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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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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寒假静秋还是没能回家,不因为什么,只是冯婉月去了国外开医学研讨会,而慕容华睿也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离开了A市,没有父母温馨的家自然不是静秋记忆中的模样,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更加是没有半分意思,所以静秋选择留下,或许等到冯婉月与慕容华睿都回了家,静秋才会回去。

    新年的脚步悄悄走近,静秋每日像个乖巧懂事的小媳妇在家里待着,每天等着柳毅寻下班,每日准备考研的事情,柳毅寻每天回来就看到忙得像是一只蜜蜂似的静秋。“寻,明晚除夕夜,我们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一起倒数,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好吗?”,静秋依偎在柳毅寻的肩膀,嗅着柳毅寻刚刚洗完澡后沐浴露的清香。

    “好!”,柳毅寻短短吐出的一个字,让静秋瞬间从秋季到了百花浪漫的春天,满心满喜的都是两人一起难忘的新年,静秋甚至买好的牛排,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晚餐。当橄榄油丝丝倒入热锅,肥瘦相间的雪花牛肉在锅过内翻腾,发出“吱吱”的声音,伴着厨房的碗筷碰撞声成了一首和谐的交响曲,静秋仿佛在看到幸福在悄悄蔓延。

    煎牛肉的香气弥漫开来,颗颗饱满白芝麻随意散落在牛扒上,特有的芝麻香气飘溢而出,配上特有的黑椒,装点了整个牛排。“这应该会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寻一定会喜欢的”,静秋边这样想着边伸手点了点旁边的牛排汁尝了尝,味道还似乎不错,就是似乎煎得有点焦,不知道柳毅寻吃不吃得惯。

    刚刚好煎好牛排,静秋甚至忍不住欢快的在厨房转起了圈圈,耳边响起手机的铃声,有些期待的接了柳毅寻的电话,却是一个略带抱歉的声音响起:“秋,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晚一些回来,晚餐没有办法陪你了,但是除夕夜的倒计时我一定回来”。

    宛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浇灭了静秋所有的热情,只剩下一个孤立在寒风中无助的身影。静秋看着厨房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煎牛排,有些失落的把它们移到了客厅的饭桌上。或许一个人吃牛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静秋就这样想着,默默的拿起一旁的叉子和小刀,把牛排分成小块。当牛排一块接一块的进了静秋嘴里,完全品尝不出任何的美味,只是木然的把牛排放进嘴里。

    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或许不只是因为在这除夕夜柳毅寻不在自己身边,更多的是因为身边连家人都没有一个,静秋随手把刀叉丢掉,拿起一旁的筷子直接夹起煎牛肉吃起来,巴掌大的牛肉块就这样塞了一小半进嘴里,撕扯着,始终未能咬断。

    静秋抬起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心里安慰道:其实自己应该开心的,起码这个新年柳毅寻不在医院度过,起码这个新年自己还能在家等他,这该是一种幸福而无言的守候,在这个时候,静秋不但想着柳毅寻,还想着远在A市的父母,还想着秦可馨、戚柔她们,“每逢佳节倍思亲”,原来无论时代多么发展,通讯多么发达,都无法弥补的一种感情缺失,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一种智慧。

    “叮咚,叮咚……”,忽然响起的门铃声,让静秋差点就把筷子丢了,一整块煎牛肉直接呛在喉咙里,静秋急急忙忙的把牛肉吐出来,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乒铃乓啷”的响个不停,终于弄好了一打开门却不是自己意料中的人。

    “张叔叔,你怎么来了?”,静秋这话一出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了,这话说得好像很不欢迎张成毅的到来一样,静秋小心的把张成毅迎进了屋子里,拿过杯子准备倒水的时候说道:“张叔叔,寻还没有回来”。

    “寻?”,静秋一直是这样称呼柳毅寻的,是两个人之间特有的一种亲密,是他人无法插足的爱意,听在张成毅耳朵里显得不适,像是点燃的火棒杵在那儿,心烦,心乱,心焦。“小寻他应该在吃饭”,张成毅说道,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和小雅在一起吃饭,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小寻去陪她了”。

    什……什么……意思?静秋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脸上神色一僵,装作自然的说道:“我知道,寻跟我说过了,今天晚上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忙,所以要晚一些才能回家”。静秋像泉水叮咛一般悦耳的声音听在张成毅耳中却变得不是滋味,什么叫做“晚一些才回家”,难道只有这件出租屋是自己儿子的家,那么,那栋还保留着柳毅寻房间的别墅是什么?

