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鱼不服 > 316|解危之为困也

316|解危之为困也

作者:天堂放逐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李空儿缩着脖子, 恨不得秋景等人变成瞎子,忘记她的存在。

    ——这显然是奢望。

    秋景很快就回过神, 表情难看至极, 周身气息沉滞。

    她的眼睛长得很像裘思,这让李空儿更感惊惧。

    “把她带回去。”秋景吩咐自己的属下。

    李空儿惊骇地一跃而起, 还没来得及逃跑, 就被一股无形气劲击中膝弯, 她双脚一软栽倒在地。

    “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程将军救命。”李空儿急忙向程泾川求救, 即使她被人拖着走, 身形跟脸侧过来的姿势也好看极了。

    程泾川听若不闻, 李空儿咬咬牙, 又转而哀声道:“孟国师,奴家知道一个秘密,是裘先生留下的计策。那跟您、跟墨大夫有关, 奴家说的都是真的……”

    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秋景微微皱眉, 程泾川眼底浮现出一丝古怪之色。

    “事关机密,我只能告诉国师一个人。”李空儿挣扎着喊。

    孟戚不置可否,似乎既没有想听的意愿, 也不在乎李空儿喊到人尽皆知。

    秋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纷纷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李空儿死死地盯着孟戚,似乎笃定孟戚一定会因为这个秘密救下她,因为这个秘密见不得光。

    ——她绝不能被风行阁带走, 一方面她知道裘思对秋景的真正态度,亲情的表象下只有利用,现在这个表象被无情揭穿了,她作为裘思的属下在秋景这里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另一方面空空门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很多不是她做的事一起算在“神偷李空儿”名下,哪怕秋景大度地不为难她,把她交给那些“苦主”,就能为风行阁博一个好名声,可李空儿根本没法归还偷走的东西,怕是会被苦主杀了泄愤。

    为了维持“神偷”的名声,值得“李空儿”出手的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就是江湖上名满一时的大侠随身物件。

    李空儿的师父还曾偷过人家开派祖师的佩剑,剑是不值钱,可这行径跟扇人耳光没区别,让这个门派上上下下暴怒不止,恨不得把这个贼给活活吃了,因为丢了老祖宗的东西沦为笑柄,差点没脸在江湖上行走。

    “是……是裘先生发现的,关于孟国师跟墨大夫……之间……”

    李空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气音吐出的。

    程泾川的手下根本没听清楚。

    风行阁的人却十分镇定,他们都是秋景的心腹,李空儿说的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尽管不是完全确定,可大家不是瞎子,豫州那一趟接触得久了,谁心里还没个猜测?

    李空儿偷眼看众人的反应,结果只有程泾川的人露出了她期望的反应,而其他人像是忽然变成了聋子呆子,既没长耳朵脑筋也不会转动。

    至于程泾川……程泾川怎么像是在失望?

    李空儿迷惑不解,紧接着她惊骇地看着孟戚扬长而去,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等等!”

    李空儿挣扎叫嚷,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秋景抬手揉额角,朝自己的属下赞许地点点头,捂得好!

    “多谢程将军。”秋景随口客套了一句。

    虽然程泾川没争审问李空儿的权利是为了避嫌,表明他对城墙坍塌的阴谋毫不知情,但宁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变故,程泾川面临的压力也很大,李空儿至少能做替罪羊,搪塞那些权贵世族。

    秋景承这个人情,这时远处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喝声,她遥望了一眼,是有几个江湖帮派的人要见秋景,被强行拦下了。

    “秋阁主先请罢。”程泾川摆手道。

    “……告辞。”

    秋景吞下了本来想说的话,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要商议的事情太多了,怎样稳定局势加强宁泰的防护,如何应付天授王等等,可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们也没有时间慢慢商议,大厦将倾,危机迫在眉睫。

    或许是一个月后,或者就是明天,天授王大军就会攻入荆州。

    荆王已经遇刺,现在吓破了胆子,号令军队死守城池,那些不住在城里的百姓将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逆军马蹄下。

