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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船行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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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三遍,天将亮。

    阳光顺着半开的窗户一步步挤进屋子里,木槿趴在榻边,嘴里喃喃着梦话,她已撑了三天三夜未合眼,在破晓时分才忍不住睡着。

    聂萧一睁眼便看到了她,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伏在丛中。

    他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看到不远处的案几上放着一套新衣,他的剑也在架子上。

    聂萧深呼吸一口,试着调息,发觉内伤已无大碍,想是有人给自己疗了伤,他伏案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一个蒙面人出来震慑了罗飞岩,之后便没了知觉。

    多想无益,聂萧走到窗边,那清晨的空气沁人心脾,街上的早餐铺子已开了张,花椒的辛香味也渐渐浓郁起来。

    聂萧推门出去,从小楼来到院子里,这是一座颇为别致的宅邸,主人将院中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蝴蝶与蜜蜂在花丛中起起落落。

    院中的两栋小楼一左一右,楼边有长廊通向前院,池塘里的水亦是从前院流动过来,然后再借着高低错落的地形从另一边流回去。

    正当聂萧想推开通往前院的门时,却有人先他一步推门而入,来人是刘闻,他面带笑容,心情似乎不错。

    刘闻打量了聂萧几眼,笑道:“你已好了?”

    聂萧点头道:“已好了七八成,是你救了我?”

    刘闻摇头:“我带了人马要赶去城郊救你,却见一个蒙面人扛着你与木槿,他看到我后便将你们交给了我,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聂萧道:“当时罗飞岩设计偷袭我,让我受了重伤,使我敌不过他,将要被他杀死时,是那个蒙面人跳出来镇住了他。”

    刘闻道:“原来如此,在你们来到我家的当晚,罗飞岩便抛下家中的三十多房妻妾逃走,现在断江门一片混乱,他的弟子们正在内斗争夺门主之位。”

    聂萧想了想道:“想必是那救了我的蒙面人警告了他。”

    两人转身走向院中的小亭,坐在亭内,池塘的流水从旁而过,还有几尾锦鲤摇曳而过。

    聂萧问道:“我睡了多久?”

    刘闻答道:“三天三夜,木槿也在你身边守了三天三夜,她对你极为上心。”

    聂萧笑道:“幸苦她了,此时她正在睡。我的内伤不轻,你用了什么药,让我的内伤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好了七八成?”

    刘闻道:“我请大夫来时,他说你已服了治疗内伤的上好丹药,护住了受伤的脏腑,这几天也只是用了些补药而已,想是那蒙面人给你喂的药。”

    聂萧道:“可惜不知那人是谁,不然定要好好谢他,也谢你来救我,我当时还怀疑你是罗飞岩的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聂萧起身向刘闻作了个揖。

    刘闻面露笑意道:“你不该谢我,该谢莺莺,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我也不会来救你。”

    “竟然是她?”聂萧略有些吃惊,他与莺莺不过相识一夜而已,却不想她竟为了自己苦苦哀求。

    刘闻道:“你是这许多年来唯一让她动了心的人,我问她你们只不过一面之缘,怎就动了心?她摇摇头告诉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若不喜欢那人,即便与她缠绵万次也不会动心,但你若喜欢那人却也只需一个眼神便够了。”

    聂萧尴尬道:“恐怕我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刘闻皱眉,有些不悦:“你嫌弃她是个青楼女子?”

    聂萧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从未嫌弃过任何人,只是我对她没有半分爱慕之情,就像她说的,若是不喜欢,即便缠绵万次也不会动心,我虽感激她请你救我,但我也不能因为感激而接受她,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刘闻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木槿呢?她是个清白女子,也明显对你有情意。”

    聂萧叹气道:“不管是莺莺还是木槿,我都只将她们当作朋友,并无非分之想。”

    刘闻大笑道:“哈哈!好一个当作朋友,你这般武艺高强又英俊不凡的少年是最能俘获女人心的,却也是最会伤女人心的,今后必定有无数女人因你而流泪。”

    聂萧尴尬之极,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忽地听到斜上方有脚步声传来,他与刘闻抬头一望,只见木槿捂着脸跑进房间,细细一听,似有哭声。

    刘闻拍拍聂萧的肩,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正午时分,益州城里人来人往,码头上停满了船,上货的卸货的,忙忙碌碌,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燕子从屋檐下飞出,在水面划出一条线来,聂萧站在船上,向岸边的刘闻抱拳道别,他能感觉到有两道似春水柔情般的目光从人群中传来,不禁叹了口气,将身子底下,躲进了船舱里。

    船出了益州城便是岷江,可沿江出蜀直达巴渝,再在渝州换船入长江,过三峡,直达江南一带,这一行程在春季需八九日,若是在夏季却只用四五日便可。

    船行江面似一叶漂浮,船夫唱着蜀地的号子,过往的船只听到了也会以号子回应,一时间在两岸此起彼伏,飘荡了起来。

    聂萧心情大好,坐在船头饮酒,与船夫搭着话,听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河道弯弯曲曲,两岸景色不时变换,时而平地青草,时而丘陵不断,时而高山拔地而起,悬崖峭壁怪石嶙峋。

    忽地一句避让的号子从后方传来,船夫回头望了一眼,将船向岸边靠去,船行放慢,沿着岸边慢慢前行。

    只见一队扬慢了帆的船队从河面上极速游过,速度之快令人觉得一晃而过,看那船帆上都写着大大的唐字,便知他们是唐门的船队。

    聂萧看着船队向船夫问道:“这唐门的船怎的这么快?”

