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06 陌生家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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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认识曾泉吗?”方希悠突然开口问,眼中的笑意没有丝毫波动。
沈迦因一愣,不知道方希悠如何得知她和曾泉相熟,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方希悠是曾泉的妻子。
“嗯,我们以前在一个办公室里。呃,四年前他在江城市外事办,我当时也在那边工作。”沈迦因也礼貌地微笑,答道。
方希悠“哦”了一声,含笑道:“那你是他的领导了?”
“真是不好意思!”沈迦因忙说。
她算是什么领导啊!
“你们,那时候关系怎么样?”方希悠问道,“曾泉那人,出了名的难相处。很多和他共事的人都背地里抱怨他呢!你们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他很——”
方希悠没说出来,沈迦因却明白了,微微点头笑着说:“他是不太喜欢理人,我们市政府里不少未婚女同事都心仪他,可他走到哪儿都那么一副,呃,”沈迦因想学曾泉那一副摆着冷面孔的模样,却学不出来,“生人勿近的感觉!”
想起曾经的事,沈迦因就觉得很温馨。
是啊,那样的一个曾泉,就是那样的一个曾泉!
方希悠点头,却只是微微笑着。
突然间,沈迦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着曾泉的妻子说曾经的女同事们心仪他,好像有些不好,便忙补充道:“其实当时我们单位里长的帅的未婚男性太少了,曾泉,曾泉实在是很不错,所以大家私底下爱慕他也,也没什么。他和谁都没有交往过,应该是,嫂子放心!”
“是吗?”方希悠笑了下,道,“你们两个能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真是好巧的事!”
“是啊,很巧!”沈迦因笑笑,道。
“哦,对了,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方希悠微笑道。
不知怎的,沈迦因的心里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方希悠好像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说是因为曾泉和她之间有问题,她才会怀疑曾泉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事情?不会,不会,方希悠是这么落落大方的一位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何况,就算是方希悠这样想,也不会怀疑她的,毕竟她是曾泉的妹妹。可能方希悠就是想知道曾泉在江城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艳史吧!怎么会呢?曾泉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估计也就只有方希悠这样的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他!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可沈迦因绝对不会说出来,只是陪笑道:“是啊,可以好好聊聊了。”
一时尴尬,可是,方希悠很擅长处理这种冷场的局面,没几秒钟就把沈迦因的思绪带到了别处。
“不知道文姨这些日子给你安排了要见什么人,等你闲下来,我带你去逛逛。”方希悠热情地说。
“谢谢嫂嫂,我,的确没怎么来过京城,就那么匆匆的几次,办完事就走了。”沈迦因道。
“没关系,我反正平时也闲着没什么事做。不过,这个季节外面的环境不太好,等春天来了,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赏花。”方希悠道。
说话间,黄嫂敲门来了,说是娇娇回来了,夫人叫迦因带着念一一起过去。
沈迦因起身,带着女儿和方希悠告辞。方希悠忙说:“黄阿姨,把这些玩具都送到念一那边去,孩子都喜欢呢!”
黄嫂领命,赶紧叫人来方希悠这里整理。
送走了沈迦因母女,方希悠走到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斜靠在贵妃椅上翻着。相比较上网,她更喜欢拿书看。只是,沈迦因的面容始终停留在她的眼前,不禁有些心乱。
自从得知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姑子的存在,方希悠略微留心了一下沈迦因的经历,却意外发现了她和曾泉之间的重叠部分,不禁想起了订婚前父亲同她说的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现在从沈迦因的表现来看,或许过去的一切都是传闻而已。可是,转念间,曾泉独处之时那孤寂的眼神,在方希悠的脑子里深深刻着,根本擦不掉。她的心,疼着,越想越疼,拿着书的手,不禁用力了,纸张随之皱了起来。
这时,家里的仆人禀报说已经把玩具整理拿过去了,方希悠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淡淡笑了下,说了句“我知道了”,便继续看书。
沈迦因跟着黄嫂来到罗文茵的住处,一进屋就看见了和罗文茵一起挤在沙发上的一个妙龄女子。女孩子二十出头,剪着齐耳的短发,一脸笑嘻嘻地靠在罗文茵的身边,一见沈迦因和念一进来,明显愣住了。
“迦因,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妹妹娇娇,大名是曾雨。”罗文茵对沈迦因道,说完又对小女儿说,“娇娇,这是你姐姐迦因,还有你姐姐的女儿念一!”