    风行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并整合内部分歧,再迅速远上荆州,帮助他们控制下的联络网撤退,联络支援荆州的江湖宗派,为阻挡天授王大军尽一份力。

    而留给程泾川的时间,比秋景的还少。

    原本集结好准备攻打荆州甚至远战江北的军队,转眼就要为守卫家园而战了,这忽然调转的心理落差,怕是一个无名小卒都不能适应,迷迷糊糊地就要打仗了,稀里糊涂地就可能要死了。

    城墙崩塌是个引子,荆王大败会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荆州一旦沦陷,士气大跌,从世族到百姓都想不战而逃,就算是出身将门熟读兵法的程泾川,也没办法带着满脑子逃跑想法的将士打赢天授王。

    可以说荆州能顶住逆军多久,间接地决定了宁泰,乃至整个江南的命运。

    如今迷雾不再,很多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局势,但……正因为他们看清了,这才是坏事。

    宁王薨逝裘思失踪,诸方势力蠢蠢欲动,宁泰却没有彻底乱起来,归功于大家看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索性按兵不动,现在这个唯一的拖延优势也丧失了。

    千钧重担当头砸下,程泾川都能尝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了,这是遏制怒意时牙齿太过用力不慎咬出来的。

    清理废墟、修补城墙、安定民心……程泾川一条条地下达着命令,最后离去的步伐比秋景还要急迫,他必须在荆州之战打响前与吴王达成同盟,有外援才能让那些胆小如鼠的权贵勉强定心,有吴王的支持才能更好地阻止这些人丢下宁泰逃入钱塘郡。

    转眼城墙附近就清空了一片。

    受伤的人也被陆续抬出来,残缺的肢体触目惊心。

    孟戚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人堆里的墨鲤。

    “没死,他还没死!”

    地上原本躺着的人正在用力呛咳,似乎是被灰石堵住了口鼻,几乎辨不清面容,双手扣住地面,似乎以为自己还被困在废墟下,拼命地挣扎着。

    “大夫,求你看看我的孩子……”

    一个双手血迹斑斑,满面灰尘的女子,拽住墨鲤的手臂连声哀求。

    然而她怀里的孩童头破血流,脖颈歪在一边,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求求你!”

    女子亲眼看到墨鲤将那个从废墟下刚挖出的的人救了回来,不由得生出希望,或许她的孩子也是被砂石堵住了口鼻呢,她不敢用力拍打,眼泪在遍布尘灰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她痛苦地张着嘴,发出急促的喘息,手指上的血迹将墨鲤的衣服染得斑斑点点。

    墨鲤却无法停下手里的动作安慰她,因为他身前还有一个伤者,手臂被砸断了,尖锐的骨头断面戳穿肌肉跟皮肤,森森地暴露在外,鲜血直流,伤者已经痛昏过去,如果不尽快处理伤口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因为化脓、高热不退而丧命。

    有人去扶那女子,更多的人则是想挤开她,为自己以及自己受伤的亲属博取生机。

    墨鲤见势不妙,急忙返身挪出一个空当,抱着孩童尸体的女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孟戚也正好赶来了,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众人就感到凭空生出一股阻力,生生迈不动腿。

    “你的伤势不重,去三条街外那家药铺让大夫瞧瞧。”

    墨鲤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地一个个搭脉诊治。

    有些人流了不少血,看着吓人,其实不会危及生命。

    有危险的是那些脏腑受创的,现在瞧着没事,只是隐隐有点疼痛不适的样子,但一天之后连命都没了。

    纵然得到了诊治,那些伤者还是徘徊在墨鲤身边不愿离开,因为去药铺找大夫得花钱。

    “这里没有草药,也没有纸笔开方子。”孟戚不动声色地提醒,众人听了这才一哄而散,忙不迭地往药铺赶,担心草药分量不足被别人全部抓走了。

    仍有一部分人呆滞地坐着,屋子已经成了废墟,无力挖掘,身上也没有钱袋。

    入耳皆是哭声,死去的人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痛苦的是依旧活着的人。

    孟戚一言不发给墨鲤打下手,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他们初遇不久的雍州,在一处野集上,那里都是聚集的流民,几乎人人都带着伤痛,屋子里挤满了人,进进出出忙不停步。

