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清平调 > 第六十六章 发配

第六十六章 发配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火来的蹊跷,臣女赶到时已是一片火海了。”李倾城跪在地上,斟酌着每一句话,“当时刚过丑时,臣女是听到救火的呼喊醒来,匆匆赶到公主的住所时,父亲已在那里指挥着救火了。”

    萧承望坐在上座,右手搭在扶手上,手指顿在上面微微跳动:“你是说,李将军先你一步到达的现场,是他在指挥?”

    李倾城点头答道:“是的。”

    “公主住下的那间屋子,是谁安排的?”

    李倾城面不改色:“是父亲。”

    一个侍卫步履匆匆进得殿内,对萧承望附耳一番,而后又快速离去了。

    萧承望躺到椅背上,若有所思,拾起方才的问话:“你可曾看到,有人接触到清平公主的身体?”

    李倾城微怔,迅疾垂下头:“回皇上,臣女不曾看到。”

    “是么?”萧承望将她稍纵即逝的微妙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浮起冷峭笑意,“那就让朕来提醒一下你,当时若是李平岳在指挥救火,那么进去救清平公主的是何人?这个人,莫非就没碰公主,反而是公主自己走出来的不成?”

    李倾城心口一滞,忙伏地道:“臣女愚钝,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的确有个人冲进去救了清平公主,他是父亲手下的参军,名叫白翼。但他只是救人心切,不得已触到公主千金之躯,实是情势所迫……”

    “你为何如此急着要为那个叫白翼的求情?”萧承望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朕岂会不知他是清平的救命恩人,朕再糊涂,也不会颠倒黑白,降他的罪。”

    李倾城松了口气,道:“皇上英明。”

    萧承望端起手边的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清平在李府的那几年,是不是过的并不好?”抬头直直望住她,“朕要听实话。”

    欺君之罪承担不起,况且萧承望后面那句话已经给她提了个醒。李倾城默然片刻,才为难道:“公主在李府时,确实受过不少委屈。”

    “什么样的委屈?”

    “因为父亲不喜欢她,就直接导致了她在府中没有地位,”李倾城放低了语调,“臣女记得,有一年冬天,奇冷无比,每个园子都分发了足够的木炭,只有三妹……公主园子里的炭断了供应,臣女去看望的时候,公主的手脚都冻得生满了寒疮,脓水沾到衣服上,稍一行动就疼得厉害……”

    萧承望将手中的茶盏握得十分之紧,手指颤得似乎要将茶水晃出来。他放下杯子,沉声道:“为何断了木炭供应?”

    李倾城迟疑地望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答了:“父亲说,人各有命,富贵之人有富贵命,低贱之人有低贱命,如此,低贱之人尚不如一块木炭值钱,也就只能忍饥挨冻,不配取暖。”

    “低贱之人……”萧承望冷笑出声,“好一个低贱之人!”

    李倾城慌忙低下头:“皇上恕罪!”

    “清平刚入宫时,朕也曾问过她当年在李府的生活,她只说一切都好,不好的事情只字不提。朕也没多想,是因为朕相信他李平岳的为人!纵然明知不是亲生也断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虐待幼女之事!可朕还当真是看错了他!”

    萧承望越说越激动,他自座椅里站起来,不住地来回走动,沉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汹涌澎湃的情绪,突然抓起茶盏狠狠掷在地上,吼道:“朕今天倒要看看,低贱之人的命究竟值几个钱!”

    他大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下命令:“来人!将李将军请到昭阳殿,朕有要事与他商谈!”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无声息。李倾城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释然,又是怅然。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她的目的即将达到,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为何,心里却一阵阵的疼,像是重锤击打着胸腔,沉闷而疼痛?……

    她双手支撑着地面,自地上缓缓站起身来,膝盖跪得太久有些酸麻,她扶着桌沿缓了好一会儿,才蹒跚地向殿外走去。

    殿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无忧无虑,欣欣向荣。

    日子,还这样长呢……

    **********

    李平岳对于当年虐待清平公主的罪名供认不讳。

    并且招认此次火灾事件均是其一手策划所为,目的是为封清平公主的口,永绝后患。

    萧承望大怒,以残害公主之罪,查封了车骑将军府,革了李平岳的职,即刻发配边疆。

    李平岳为官三十载,在朝中根基很深,他被彻查,势必动摇一帮老臣的利益。

    群臣跪了一地,恳请圣上念在李平岳保疆卫国建功立业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天子怒,血漂橹。

    被愤恨冲昏了头脑的萧承望哪里会听得进去这些?拟了圣旨抄起玉玺就要盖上印章,还是江皇后哭天抢地拦了下来。

    怀柔政策已然行不通,扮柔弱装可怜的招数反而自取其辱,索性来硬的。她指责萧承望昏庸无道,为一己私欲就要置国本朝纲于不顾,迫害朝廷忠臣,有违祖训祖德,实为天理不容!