沈迦因礼貌地问了句“你好”,曾雨视线却看向旁边,只是松开了母亲的胳膊,并不做声。
念一抬起头看着妈妈,又看看沙发上坐着的人,完全不懂此时的情况。
罗文茵见此情形,忙对沈迦因说:“你坐过来。”
沈迦因却并未和曾雨一样坐在罗文茵身边,而是抱着女儿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虽然以前的家里她也不是独生子女,家里有个弟弟,亲戚家里一大堆的兄弟姐妹,她都可以轻松和大家交流,可此时,面对着这个和自己血缘相同的妹妹,沈迦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念一看见了茶几上摆着的点心,伸手就要去拿,罗文茵忙说:“来,你想吃哪一个?这是外婆刚刚让厨房端过来的,你想吃什么就拿!”
“不了,谢谢!”沈迦因见女儿抬头望着自己征询意见,便对罗文茵道。
“那么客气干什么?好像我们故意疏远你们一样的。”曾雨说完,翘着腿坐在那里,眼睛根本不看沈迦因和念一。
“娇娇——”罗文茵道,“跟你姐姐好好说话!”
曾雨看了沈迦因一眼,环抱着双臂,没有搭理母亲。
沈迦因淡淡笑了下,抱起女儿,道:“既然认识了,以后就算碰到了也不会因为不打招呼而失礼了!抱歉,孩子困了,我带她回去睡一会儿。”
说完,沈迦因抱着念一离开,却再也听不见房间里的母女二人在说什么。
“你跟我保证过什么?你不是说要和姐姐好好相处的吗?你看看你刚刚说的话——”罗文茵怪怨女儿道。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带她们回来干什么?让咱们家丢人现眼吗?你们爱怎么样是你们的事,反正我不会承认她是我姐姐,丢死人了!您也不看看她女儿的那个样子,一个点心都想吃——”曾雨道。
“你胡说什么?小孩子都那个样子,你以为你小时候能好到哪里去?”罗文茵斥责道,“以后,不许这样说你姐姐,听见没有?”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干嘛还要带她回来?还让她和她的孩子住在我的院子里?”曾雨道。
“娇娇,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儿,这是她的家,她怎么能不回来?你乖一点,好吗?别让妈妈为难!”罗文茵拉着女儿的手,道。
曾雨却把手抽出来,道:“我知道,你看着她就想起和我爸热恋的时光了,是不是?只有她才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是不是?”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是爸爸妈妈最疼爱的小公主——”罗文茵道。
“我不要看见她,你让她走,”曾雨说着,拉住母亲的胳膊开始摇,撒娇道,“妈妈,好妈妈,让她走吧,只要你让她离开咱们家,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这是曾雨从小到大惯用的一招,只要这一招一出,罗文茵就立刻缴械投降了。今天,却始终不见动静。
“妈妈,求你了,好妈妈,我的美人妈妈!”曾雨恳求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我这里浪费工夫,你姐姐和念一是不会走的,你爸爸不会让她们走,我也不会!”罗文茵轻轻拍拍女儿的脸蛋,道。
“为什么啊?妈——”曾雨道。
“因为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儿,就这么简单!”罗文茵说着,看着茶几上摆放的茶点,起身端着离开了房间。
也许,她真的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她和沈迦因之间的关系,不管她对这个女儿再怎么不满意,都没法改变亲子关系的事实。
沈迦因正在房间里哄女儿睡觉,新的床,还真是不习惯。念一怎么都睡不着,沈迦因便让她拿着方希悠送给她的玩具在床上玩。
窗户上,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是外面下雪了吗?
冷冰冰的屋子,冷冰冰的家!