    现在的条件差多了,没有遮风的屋顶,没有炉子跟热水,到处灰蒙蒙的。

    那时的人跟现在的也不一样,野集流民几乎一无所有,可他们眼中仍带着希翼,穿着破败的衣服,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琐事。这里的人却是骤然失去了一切,比起悲痛,他们更多的是茫然,期望这只是一场没醒来的噩梦。

    好在秋景跟程泾川都没有忘记派人过来,约莫一刻钟之后,四周就由混乱慢慢变成井然有序,清扫出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锅,随手捡起的损毁家具就当做木柴烧。

    巡城衙门带来了几个大夫,这些是营帐里的随军医者,很擅长治外伤。

    墨鲤这才松了口气,他抬起头,赫然看见那个女子依旧抱着孩童尸体坐在路边,痴痴笑笑地哼着曲子。

    她对周围的一切全无反应,甚至是墨鲤轻轻掰开她的手,清洗包扎她遍布伤痕的手指的时候。

    “宝儿,你看到我的宝儿了吗?”女子神情呆滞,痴痴地笑着,眼睛没有停留被孟戚接住的孩童尸体上。

    她感觉不到疼痛,踉跄着站起来,笑着往前走,见到每个人都要拦下来问,有没有看到她的孩子。

    无人应答,相反还引起了一片悲哭。

    ——不是为陌生人的伤痛,而是想到自身。

    然而一切灾厄才刚刚开始,远远没有结束。

    ***

    太京,北镇抚司衙门。

    “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宫钧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难看。

    原本趴在他膝盖上的虎纹花猫蹿跳起来,发出不满的叫声。

    这只永宸帝心爱的狸奴,总在宫指挥使当值的时候出现“骚扰”,整个北镇抚司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它也不捣乱,就是喜欢趴在屋脊、趴在指挥使的肩膀、膝盖、头顶……奇怪的是,从来不搭理别人。

    最近天气太热,狸奴连出去都少,屋子里至少有冰盆。

    且不知怎么回事,太京皇城里就属锦衣卫诏狱最凉快,阴风阵阵,经常有闹鬼之说。

    这本是个闷热到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一则快马急报惊动了整个北镇抚司。

    “悬川关陷落,宁家满门战死?”

    宫钧双手打开急报的手微微发抖,宁家是齐帝的母族,从楚朝就开始镇守边关,尽管后来种种原因迁至西南悬川关,为齐朝看管西南边境,可是几十年来从无差错。

    “报,天授王大军准备进发荆州。”

    荆州与齐朝辖地仅有一江之隔,近日荆州水师跟齐朝水军还在隔江对峙呢。

    宫钧之前收到的线报,是宁王蠢蠢欲动,意图挑起战火。

    这还多亏了孟戚,竟然又发现西凉余孽的踪迹。

    “宁王呢?”宫钧揉着额头问,南边的消息传过来要好几天,锦衣卫的渠道还是最快的。

    结果他的属下给了宫钧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宁王薨了,荆王遇刺。”

    “什么?”宫钧第二次震惊,他忍不住想,孟国师怎么走到哪里哪里的皇帝藩王就会死呢?

    如果这次天授王真的要进军江南,等于正面撞上孟戚,那么似乎天授王也该活不久了?

    这个想法不错,宫钧苦中作乐地想,他一把抄起地上的阿虎,叹口气道:“随我去宫内觐见陛下,宁家的噩耗,总得有人开口……等等,还是先传唤太医令,陛下万万不能出事。”

    “要去请陈王跟周王一起觐见吗?”

    这两位就是永宸帝的弟弟,当初的三皇子跟六皇子。

    “喊上吧。”宫钧沉着脸说,“天授王势大,眼下已不只是江南的战事,且看陛下吩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