    江皇后不顾形象地与萧承望撕扯在一起,云鬓上繁密的珠钗散了一地,头发凌乱不堪,像个泼妇一样,瞪着通红的眼睛与萧承望对峙。

    她与萧承望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虽说二人之间算不得情深义重,但这么多年至少做到了相敬如宾。如今天这般撕破脸,还是第一次。

    原以为她的疯狂会换来萧承望的一丝怜悯,哪怕是施舍,但没想到,这样只会更加激起他的怒火。

    他将她甩到一边,眼中满是讥诮之意:“你拼命保李平岳,果真是为朝廷社稷?你与朕都心知肚明,你要保他,不过是要保住自己在宫里的靠山和地位罢了!”

    江皇后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哭道:“我与你二十五年夫妻情分,终究还比不上一个清平!说到底,还是因为江此君!”

    萧承望走近她,放低了音调:“对,你永远都比不上她。”

    江皇后面如死灰,放声痛哭。

    萧承望走回龙案,看一眼墨迹未干的圣旨,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手指刚触碰到玉玺,一个慌张的身影跑过来哭禀道:“公主她咳血不止,太医也束手无策,皇上您快去看看吧……”

    萧承望想起来,太医特意跟他交代过,清平胸口疑似被人重击,肺部有大量积血。但即便这样,他仍是难以放心,当即就去了清平宫。

    福公公将圣旨与玉玺小心地收好。江皇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从地上站起来。

    萧承望赶到时,卿羽已吐了满地的血,枕头和床褥都已被鲜红染透。他心痛不已,自南宫洵手中将卿羽接到自己怀里,询问太医:“公主的身体如何了?”

    话一出口,卿羽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来,正喷在他袖口上,那金线织就的龙头血迹斑斑。

    他顾不得自己,一边替卿羽顺气,一边望向战战兢兢的太医:“说!即便是公主肺里有积血,为何会吐这么多?”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道:“公主脉象紊乱,恕臣鄙薄,一时……一时还查不到原因……”

    “没用的东西!”萧承望怒喝道,“说公主吐血正常让朕不必忧心的是你,说公主脉象紊乱不知何故的还是你,这些庸医的浑话你也敢拿来蒙朕?!”

    太医噗通一声跪地:“皇上息怒!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实在是……”

    “滚!”萧承望一声怒吼,吓得那太医胡乱收拾一通药箱,忙不迭地滚了。刚走到殿外,腿膝一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惊得守门的小宫女花容失色,又不敢大喊大叫,只叫几个小太监将他抬走。

    萧承望望着卿羽没有半点血丝的面容,漫天悲怆涌上心头。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无能,十九年前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十九年后竟连他与此君的女儿也保护不了,任凭他是国之帝王,又能如何?

    宫女们已在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了,地面上的血迹不一会儿就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萧承望伏在案前,守着他昏睡中的爱女,哪里也不想去。

    直到宫女报着“云妃娘娘来了”,他才恹恹地抬起头,只见云妃素衣淡妆,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浮上一层愁云。

    听了清平公主的病况,云妃思虑良久,迟疑道:“臣妾有个法子,不知当不当讲。”

    萧承望摆摆手:“但说无妨。”

    云妃道:“臣妾记得,有一回臣妾小时候出门玩耍遇见送葬的,吓得丢了半个魂儿,终日只是哭,疯言疯语,六亲不认。后来还是母亲请了一场法事,在屋子里驱魔祈福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阴阳元神这一说,但自那以后,臣妾竟渐渐好了起来。”

    说到这里,看到萧承望逐渐缓和的面容,又接着说道:“臣妾想,清平公主的居所深夜突发大火,定然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眼下太医还没找到合适的法子,但公主的身体却等不得,臣妾斗胆谏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不妨也为公主做场法事,且不论管不管用,但至少有个希望,说到底也没什么害处。”

    萧承望沉吟片刻,点了头:“你说得对,做法事是祈福颂安的,说不定……”眼睛一亮,吩咐下去,“传钦天监。”

    云妃又道:“如皇上所说,做法事是祈福积德之善行,在清平公主抱病期间,请皇上平心静气,不可做出杀戮重刑之举,如此,公主才会更快地好起来。”

    萧承望面上不露声色,却在心里思量着收回成命,将那道发配李平岳的圣旨择时销毁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