她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自己来了也就罢了,还带着孩子——想想刚才曾雨的样子,恐怕这才是这个家对她的真实态度吧!
门上传来敲门声,沈迦因赶紧下床去开门,进来的人竟然是罗文茵!
“什么,什么事?”沈迦因不解地问。
罗文茵笑了下,道:“念一好像爱吃这个,我就拿过来给她,下午她饿了就给她尝尝。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厨房多做点给她吃!”
沈迦因接过碟子,忙说了声“谢谢”。
罗文茵望着她,望着这张融合了自己和曾元进全部优点的脸庞,不禁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眼里似乎在看着什么,而这绝对不是在看眼前的这个女儿。就在沈迦因误以为母亲是在向自己表达爱意的时候,罗文茵突然收回了手,对她笑了下,那笑容似乎是挤出来的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房间。
沈迦因笑笑,望向外面的天空。
真的,下雪了啊!
自从到了榕城,她几乎没有见过雪。小时候那种在雪地里放肆地奔跑滑雪的记忆,再度点燃。
但愿,但愿这雪在今晚可以一直下下去,这样的话,说不定明天早上就可以带着念一堆雪人了。
一下午,母女二人就在房间里度过了,傍晚的时候,沈迦因给顾逸昀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顾逸昀说今晚有个重要的聚会——
“你和念一已经来了吗?”他压低声音问。
“嗯,下午的飞机到了,一直在曾家。呃,晚上他们说要一起吃饭,你,你可以过来吗?”她问。
“对不起,今晚的聚会很重要,我不能缺席。覃书记打电话专门叮嘱了这件事——”他解释完,就听到沈迦因说,“没关系,你,你忙你的事吧!”
沈迦因没法告诉他,直到刚刚,家里也没一个人明确告诉她,顾逸昀可以来参加今晚的家庭聚会,为了她和念一举办的聚会。
挂了电话,她一个人站在廊下,望着这飘飘洒洒的雪花。
“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
“嘿,你回来了?”她问。
曾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靠着墙站着,嘴角是一抹深深的笑意。
“好像在这里看见我不太开心?”他站正身体,缓缓走向她。
“没有,我只是,只是——”她叹了口气,靠着柱子站着,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说来听听?”他走过去,靠着旁边的柱子站着,望着她。
她苦笑了下,道:“你妻子,很好,很漂亮,很端庄,很有气质,她,真的,真的和你很配!”
他笑笑,道:“我知道!可是,这好像和你的心情没有太大关系。”
“我,我来之前,她,你知道是谁,她和我说,今天晚上有个家庭聚会,顾逸昀可以过来,可现在,她也没和我说打电话给他——”她小声对曾泉说着,曾泉却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
“我笑,呃,笑他们太清楚你的弱点是什么了,而你,太容易被人抓到弱点!”曾泉道。
“我的弱点——”她重复道。
“你这样可不好,很容易被人牵制!”他望着她,眼里似乎有她不懂的意味。
她盯着他,旋即转过脸望向夜空。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明在这个世上还有你珍视的人!这是一种幸福!”他说着,拍拍她的肩,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要去想他的事情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会有那一天的,相信我!”
