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唐官 > 7.翰苑不可舍

7.翰苑不可舍

作者:幸运的苏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次日,吏部的令史解仁集在入厅时,看到高侍郎睡在厅边的寓室里,刚准备说两句恭维的话语,却察觉起身后的高侍郎脸上红色的爪痕宛然。

    “不想侍郎家中还养狸奴(猫)。”解仁集心领神会,急忙打岔。

    “哪里是家猫,是吏部都厅屋脊上的野猫,昨日不慎......”高岳搪塞说。

    “人都言高侍郎官运如虎,能把侍郎抓成这样的,必是拖矟挂印的狮子猫。”解仁集语带讥讽。

    这高侍郎肯定是在外风流,惹得家中妇人嫉妒,夫妻俩狠狠厮杀场,高侍郎脸上挂彩,连家里也呆不下去,只能在衙署内当直过夜。

    高岳急忙打断解仁集,然后低声问他说,“客省馆舍里拘押的崔氏二位郎君,你替我照顾到了吧?”

    “两位崔郎君绝对无虞无缺。”解仁集拍着胸膛保证。

    随即高岳一本正经,说冬集铨选在即,得好好坐衙视事。

    可解仁集转转刺猬眼,挨上高岳,“其实高侍郎啊,有件事仁集始终觉得怪。”

    “何事。”高岳坐在厅中书案后,检视着文牍。

    “仁集自问也是有眼力的,照高侍郎和圣主间的这份君臣情谊,就算崔氏两位郎君和妖僧广弘有些小牵扯,圣主看高侍郎的面皮也应悄悄放过,为何还要拘押在客省里呢?”

    高岳心想,这群中央机构的基层吏员,各个滑得如油般。

    于是他就轻咳两声,“但你知就行,切勿外传。圣主有圣主的胸怀,所以对我二位阿兄是不治大罪;可圣主也有圣主的体统,既然我二位阿兄和妖僧案牵扯了,小过还是要治治的。这也是给整个天下做个表率。”

    解仁集顿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是,接着他又问了个更刁钻的问题:“还有,高侍郎本在兴元为方岳,圣主倚重有加,政绩超卓,可忽然却征入朝中,出严门郎为兴元尹,这又是为何?”

    高岳笑笑,低声说:“仁集啊。”

    “喏。”

    接下来高岳很亲切地说:“你在大明宫各衙署里门道熟,可紫宸殿、小延英殿你熟不熟?”

    “圣主于彼处开阁子,召对的都是宰臣,哪里是仁集所能窥探万一的。”

    “那就对了,不熟的就不要窥探,也不要询问。”

    这时解仁集才猛然惊醒,冷汗直流,“日后还请高侍郎多多照应。”

    高岳很大度地说,有我在,你解氏四兄弟以后全得飞黄腾达。

    接下来段时间里,皇帝也很少询问高岳的事,小延英殿里召对也不给高岳牓子,这位新的吏部侍郎整日就是正常“打卡上下班”,无聊时还会在皇城南衙里晃荡,和一群旧相识赏玩。

    某日,在和陆贽、卫次公等翰林学士在一起时,高岳知道吴通玄、吴通微兄弟现在有些低调,因他俩先前是从属萧复的,必然和郜国公主也有点小牵系,所以这段时间吴氏兄弟立刻倒向张延赏和窦参以求自保。

    同时皇帝也对翰林学士院说,以陆贽为翰林学士承旨(承旨为学士里的首席),并准备授予其中书舍人,也即是说陆贽马上既要知内制(翰林),也要知外制(中书舍人),可谓恩宠异常。

    一时间,陆贽被朝臣们目为“内相”。

    “同时知内外制文,事务繁杂,贽实在是力难从心。”在高岳面前,陆贽就感慨说,“况且翰林学士制文,本是军兴时的临时举措,终究不是正途。”

    这时高岳便劝他,“陆九,自古制度随时局而迁,哪有不变的处置?依我看,你可以翰林学士承旨,顺带权知某部侍郎。”

    接下来的意思高岳没说,那便是以权知某部侍郎为跳板,然后正拜为最重要的兵、吏或户部侍郎,三择其一皆可,便能在不久后“登堂入室”,正式白麻宣下为相了。

    如今高岳距离这步,要比陆贽还要近些。

    可陆贽虽为吴地才子,倔强还是有些的,他想走更正的道路,“高三之言我不以为然,为何不能是以中书舍人权知某部侍郎呢!”

    这些话,他们都是私下交谈的,绝不会泄露。

    于是当着卫次公的面,高岳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话既是说给陆贽听的,还似乎是说给次公听的,“陆九,观如今圣主作派,宁舍中书,不可舍翰苑。”

    意思是陆贽绝不可以丢弃翰林院这个阵地。

    谁想陆贽居然眼眶红了,他哽咽起来,想起翰林学士繁重而无休止的文牍工作,又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实在是难以抉择,痛苦不堪。

    “陆九,你是思念令堂否......”当高岳说出这话来,陆贽这个七尺男儿更是泣不成声。

    好在他们所处的,正是皇城南衙的僻静亭子,陆贽放肆地哭一哭,也无伤大雅。

    陆氏虽为江东大族,可陆贽这脉向来贫弱,他父亲只是当过溧阳令,并且在陆贽很小时就过世,可以说陆贽是寡母韦氏一手抚养成人的,可陆贽从大历十三年(和高岳同年)过吏部选后,迄今已过去足足七年光阴,因翰林院事务缠身,竟然不能够归乡探望母亲一面。

    如果真的像高岳建议的那样,继续呆在翰林院里,为皇帝日夜无休地拟诏、批答,又如何能再见母亲,又谈何尽孝奉养!

    这时被陆贽感染,卫次公也想起桑梓里的亲人,不由得坐下来,也掩面痛哭起来。

    高岳更是想起什么,眼泪也直往下流......

    当初在少陵原时,他曾立在张谭的墓前,转身远望大明宫的城墙,和那聚集在宫外树上的群鹊,暗自发狠立誓,我高岳,也要在这树上“占取一枝之地”。

    都是怀着如此的梦想,他们这群年轻人从天南海北,乃至不同时代,走到了沉沉的皇城、禁内里来,在实现了夙愿同时,也觉得失去了很多很多......

    “陆九,你脸上如何会有泪痕?”紫宸便殿里,当皇帝特意单独召见陆贽时,敏锐的他很快发问。

    陆贽不敢隐瞒,便直说自己思念仍在吴中的寡母韦氏。

    皇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接着就四处走动,然后找到一些匣子摆在陆贽的眼前。

    “陛下?”

    “这里全是各地进贡来的最好糕点,朕马上派中使将其送至吴中令堂宅中,便说是你儿中书舍人陆九孝敬的。”

    “陛下......”

    这时皇帝忽然坐下,说了句:“陆九尚有阿母可思,朕却没有,再也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