是……”

    男人的面色坚定而又决绝:”我们之间,从来不是爱情!”

    柳墨言的眼睛泛红,他咬着牙,狠声:”你在意我,我在意你,便是不是爱情又怎么样?”

    他对男人的,真的不是爱情吗?否则的话,柳墨言什么时候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纠缠的样子,什么时候,会对一个人,难以释怀,只是,段锦睿说不是爱情,那么,他为什么要去承认爱情?

    柳墨言的骄傲,让他将那份萌芽的东西,吞咽进咽喉中。

    ”墨言,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段锦睿很冷静很冷静地询问,甚至带着些许的冷酷,那是从来不对身后的人展示的属于段锦睿内心的冰寒。

    ”你想要的究竟是我,还是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那份不甘?”

    段锦睿的面色冷漠的厉害,根本像是在谈论不相干的人一般。

    段锦睿的手放在雕花木门上,指尖使力,咯吱声响中,一道缝隙敞开,一缕光芒斜斜的照在男人衣袍之上,那暗色的纹路,仿佛发着光一般,舒展着难言的恣意。

    ”阿睿……”

    柳墨言在后面轻唤,而段锦睿打开门的动作也僵滞住了,因为,他腰背后面的一份锐利冰凉,那是从来不会错认的杀机。

    柳墨言的手紧紧地握着匕首的把柄,斜挑了眉,笑弯了眸:”你若是再走一步,这匕首,必定见血!”

    柳墨言是笑着的,只是,谁也不能将他的话当做开玩笑,那眼中的阴冷与决绝,让人看上一眼都害怕。

    段锦睿感受到的不是惊恐害怕,而是一种悲凉,他没有想到柳墨言会如此吗?也许是吧,心底空茫茫一片,从他答应父皇迎娶彤箬开始,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从房门开启的缝隙中,仿佛看到庄离诀那张震怒慌乱的容颜在扩大:”我欠你的,今日全部还了……”

    段锦睿低沉一笑:”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快乐的时光很短暂,太子离宫,总是一件大事,很快便有人找来了,他们要杀了太子,而太子,选择了让那个孩子去引开追兵,选择了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人折磨,被人抛下悬崖……”

    ”我欠你的,今日尽可以还清,动手吧!”

    房门大敞开,段锦睿毫不犹豫地迈步,他的后心空门大敞,他不做丝毫的防备,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可以轻易地杀了他,更遑论在柳墨言这种高手手中。

    ”我说过,只要你再走一步,这匕首今日必定见血,我说到做到!”

    柳墨言的声音阴冷无比,段锦睿唇边的笑却是轻松,生死之间,反而看清了很多,今日便是真的死在对方的手上又如何?起码,不会再愧疚,不会再痛苦了……

    噗嗤一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如此清晰,耳边一下子没有了任何声音,段锦睿回身,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被他送给那个少年的匕首深深地陷入柳墨言的腰腹之间,不留一丝缝隙,那握着刀柄的纤纤五指,被鲜血浇灌,他眼睁睁地看着血迹印染了紫色的衣袍,开出一朵又一朵艳色的花儿。

    ”年年……”

    ”殿下!”

    两声惊呼,在段锦睿抱住踉跄的柳墨言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了开来,而庄离诀也跟着冲了进来。

    ”年年,你不会有事的,你怎么那么傻,你在做些什么……”

    柳墨言的面色惨白,他的唇边满溢着鲜血,静静地凝视着段锦睿慌张地为自己治伤止血,他的唇开合,无声:”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他用血,将那份自少年起便牵绊在一起的缘分,结成了死结,结成了段锦睿今生无法摆脱的梦魇之网。

    从此以后,他在段锦睿心中,再也不是那个只生长在过去的孩子,他是柳墨言,是段锦睿的劫难。

    我说过,我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任何人,都不可以再夺走属于我的每一分每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