沈迦因追上他,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曾泉笑笑,道:“我有义务把一切都要告诉你吗?”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我该知道的事情吧!”她跟着他的脚步,追问道。
可他的步伐太大,她几乎是在小跑了。
“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白问!”他边走边笑着说。
“曾泉,你太过分了!”她的声音很大,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哪里,而只是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曾泉却只是笑,根本不回答。
“真过分啊!你就想眼睁睁看着我跟个白痴一样——”她说道。
“说对了,我喜欢看。”他笑道。
“曾泉——”她叫道,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胳膊上,他哈哈笑着,丝毫不生气不回击。
她停下了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如过去一样轻松无忧的笑容。
“怎么了?”他笑问,弯下腰注视着她。
沈迦因还没开口,余光就瞥到两米之外站着一个人,她转过头看着那个人,曾泉也转过头,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你回来了?我刚才一直在厨房,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方希悠微笑道,她的视线从沈迦因的身上扫过去,一直停留在曾泉的身上,而他脸上刚刚那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疏离的笑容。
“抱歉,我刚刚回来。”曾泉道,“你怎么去厨房了?让他们去准备就好了。”
说着,曾泉和妻子一起继续朝着之前自己走的方向走去,留下沈迦因一人站在原地。
方希悠回头看了她一眼,对曾泉微笑着,说自己这几天跟叶家的厨师学了一道什么菜的做法,那是曾泉很爱吃的。
“还没做好,听说你回来了,我就从厨房出来了,等会儿我再回去做!”方希悠道。
沈迦因听见了方希悠的话,不禁微微笑了,再度靠着柱子站着,望向幽深的夜空。
“我跟你说过不用做这些事的——”曾泉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怪怨,方希悠却只是笑了,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我进一次厨房也没关系吧!”
曾泉不语,和妻子一并走向两个人的住处。
雪花,依旧一片片从夜空落下。
当沈迦因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角时,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念一。
“冷吗?”她蹲下身,搓着女儿的小脸蛋,问。
“妈妈,你在干什么?”女儿问。
孩子当然还不会问爸爸在哪里,毕竟她的生命里,爸爸出现的时间不长。
“呃,妈妈在看雪!妈妈小时候经常看着天上下雪,等到雪停了,就和弟弟一起去堆雪人,和邻居家的妹妹一起去滑雪。等到回家的时候,我妈妈就做好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面条等着我们——”她搂着女儿,望向无垠的夜空。
“妈妈会带着一一去滑雪吗?”念一问。
“嗯!”沈迦因答道。
“去妈妈的家里滑雪吗?”女儿接着问。
家?
沈迦因看了下周围,苦笑了,对女儿点头。
“等妈妈的家下雪了,妈妈就带着一一和爸爸一起去,好不好?”沈迦因摸着女儿的头顶,道。
当视线掠过女儿的头顶时,沈迦因惊住了,慢慢站起身。
“你以前认识曾泉吗?”方希悠突然开口问,眼中的笑意没有丝毫波动。
沈迦因一愣,不知道方希悠如何得知她和曾泉相熟,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方希悠是曾泉的妻子。
“嗯,我们以前在一个办公室里。呃,四年前他在江城市外事办,我当时也在那边工作。”沈迦因也礼貌地微笑,答道。
方希悠“哦”了一声,含笑道:“那你是他的领导了?”
“真是不好意思!”沈迦因忙说。
她算是什么领导啊!
“你们,那时候关系怎么样?”方希悠问道,“曾泉那人,出了名的难相处。很多和他共事的人都背地里抱怨他呢!你们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他很——”
方希悠没说出来,沈迦因却明白了,微微点头笑着说:“他是不太喜欢理人,我们市政府里不少未婚女同事都心仪他,可他走到哪儿都那么一副,呃,”沈迦因想学曾泉那一副摆着冷面孔的模样,却学不出来,“生人勿近的感觉!”
想起曾经的事,沈迦因就觉得很温馨。
是啊,那样的一个曾泉,就是那样的一个曾泉!
方希悠点头,却只是微微笑着。
突然间,沈迦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着曾泉的妻子说曾经的女同事们心仪他,好像有些不好,便忙补充道:“其实当时我们单位里长的帅的未婚男性太少了,曾泉,曾泉实在是很不错,所以大家私底下爱慕他也,也没什么。他和谁都没有交往过,应该是,嫂子放心!”
“是吗?”方希悠笑了下,道,“你们两个能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真是好巧的事!”
