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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8 死星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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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像是被甩动的链球,在三仙岛的控制下开始回旋,从船体剥落的废弃物越来越多,刚抛出舰船外,就又像是被某种力场束缚着,无法远离舰队所在的位置。这些废弃物绕着整支舰队旋转,就如同星环一般,从远处看似转速缓慢,但就近了看,却是十分剧烈又不协调的运动。

    随着三仙岛的侵入加深,这些船舰就越是靠近三仙岛,给人一种要在三仙岛外壳上紧密压实的感觉,其内部正在发生的变化是如此的繁杂,即便是义体高川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逐一弄明白。不仅仅是宏观结构上的变化,哪怕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会带来剧烈的连锁反应,三仙岛对这些船舰的改造就像是从原子层面上做出更改一般,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那些正在改变的地方,就如同鱼鳞翻起,蛇腹游动,有一种让人不禁生出鸡皮疙瘩的紧密感。

    渐渐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义体高川的眼中,正在变成一个整体性的生物:一种多数部分充满了金属质感,但却在一些少数的关键部分呈现出亚光色非金属质地的生命。这个生命体的内部有着和人体一样复杂又平衡的构造,这些构造的种种功能,让其非常适应眼下的宇宙战场。

    三仙岛终于成为更紧密的一个整体的核心部分,各个船舰就是三仙岛延伸出去的肢体,像是工具,像是盾牌,像是武器,像是肌肤,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三仙岛的一部分。大量的资讯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跳跃,深红色的光弧在舰桥空间跃动,从圆盘流出,从球状核心释放到外部空间的图腾支柱,又从图腾支柱蔓延到井内壁状的墙体上,流入镶嵌在墙体上的容仓内。被封存在这些容仓内的人们大部分是中央公国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人,但数量已经远远不足最初的一千万人,但除了这些军人外,还有在战场上收容的己方残军。无论这些人来自于哪里,原本隶属哪里,他们如今只有一个身份:三仙岛的柴薪。

    每一次三仙岛启动大规模高程度的神秘,总要将他们如同柴薪一样的消耗掉,但即便没有使用那些超乎想象的攻击力量,他们也不会空闲下来——他们的大脑通过特殊方式或串联或并联,罗列在墙体上的容仓,就像是定位标记一样,疏离着他们的思维和意识,将他们的思考整合在一起,用在资讯的收集和处理上。

    这些人员以这样的方式共同协作的时候,义体高川完全无法想象,这些人的思维和意识,对资讯的收集和处理过程,究竟是何种模样,遵循着的到底是类似电子计算机多处理核心的机制,还是仍旧保有自我的感性和理性?

    携带大量资讯的红色湖光跃入这些容仓中,又在下一刻从容仓中跃出,就像是电流在一个庞大又复杂的电路中流窜。

    “十二都天神煞”系统的十二根图腾柱上的图案同样游走不定,定睛看去只觉得眼花缭乱。这些图案分散聚拢,合离不定,像是云和水,又像是某种祥瑞的生物,既像是不知其名的怪物在云水之中繁衍生息,又像是不断消除迷雾的地图,渐渐露出从未见过的地形。义体高川所拥有的知识,完全无法解析这些图案所带来的信息,只是本能感觉到,这些变化都意味着三仙岛的运作正在逼近一个临界点,一旦越过这个临界点,就会产生一次巨大的爆发,然而,在真正爆发之前,根本无法提前预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爆发。

    义体高川在这些或是宏观或是微观上一致变得相当剧烈的运动中,找不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也可以说,他不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主观的感受性的认知,和如此剧烈的运动配合。倘若硬是要加入进去,不是被碾得粉碎,就是会拖后腿,因此,选择不去干涉大概才是正确得吧,哪怕在等待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的感觉,他也只能放手,任由三仙岛自行运转下去。

    此时此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外在的事物可以阻止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计划了。

    义体高川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纳粹身上,他紧盯着月球星体的移动,月球表面变化所暗示的纳粹基地的活动,以及已经完全进入物质世界的月球中继器。

    纳粹以整一个月球星体为主体,彻底摒弃了在中继器对撞冲击中陷入停滞的不规则多面体舰队,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消耗着数量上无比庞大的这支不规则多面体舰队,去调整月球星体的内部结构,生成特别的外层空间现象,调整星体运转轨道,加速星体运动。这些动静让月球星体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释放着不下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庞大资讯。

    就如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自身的运动,已经开始在周遭的空间范围内产生各种奇异的现象一样,月球星体也仿佛被这些奇异的现象包裹起来。

    虽然整体的运动是如此剧烈,而每一处细节的运动又是如此的复杂,但是,无论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还是月球星体,从开始变化到变化结束,所拥有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一切都在加速,当月球星体进入朝向浮游大陆的直线轨道时,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两者完成撞击的时间已经开始倒数。

    月球星体和蜉蝣废墟的坐标重叠的六十秒前,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终于变成了科幻电影中武装到每一寸土地的死星要塞。它的整体呈球状,但并不具备光滑的球面,起伏的构造体每一处都是武器,也每一处都是推动器,死星要塞化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拥有比船舰集群更灵活也更强大的移动能力,而这种死星要塞形态的一部分资料竟然预先就保存在三仙岛的数据中,给义体高川一种“中央公国预先就考虑到了这种使用方式”的感觉。事实到底是不是在各方船舰制造的同时,就和中央公国有沟通,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实力依旧在提升——就仿佛一个超越性的意志决定了发展的方式,但却在逻辑上无话可说。无论如何,己方没有变弱,就是足够好的结果了。