    “我想,你应该离我的儿子远一些”,张成毅的耐心早已经耗尽,开门见山的把今日要说的话和盘托出。“什么?”,静秋虽然发现张成毅的满脸不悦,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换了眼前之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张叔叔,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静秋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早已经失去了斟茶的兴趣,随即开口说道:“张叔叔的意思是不喜欢我吗?”。张成毅走了两步走到沙发坐下,取出烟盒点了一根香烟,随意的说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根本就不适合吗?”。

    “喜欢,所以在一起”,静秋简单而坚定回答道,张成毅扬起一抹讥讽,说出的话更是刺耳:“喜欢,你的喜欢阻碍了小寻的路,我本来打算送他去国外,结果因为你,他拒绝了,这些你知道吗?”。屋内灯光刺眼,照在静秋还没有未柳毅寻织完的淡紫色围巾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渲染出梦一般的色彩。

    “我虽然不知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很自私,但是我确实这样想的,寻能为我放弃这个机会其实我心里高兴的,起码我曾经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静秋脸上扬起的笑意此时落在张成毅眼中成了讥讽,原来自己儿子爱的人这般自私自利,怒气的话脱口而出:“既然你一点都不为小寻着想,为什么还要纠缠他?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我这个做爸爸的会为他安排一切,而且,他已经找到那个陪他一起去国外留学的人了”。

    “那个女孩子聪明漂亮,活泼善良,家庭背景也与我们张家差不多,她的父亲是我多年的好友,你也许听小寻说过,她就是徐子浩的妹妹徐子雅,那种温婉大方的女孩子才适合做我们张家的人”,张成毅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在静秋耳朵里很不是滋味。

    徐小雅,静秋的确听柳毅寻提起过,而且不止一次,待着那种弥漫着蜜糖香味的口吻,像是午后的咖啡一样香醇,让静秋心里打翻了醋坛子,静秋回想起徐子浩的样貌,想着能有这样一个英俊的哥哥,小妹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么一想,静秋直接在醋海里泡着了!

    如果爱情是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迷雾深林里,重重迷雾让两人看不见对方,只能凭借着心的温度来感知对方,那么静秋现在已然迷失了所有方向,即使手还牵着,心已然不再宁静,甚至看向张成毅的目光第一次不再有尊敬,而是带着些许自己都不知道不甘心。

    迷失在爱情中的人儿,总是分不清对错是非,甚至会做出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愚蠢行为,而自己却不自知,静秋现在就是这一种情况。静秋就在张成毅的眼前拨通了柳毅寻的电话:寻,我身体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回家?

    撒一个谎,让心爱的人着急,以此来验证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在以前,静秋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现在,就在张成毅的眼前,似乎丝毫不担心被柳毅寻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有什么后果,似乎也不在乎柳毅寻的心急如焚。

    “你居然骗小寻”,张成毅没曾想到静秋居然会这样做,脸上满是震惊,对着静秋不见半丝笑容,冷着声说道:“就因为这个你打电话骗小寻,如果他因为担心你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你就没有想过……”,无论张成毅如何生气,这一次是静秋把柳毅寻赢了回来,当门铃按响的一瞬间。

    柳毅寻站在门口,衣衫凌乱,脸色微红,喘着粗气,鞋带也掉了一根,一看就是一路飞奔回来的,正在门口急切的敲着门,静秋脸上闪过欣喜却始终堵着一口气不可开门。门被柳毅寻敲得“砰砰”作响,还伴着急切的呼声:“秋,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了?听到我的声音吗?”。

    看着静秋一脸冷淡的站在那儿,橘黄色的灯光也无法柔和静秋的冰冷,张成毅深吸几口气,只能自己前去开门,却没有料到柳毅寻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越过张成毅直接向着静秋躺着的沙发走去,只见短短时间内,静秋已经半躺在沙发上,身边还放着那条织了一半的紫色围巾。

    “秋,你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吧!”,柳毅寻急切的声音在静秋耳边响起,让静秋心中有了一丝丝愧疚,但是也只是那么一丝丝而已。张成毅就这样冷眼看着自己儿子小心翼翼的捧着静秋的脸,像是在呵护一件绝世珍宝一样。

    “我真的很不舒服,去医院看一看医生可能会好受一些,但是我不想吃药,也不想打针,更加不想住院,还是不去了,说不定疼着疼着就好了”,静秋故意说道。这话听在柳毅寻耳朵里心里忍不住焦急,静秋以前生病从来都不提去医院的事情,现在一定是身体很不舒服,回想起静秋刚刚说自己心口疼,柳毅寻紧张的说道:“我们去医院,马上就去”。

    “不用了,我不想打针什么的,还是躺一躺,说不定就好了”,静秋这样说着,然后身体往下滑,由半躺着变成了整个身子与沙发的无缝贴合,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关心则乱”,这句话用来形容柳毅寻的情况刚刚好,只见柳毅小心的握着静秋的手,说道:“你的脸色不太好,而且手也有一些冷”。

    张成毅目光一闪,静秋气色确实不太好,但是绝对没有柳毅寻眼中的那么严重,在知道了静秋只是装病的时候,张成毅上前几步,握了握静秋的手说道:“没有,体温正常,手的温度低一些是正常的,只要没有发烧就好了”。

    柳毅寻点了点头,张成毅在最大程度的打消柳毅寻的担心,静秋却是悄悄较上了劲儿,声音有些无力却又刚刚好让柳毅寻听入耳中:“我觉得有些冷,可能是因为秋天已经来了”。柳毅寻一时忘了拿被子,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给静秋搭上。