“是啊,很巧!”沈迦因笑笑,道。
“哦,对了,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方希悠微笑道。
不知怎的,沈迦因的心里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方希悠好像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说是因为曾泉和她之间有问题,她才会怀疑曾泉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事情?不会,不会,方希悠是这么落落大方的一位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何况,就算是方希悠这样想,也不会怀疑她的,毕竟她是曾泉的妹妹。可能方希悠就是想知道曾泉在江城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艳史吧!怎么会呢?曾泉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估计也就只有方希悠这样的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他!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可沈迦因绝对不会说出来,只是陪笑道:“是啊,可以好好聊聊了。”
一时尴尬,可是,方希悠很擅长处理这种冷场的局面,没几秒钟就把沈迦因的思绪带到了别处。
“不知道文姨这些日子给你安排了要见什么人,等你闲下来,我带你去逛逛。”方希悠热情地说。
“谢谢嫂嫂,我,的确没怎么来过京城,就那么匆匆的几次,办完事就走了。”沈迦因道。
“没关系,我反正平时也闲着没什么事做。不过,这个季节外面的环境不太好,等春天来了,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赏花。”方希悠道。
说话间,黄嫂敲门来了,说是娇娇回来了,夫人叫迦因带着念一一起过去。
沈迦因起身,带着女儿和方希悠告辞。方希悠忙说:“黄阿姨,把这些玩具都送到念一那边去,孩子都喜欢呢!”
黄嫂领命,赶紧叫人来方希悠这里整理。
送走了沈迦因母女,方希悠走到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斜靠在贵妃椅上翻着。相比较上网,她更喜欢拿书看。只是,沈迦因的面容始终停留在她的眼前,不禁有些心乱。
自从得知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姑子的存在,方希悠略微留心了一下沈迦因的经历,却意外发现了她和曾泉之间的重叠部分,不禁想起了订婚前父亲同她说的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现在从沈迦因的表现来看,或许过去的一切都是传闻而已。可是,转念间,曾泉独处之时那孤寂的眼神,在方希悠的脑子里深深刻着,根本擦不掉。她的心,疼着,越想越疼,拿着书的手,不禁用力了,纸张随之皱了起来。
这时,家里的仆人禀报说已经把玩具整理拿过去了,方希悠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淡淡笑了下,说了句“我知道了”,便继续看书。
沈迦因跟着黄嫂来到罗文茵的住处,一进屋就看见了和罗文茵一起挤在沙发上的一个妙龄女子。女孩子二十出头,剪着齐耳的短发,一脸笑嘻嘻地靠在罗文茵的身边,一见沈迦因和念一进来,明显愣住了。
“迦因,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妹妹娇娇,大名是曾雨。”罗文茵对沈迦因道,说完又对小女儿说,“娇娇,这是你姐姐迦因,还有你姐姐的女儿念一!”
沈迦因礼貌地问了句“你好”,曾雨视线却看向旁边,只是松开了母亲的胳膊,并不做声。
念一抬起头看着妈妈,又看看沙发上坐着的人,完全不懂此时的情况。
罗文茵见此情形,忙对沈迦因说:“你坐过来。”
沈迦因却并未和曾雨一样坐在罗文茵身边,而是抱着女儿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虽然以前的家里她也不是独生子女,家里有个弟弟,亲戚家里一大堆的兄弟姐妹,她都可以轻松和大家交流,可此时,面对着这个和自己血缘相同的妹妹,沈迦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念一看见了茶几上摆着的点心,伸手就要去拿,罗文茵忙说:“来,你想吃哪一个?这是外婆刚刚让厨房端过来的,你想吃什么就拿!”
“不了,谢谢!”沈迦因见女儿抬头望着自己征询意见,便对罗文茵道。
“那么客气干什么?好像我们故意疏远你们一样的。”曾雨说完,翘着腿坐在那里,眼睛根本不看沈迦因和念一。
“娇娇——”罗文茵道,“跟你姐姐好好说话!”