    死星要塞朝向蜉蝣废墟和月球星体交接处的一面就像是削苹果皮一样层层剥开,环状的发射口一层层递进,凹陷的孔洞深邃得让人觉得从中心贯穿了整个死星要塞。起初是一丝丝的光从发射口的侧壁渗出,在短短的数秒内就变成了涌出,紧接着是激射而出,光丝给人的感觉变得锐利,就如同是无数穿透性的激光交缠在一起。纠缠态的光现象仍旧可以用肉眼分辨出它们并没有彻底融合在一起,每一丝光之间都隔着一个微小的距离,彼此进行剧烈的纠缠运动,像是立体的网络填充在这个深深的发射口中。

    纠缠成一个整体的光现象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炸裂,却还在不断加强运动。在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这个整体性的纠缠光现象就是一枚半透明的炮弹,正随着月球星体和蜉蝣废墟之间距离的拉近进行射出倒计时。

    最后三十秒,死星要塞停留在距离蜉蝣废墟二十万公里处,同时距离直线接近蜉蝣废墟的月球星体只有十万公里。每一秒,死星大炮都在发射的临界点上摇摆,每一秒,月球星体接近蜉蝣废墟的速度都在产生细微的变化,让义体高川觉得纳粹已经知晓,在它们撞上蜉蝣废墟的一瞬间,死星大炮就会命中两者——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死星大炮运作所产生的现象哪怕隔着几十万公里也依旧显眼,身为敌对者的一方,也没有理由放任另一方安安稳稳地完成自己的计划。

    即便如此,纳粹也没有改变计划的意思,更没有大规模调整月球星体的直线运动,月球中继器沉默得就像是已经不再运行了一样,只有月球星体外围的现象不断递增,让整个星体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倒数十秒的时候,死星要塞已经无法完全锁定月球星体了,月球星体和蜉蝣废墟发生碰撞的预估值也彻底变成了一个范围值,但是,只要两者的碰撞是必然发生的事情,那么,纠缠态光现象的炮弹就必然会在一个相对两者规模而言极小的误差值内命中两者的接触点。

    “倒数五秒。”义体高川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蜉蝣废墟面朝月球星体的一侧,包括伦敦置换区域的位置,从表面开始对月球星体的接近产生激烈的反应。在二十公里外的距离看去,大量的物质不由自主地浮起,形如烟尘,而月球星体周边大规模的奇异形象则迅速蚕食了这些烟尘,那些充满了虚幻感的现象就像是被这些物质填充了一样,和更多的物质产生了化学反应。

    月球星体越是接近蜉蝣废墟,蜉蝣废墟面临月球星体的一面就越是凹陷下去,如同张开了巨口,要以蛇吞象的气势将月球星体囫囵吞下。说到底,月球星体的轮廓在这些剧烈的反应中变得模糊,反而让它仿佛涨大了一圈,根本就不像是蜉蝣废墟可以容纳的。义体高川也不觉得蜉蝣废墟会彻底将月球星体包裹起来,在他的想象中,两者之间的最终位置,就像是一枚圆珠嵌入玉盘之中。

    就在倒计时跳到零时,义体高川脑海中的念头跳动,激发和反馈的资讯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在死星要塞里游走了一遍,所花费的时间,连百分之一秒都不到。没有任何后坐力的感觉,纠缠光现象的炮弹瞬间就消失于巨大的发射口中,就连义体高川也无法单靠自己的感觉,去感应到这枚炮弹究竟是如何射出的,激发方式也绝非是光柱类型。

    射击数据还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中汇总,但是命中现象已经在目标位置上呈现了。

    月球星体和蜉蝣废墟就像是被从斜面凿开了一个大洞,它们彼此撞击所产生的现象,也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风暴吹灭了,露出赤裸的物质表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物质瞬间湮灭,而剩余的物质也在发生连锁型的崩溃,仿佛总体的崩溃已经无法遏止。

    为了这一发炮击,三仙岛再次燃烧了两百万人的柴薪,但是,用其它船舰的成员进行补充,在死星大炮的冷却时间结束前,就会重新补满最初的一千万人标准。

    蜉蝣废墟上的伦敦置换部分已经彻底湮灭在死星炮击中,无论它本来是以何种方式存在的,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这部分已经彻底变成了空洞的一部分。被炮击直接穿透的地方反馈回来的数值都十分混乱,但是,在这些数据中,有一部分数值证明了,仍旧存在大量的非自然的规律运动。而这些运动数据则进一步证明了,月球星体和蜉蝣废墟的交互并没有完全被炮击干扰,纳粹还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完成它们的计划。

    倘若物质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性,那么,物质崩溃将会决定基于物质而产生的任何运动现象都将崩溃,但是,末日幻境显然不是物质第一性的世界。亦或者说,人们常识中的物质,都并非是真正意义上决定这个世界存续的基础物质。纳粹正跳出常识对物质的认知,完成和蜉蝣废墟深处的对接。

    义体高川完全可以想象到,与此同时在统治局遗址发生的,由素体生命引发的种种现象也正在产生质变。所有和素体生命对抗的人们,正面临一种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到的急剧上升的压力。因为过去的身份,而必然会置身于领导者立场的席森神父,也定然会在这种时候,迎来一个关键的生死抉择。

    不,应该说,对于这个战场上的所有人来说,这又是一次致命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