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太平客栈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破天惊

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破天惊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夜的命名术天机之神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我的大明星家族大国重工孤岛求生之重生狂蟒位面因果系统都市狐仙养成记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破天惊

    李道虚没有急于反驳李玄都,而是望向门外。

    江湖中人都将老玄榜的高人称作地仙,意思是半仙之数,距离真正的天仙只剩下半步之遥,自然有种种神异之处。

    以他的目力,甚至可以透过许多树丛和建筑遮掩看到秦素的身形。秦素虽然已经离开静心堂,但显然还是放心不下李玄都,仍旧站在远处遥望此地。

    李道虚轻叹一声:“紫府,你的命要比我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成亲,妻子是你们师祖的女儿,我想要继承宗主大位,非要娶她不可,不管我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也不管她是否讨厌我。我们做了一辈子的样子夫妻,可你不一样,虽然谷玉笙说你是为了外联辽东秦家,但我不是瞎子,能看得出来,你和这位秦姑娘之间,是单纯的男女之情,不掺杂什么功利因素。”

    说到这儿,李道虚微微一顿,有些感怀道:“人老了,总会感念从前。尤其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些已经被埋藏在心底种种情绪,也会一一浮现出来。如果刚才你答应我去提亲之事,我会高兴,也会失望。高兴的是,我们还是曾经的师徒,失望的是你担当不起那个‘乾下’之卦。”

    “不过你没让我失望,的确是那个‘乾下’之卦。”李道虚的语气渐而恢复平日的漠然,高渺难及:“大魏两京一十九州也好,正道十二宗也罢,不在你的肩上担着,‘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李玄都默然了。他默默地从“十八楼”中取出他早已写好的册子,双手呈上。

    李道虚接过这本册子,只见封皮上写着:“弟子李玄都,为直言宗内积弊,以正我清微宗之风气,求长治久安太平事,特写此文,还望师尊明察。”

    李道虚打开册子,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先是眉头微微皱起,继而脸色也变了。这本册子上的一个个字迹就好像一把把飞剑,向李道虚刺来。

    这是李道虚和李玄都师徒之间的一场斗剑,李玄都已然出剑。

    “宗主,一宗之主也。惟其为全宗上下之主,责任至重。凡大事小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宗主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弟子,使之尽言焉。弟子尽言,而宗主之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阿谀曲从,致使灾祸隔绝、宗主不闻者,无足言矣。”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弟子受师恩久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师尊言之。”

    “师尊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即宗主大位初年,铲除积弊,焕然与全宗上下更始。举其大概:联正道三宗,败无道宋政,尝与正一分而治之。上下忻忻,以大有作为仰之。登顶江湖,指日可期,非虚语也。”

    “……师尊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师尊误举,诸弟子误顺,无一人为师尊正言焉。都俞吁咈之风,陈善闭邪之义,邈无闻矣;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以从师尊;昧没本心,以歌颂师尊,欺瞒之罪何如……”

    “……今又有朝堂之事,太后谢氏,祸国殃民,德不配位,天下莫不讨之,何故师尊逆势而为?因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天下有识之士不直师尊久矣……”

    “……夫立身不正,此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各堂主持禄而外为谀,各岛主畏罪而面为顺,师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弟子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师尊言之……伏惟师尊留神,宗门幸甚。弟子不胜战栗恐惧之至……”

    读到最后时,李道虚已然脸色铁青,他料到了李玄都会有一番忠言逆耳,不外乎是针对李元婴和谷玉笙夫妇,可万万没有想到会逆耳到这般程度,竟是直指他这位藏身于李元婴之后的老宗主,让他始料不及,多年的养气功夫,竟是险些毁于一旦。

    其实也不能说李道虚没有料到,按照李玄都原本的打算,他写的东西也的确在李道虚的意料之中,只是李道虚没有料到秦素对李玄都说了一番话,使得李玄都意识到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语根本于事无补,沉疴当用猛药,于是李玄都在观海楼又花了一夜的时间,将他写好的东西完全推到重来。无论是当时的秦素,还是守在门外看月亮的陆雁冰,都不会想到,那一晚的李玄都,竟然写下这样一份石破天惊的东西。

    “好,好,好!”李道虚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中透漏出浓重杀机。

    这股杀机之重,甚至牵动天象变化,只见得蓬莱岛的上空有黑云滚滚汇聚而来,海风呼啸,波涛如怒,隐约可闻雷声,竟是一副大雨将至的景象。

    就算是李玄都,在这股杀机面前,也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

    这还仅仅只是杀机而已。

    八景别院中的秦素全身僵硬,不敢动弹分毫。

    守在别院外的陆雁冰一个战栗,险些跳了起来,然后身形哆嗦如筛糠。

    正要乘船离开蓬莱岛的谷玉笙一个手抖,没有拿稳手中的茶杯,摔成了满地碎片。

    正在去往天魁堂的张海石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八景别院方向,脸上满是凝重。

    身在蓬莱岛上的李如师、司徒玄略等人,无论身在何处,都起身望向八景别院的方向,只感觉天崩地裂就在顷刻之间。

    所有人都闪过一个念头,老宗主的杀机因何而起?又对谁而发?

    然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李玄都。

    张海石、李如师、司徒玄略都是清微宗的老人,从当年李道虚还未继承宗主大位之时,到大先生在世之时,再到后来的“三四之争”、“四六之争”,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惊心动魄,都过来了,也从未见得老宗主像今日这般失态,更何况谷玉笙、陆雁冰这些年轻之人,从来都见老宗主如天上仙人一般,就是想要触怒老宗主都不知该从何做起,现在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陆雁冰都快哭了——师兄,我知道你很有胆量,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有胆量,就连老宗主都敢不放在眼里,我陆雁冰谁都不服,就服你,只要你能活着回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就算你变成个废人,我也当你是我的师兄。

    静心堂中,李道虚望着李玄都,变成了一副笑脸,只是笑意中透着阴森,轻轻地问道:“紫府,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李玄都把头昂起,与李道虚对视:“回师父,没有人指使弟子,此乃弟子的肺腑之言。”

    李道虚笑了一声,嗓音愈发柔和:“既然没有人指使,那么正一宗的颜飞卿、慈航宗的苏云媗、玄女宗的玉清宁,为何要送你‘五炁真丹’?难道你李玄都的面子比我还大,竟是要让这三宗俊彦来巴结你?”

    不待李玄都答话,李道虚已然替他答了:“令师这番举动,且不说动机如何,已是让正一宗极为不满,都是正道两大柱石,只怕此事不易善罢,若起争端,不论哪一边得胜,双方都将损折无数高手,实非正道同盟之福。若是李公子愿意居间说项,请令师以天下苍生为重,以正道各宗为重,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那么天下苍生无不念李公子和令师的仁义恩情,颜掌教和苏仙子,也愿意为李公子奉上‘五炁真丹’所需的‘朱果’和‘长生泉’,权作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