    船夫道:“听说唐门的船与普通的船不同,船身轻却十分坚固,他们船头有人掌舵方向,舱内有人控制机关快速拨水前行,因此极快,不但如此,这船还可上陆,只要将其中的一些零部件进行更换便可由牛马拉着走,对于水陆行商极为方便!”

    唐门不仅以高深的武学纵横江湖,更以天下无双的机关术名名扬天下,相传他们数百年前得到了鲁班留下的秘籍,因此才能造出各种神奇的工具。

    聂萧赞道:“唐门不愧是天下第一机关暗器世家,竟能将船变为车,果真厉害!”

    待到唐门船过通过之后,聂萧的船复而前行,一直行到夜间,不利行船时,他们才靠岸生火休息。

    这样乘船一连三日,他们才终于到了泸州境内,此时船只靠在岸边休息,篝火正旺,烤鱼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那船夫将架子上的鱼取下,聂萧则拿出了酒,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喝起来。

    正在两人说笑间,忽听前方树丛传来响动,此地乃是野外,多有野兽,怕是这鱼肉的香气将它们引来了。

    船夫跳上船,将绑在岸边的绳子解开,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若那丛中的真是野兽,也可尽快逃走。

    聂萧站起身来,他借着火光看向树丛,只见那树丛只是摇晃,却不见有东西出来,他拿着剑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听那船夫喊道:“不可,若是野兽你便没命了!”

    聂萧扬起嘴角笑道:“无妨,若是野兽我便将它打了加菜,皮毛还可拿来做衣服。”

    随着聂萧靠近,树丛摇晃得越来越激烈,他猛地上前一步,用剑将树丛拨开,只见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他向着篝火旁的烤鱼猛地一扑,抓起其中一条咬在嘴里便想逃走,却因鱼肉太烫,弄得他手忙脚乱,而此时聂萧已来到了他身后,一把将他按住。

    这人挣扎不出聂萧的手掌,心里一着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聂萧此时借着火光才看清了这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他骨瘦如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是个乞丐。

    火光晃动,架子上的鱼又将要熟了,那少年已连吃了两条鱼,却还不见饱,一边啃着已经没了肉的鱼骨一边盯着尚未烤好的鱼,一副馋相。

    聂萧笑着将酒葫芦递给少年,他结果后先是嗅了嗅,只觉香醇无比,猛灌了一口,顿时呛得他跳起来,在篝火边乱喊乱叫,引得聂萧与那船夫哈哈大笑。

    “这酒定不是好酒,竟然如此呛口!”少年将酒葫芦扔回聂萧手里。

    聂萧将酒葫芦伸到少年面前笑道:“这酒乃是好酒,只是你不能这般猛灌,要慢慢的喝,你便会觉得香甜,身子也会暖暖的。”

    少年将信将疑,结果酒葫芦浅尝了一口,只觉口感清爽香醇,咽下后舌齿间还有余香,令他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聂萧道:“慢些喝,不然会醉的。”

    少年将酒葫芦还给聂萧,他见架子上的鱼又烤好了,便赶紧拿起来,呼呲呼呲地吃了起来。

    那船夫此时也困乏了,他打了声招呼,走进船舱去休息了,留下聂萧与那少年在篝火边。

    聂萧喝了口酒,看向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抹了抹嘴道:“问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姓名吗?”

    聂萧哈哈一笑,打趣道:“在下聂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拨了拨头发说道:“我叫骰子。”

    聂萧疑问:“骰子?”

    骰子点点头道:“我爹喜欢掷骰子赌钱,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聂萧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你怎的会在这荒郊野地之中?”

    骰子低下头,将手中的鱼往地上一插,表情显得很难过,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哭了起来:“我爹前年还不上赌债被人打死了,半年前我娘也病死了,上个月村子遭了山贼,乡亲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聂萧赶紧安慰道:“真是个可怜人,别哭别哭,我们遇上也算有缘,不如你随我去渝州,我在城里帮你找个工,至少能让你有个地方安身。”

    骰子抹泪道:“你愿意帮助我?”

    聂萧点头道:“帮助有困难之人,本就是我江湖之人分内之事。”

    骰子突然向聂萧下跪道:“大哥,我看你带着剑,应该是个侠客,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教我武功,好让我去杀了那些山贼报仇?”

    聂萧一愣,他没想到骰子会让自己收他为徒,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在说笑,便赶紧将骰子扶起:“我自己都出师,哪里能当你的师父?那渝州城四通八达,乃是来往巴蜀的必经之地,必定有许多高人,等我们到了渝州城我想办法帮你寻个师父。”

    骰子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他还想哭,但看到聂萧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便将眼泪忍了回去,抹了抹鼻涕,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