    “我想要喝一些水,可能……”,静秋话还没有说完,柳毅寻十分自觉的去倒白开水,小心的捧着,移到静秋眼前,用自己手包裹着静秋拿杯子的手,送到了静秋唇边。静秋小小的抿了一口,以肉眼可见的打了一个颤抖,无言的述说着自己冷的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兑热水了”,柳毅寻手忙脚乱的给杯子加热水,看得站在一旁张成毅气结,自己儿子这么就那么傻,安全没有看出慕容静秋不过是在装病吗?此时静秋用手摸了摸被加了热水的玻璃杯,小声说道:“太烫了”。

    “喝一些吧!身体不舒服喝点热水会好一些,而且你不太适合喝冷水,听话,乖……”,柳毅寻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装病的静秋,意图让静秋能喝些热水,轻声细语听在静秋耳边如同春风一般和煦的划过,柔柔的,像是有一只小猫探出了小爪子在心里挠痒痒。

    静秋忽然觉得很愧疚,也觉得自己很傻,忽然想起书上的一句话:你能骗到的都是相信你的人。

    “对不起,寻”,静秋退开柳毅寻递着玻璃杯的手,眼神是孤寂后的黯淡。忽如其来的道歉吓蒙了柳毅寻,直接用手去摸了摸静秋的额头,张成毅眼里光芒闪烁不定,有惊疑、有不解、有迷茫。“你在说些什么?”,柳毅寻问道,面对静秋此时的怪异行为,柳毅寻心中不安,只是又抓紧了静秋的双手,以此来安自己勃然不定的心。

    “今天除夕,你不在我的身边陪我,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静秋话到嘴边绕了一个弯儿,到底还是懦弱了一回,没能把自己装病的事情说出口。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选择隐瞒事实,因为选择隐瞒事实,撒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形成了一个有一个的恶性循环,泥足深陷在里面的人们再也无法自拔,佛家说的回头是岸,又有多少人能真真正正的回头?

    静秋透过柳毅寻手中的玻璃杯,看到杯子里晶莹剔透的温水,纯净的清水敲打着因为谎言而污染的心灵,那份愧疚愈发的深了,双手抱膝紧紧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无助得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柳毅寻捧起静秋消瘦的脸,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着,为静秋蒙上一层病态的蜡黄,柳毅寻见状担心紧张的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吗?”。

    此话一出,泪珠儿像是决堤的洪水“啪嗒啪嗒”的滴个不停,静秋撇过头倔强着不让人触碰,脆弱得像是一块落地即碎的水晶,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贝齿咬着下唇,因为用力已然看得见隐隐血丝,柳毅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前把静秋圈在自己怀里,感觉的静秋在瑟瑟发抖,直觉事情不好,再抬头就看见静秋哭得像只花脸猫一样,一抽一抽的好不可伶。

    “秋,你到底怎么了?”,柳毅寻一问再问,回应柳毅寻的只是无尽的泪水与委屈,伸手去擦拭睫毛上挂着的晶莹的泪珠,却是湿了一片洁白的袖子。“呜……呜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喜欢那……那个徐子……雅了……”,静秋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朦朦胧胧的话语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告状,让柳毅寻不知所措。

    “我去小村庄寻找论文素材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去小村庄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你来接我回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但是为什么一回来之后你就不见了人影?”

    “你连除夕夜都不回来吃饭,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年晚餐”

    “这些天你都没有关心过我,我起床的时候你去上班了,你回来的时候我睡着了,你每天跟我的感觉就是好像没有回来,却又处处见得到你的痕迹,但是当我仔细去找有没有了”

    ……

    柳毅寻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忙了一些,但是没有想到静秋居然会这么敏感,以至于压抑了许久的担忧与害怕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爆发,柳毅寻也不知道该难过静秋的脆弱,还是应该开心自己在静秋心中的重要性。

    柳毅寻想要道歉,但是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她落下的眼泪,只能解释着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爸爸的公司里学习,只有有能力了才能给你更好的保护和生活,我只是想要……,没想到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柳毅寻的话静秋也许没有听见,只是埋首在柳毅寻的胸膛哭泣着,一声声的述说着这段时间内心的委屈与不安,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丝的抱怨与委屈,柳毅寻也只能耐心的安慰着眼前落泪不止的泪人儿,直到静秋双眼哭得红肿,哭得累了,最终睡着在柳毅寻的肩膀上。

    静秋发哭过以后是一阵熟睡,柳毅寻这才想起了还站在一旁的张成毅,有些无奈的说道:“爸爸,不好意思,我想这应该是你过的最有意思的一个除夕夜了”。张成毅自认为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对于人心还是看得很准的,现在却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发生的事情,看不懂静秋哭得梨花带雨的委屈,看不懂静秋情绪忽然的变化,看不懂柳毅寻无怨无悔的维护,看不懂柳毅寻眼里氤氲着的柔情,甚至有些看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切的想要静秋离开自己孩子身边,真的不明白,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到了门口边缘,最终默默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