曾雨看了沈迦因一眼,环抱着双臂,没有搭理母亲。
沈迦因淡淡笑了下,抱起女儿,道:“既然认识了,以后就算碰到了也不会因为不打招呼而失礼了!抱歉,孩子困了,我带她回去睡一会儿。”
说完,沈迦因抱着念一离开,却再也听不见房间里的母女二人在说什么。
“你跟我保证过什么?你不是说要和姐姐好好相处的吗?你看看你刚刚说的话——”罗文茵怪怨女儿道。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带她们回来干什么?让咱们家丢人现眼吗?你们爱怎么样是你们的事,反正我不会承认她是我姐姐,丢死人了!您也不看看她女儿的那个样子,一个点心都想吃——”曾雨道。
“你胡说什么?小孩子都那个样子,你以为你小时候能好到哪里去?”罗文茵斥责道,“以后,不许这样说你姐姐,听见没有?”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干嘛还要带她回来?还让她和她的孩子住在我的院子里?”曾雨道。
“娇娇,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儿,这是她的家,她怎么能不回来?你乖一点,好吗?别让妈妈为难!”罗文茵拉着女儿的手,道。
曾雨却把手抽出来,道:“我知道,你看着她就想起和我爸热恋的时光了,是不是?只有她才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是不是?”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是爸爸妈妈最疼爱的小公主——”罗文茵道。
“我不要看见她,你让她走,”曾雨说着,拉住母亲的胳膊开始摇,撒娇道,“妈妈,好妈妈,让她走吧,只要你让她离开咱们家,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这是曾雨从小到大惯用的一招,只要这一招一出,罗文茵就立刻缴械投降了。今天,却始终不见动静。
“妈妈,求你了,好妈妈,我的美人妈妈!”曾雨恳求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我这里浪费工夫,你姐姐和念一是不会走的,你爸爸不会让她们走,我也不会!”罗文茵轻轻拍拍女儿的脸蛋,道。
“为什么啊?妈——”曾雨道。
“因为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儿,就这么简单!”罗文茵说着,看着茶几上摆放的茶点,起身端着离开了房间。
也许,她真的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她和沈迦因之间的关系,不管她对这个女儿再怎么不满意,都没法改变亲子关系的事实。
沈迦因正在房间里哄女儿睡觉,新的床,还真是不习惯。念一怎么都睡不着,沈迦因便让她拿着方希悠送给她的玩具在床上玩。
窗户上,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是外面下雪了吗?
冷冰冰的屋子,冷冰冰的家!
她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自己来了也就罢了,还带着孩子——想想刚才曾雨的样子,恐怕这才是这个家对她的真实态度吧!
门上传来敲门声,沈迦因赶紧下床去开门,进来的人竟然是罗文茵!
“什么,什么事?”沈迦因不解地问。
罗文茵笑了下,道:“念一好像爱吃这个,我就拿过来给她,下午她饿了就给她尝尝。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厨房多做点给她吃!”
沈迦因接过碟子,忙说了声“谢谢”。
罗文茵望着她,望着这张融合了自己和曾元进全部优点的脸庞,不禁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眼里似乎在看着什么,而这绝对不是在看眼前的这个女儿。就在沈迦因误以为母亲是在向自己表达爱意的时候,罗文茵突然收回了手,对她笑了下,那笑容似乎是挤出来的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房间。
沈迦因笑笑,望向外面的天空。
真的,下雪了啊!
自从到了榕城,她几乎没有见过雪。小时候那种在雪地里放肆地奔跑滑雪的记忆,再度点燃。
但愿,但愿这雪在今晚可以一直下下去,这样的话,说不定明天早上就可以带着念一堆雪人了。
一下午,母女二人就在房间里度过了,傍晚的时候,沈迦因给顾逸昀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顾逸昀说今晚有个重要的聚会——
“你和念一已经来了吗?”他压低声音问。
“嗯,下午的飞机到了,一直在曾家。呃,晚上他们说要一起吃饭,你,你可以过来吗?”她问。
“对不起,今晚的聚会很重要,我不能缺席。覃书记打电话专门叮嘱了这件事——”他解释完,就听到沈迦因说,“没关系,你,你忙你的事吧!”
沈迦因没法告诉他,直到刚刚,家里也没一个人明确告诉她,顾逸昀可以来参加今晚的家庭聚会,为了她和念一举办的聚会。
挂了电话,她一个人站在廊下,望着这飘飘洒洒的雪花。
“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
“嘿,你回来了?”她问。
曾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靠着墙站着,嘴角是一抹深深的笑意。
“好像在这里看见我不太开心?”他站正身体,缓缓走向她。
“没有,我只是,只是——”她叹了口气,靠着柱子站着,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说来听听?”他走过去,靠着旁边的柱子站着,望着她。
她苦笑了下,道:“你妻子,很好,很漂亮,很端庄,很有气质,她,真的,真的和你很配!”
他笑笑,道:“我知道!可是,这好像和你的心情没有太大关系。”
“我,我来之前,她,你知道是谁,她和我说,今天晚上有个家庭聚会,顾逸昀可以过来,可现在,她也没和我说打电话给他——”她小声对曾泉说着,曾泉却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
“我笑,呃,笑他们太清楚你的弱点是什么了,而你,太容易被人抓到弱点!”曾泉道。
“我的弱点——”她重复道。
“你这样可不好,很容易被人牵制!”他望着她,眼里似乎有她不懂的意味。
她盯着他,旋即转过脸望向夜空。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明在这个世上还有你珍视的人!这是一种幸福!”他说着,拍拍她的肩,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要去想他的事情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会有那一天的,相信我!”
沈迦因追上他,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曾泉笑笑,道:“我有义务把一切都要告诉你吗?”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我该知道的事情吧!”她跟着他的脚步,追问道。
可他的步伐太大,她几乎是在小跑了。
“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白问!”他边走边笑着说。
“曾泉,你太过分了!”她的声音很大,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哪里,而只是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曾泉却只是笑,根本不回答。
“真过分啊!你就想眼睁睁看着我跟个白痴一样——”她说道。
“说对了,我喜欢看。”他笑道。
“曾泉——”她叫道,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胳膊上,他哈哈笑着,丝毫不生气不回击。
她停下了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如过去一样轻松无忧的笑容。
“怎么了?”他笑问,弯下腰注视着她。
沈迦因还没开口,余光就瞥到两米之外站着一个人,她转过头看着那个人,曾泉也转过头,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你回来了?我刚才一直在厨房,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方希悠微笑道,她的视线从沈迦因的身上扫过去,一直停留在曾泉的身上,而他脸上刚刚那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疏离的笑容。
“抱歉,我刚刚回来。”曾泉道,“你怎么去厨房了?让他们去准备就好了。”
说着,曾泉和妻子一起继续朝着之前自己走的方向走去,留下沈迦因一人站在原地。
方希悠回头看了她一眼,对曾泉微笑着,说自己这几天跟叶家的厨师学了一道什么菜的做法,那是曾泉很爱吃的。
“还没做好,听说你回来了,我就从厨房出来了,等会儿我再回去做!”方希悠道。
沈迦因听见了方希悠的话,不禁微微笑了,再度靠着柱子站着,望向幽深的夜空。
“我跟你说过不用做这些事的——”曾泉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怪怨,方希悠却只是笑了,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我进一次厨房也没关系吧!”
曾泉不语,和妻子一并走向两个人的住处。
雪花,依旧一片片从夜空落下。
当沈迦因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角时,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念一。
“冷吗?”她蹲下身,搓着女儿的小脸蛋,问。
“妈妈,你在干什么?”女儿问。
孩子当然还不会问爸爸在哪里,毕竟她的生命里,爸爸出现的时间不长。
“呃,妈妈在看雪!妈妈小时候经常看着天上下雪,等到雪停了,就和弟弟一起去堆雪人,和邻居家的妹妹一起去滑雪。等到回家的时候,我妈妈就做好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面条等着我们——”她搂着女儿,望向无垠的夜空。
“妈妈会带着一一去滑雪吗?”念一问。
“嗯!”沈迦因答道。
“去妈妈的家里滑雪吗?”女儿接着问。
家?
沈迦因看了下周围,苦笑了,对女儿点头。
“等妈妈的家下雪了,妈妈就带着一一和爸爸一起去,好不好?”沈迦因摸着女儿的头顶,道。
当视线掠过女儿的头顶时,沈迦因惊住了,慢慢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