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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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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廿九。

    一拿到路引,顾遥就收拾了东西,锁了顾家的茅草屋,背着包袱往上蔡去了。

    牛头村这个地方,没什么留恋的。

    顾遥带着春生,以最快的速度往上蔡城去了。

    初春的上蔡城,杨柳枝头冒出点米粒似的小芽苞,轻烟似的在春风中摇曳。

    几朵俏生生的迎春花也探出头来,明艳得像是初初升起来的日光,在道旁兀自盛开。

    顾遥拂了拂自己满身的风尘,顺带用袖子揩了把春生的脸,才使两人瞧着齐整些。

    这才拉着春生,径直往街上的客栈走去。两人有路引,又有银子,三两下就开好了房间。

    店小二引着两人到了房间,顾遥便吩咐了店小二端来热水,等店小二去弄热水,顾遥就管了门。

    “往后我们就住在上蔡,这里不比牛头村,关于我的身份,你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出来,可懂了?”顾遥神情正经,她的身份,万一泄漏出去,往后的后果就极为严重。

    现如今,唯一知道她是女子顾遥的,就是顾春生。若是春生泄露出去,她所有努力白费不说,这条捡来的性命说不好也要丢了。

    “你要读书考科举,肯定不能泄露。”春生表情板正,抬脸看了顾遥一眼,老气横秋道,“你不光救我一回,还是我的兄长,我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亲人。”

    顾遥淡漠的眸子有点热,于是微微一抿唇角,弯着眼角攒出点暖暖的笑意来。

    “好。”

    既然留下春生,那就信春生。

    门外响起敲门声,原来是热水送过来了,顾遥定了两间房,于是她走出去,让店小二把两份热水都送进去,自己则去了隔壁房间。

    热气袅袅地升腾起来,顾遥才开始脱衣裳。先是一件夹棉的绛红道袍,再是雪白的中衣,里面却是裹得结结实实的腰身胸口。

    因为顾遥懂医理,她在牛头村每天都会喝药,几乎把女孩子原有的发育都抑制住了。

    可也使身子瘦弱干枯,毕竟十四五岁的姑娘,像是刚刚才抽枝发育的树芽,还没来得及发育得姣好有致。

    声音也被药物刻意干预,化男装,学男子做派。

    顾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子,见几乎没什么变化,于是开始洗澡。

    一路风尘仆仆,总算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几乎是一挨枕头,顾遥就睡过去。

    *

    顾遥呵一口气,便看见空气里冒出一串白白的雾气,再一点一点地变成冰晶。

    真冷啊。

    她想抱一抱自己的肩膀,最好能缩成一团。

    可身体不受意识的支配,只能干想着。

    空气里是好闻的香气,似乎是佛前的梵香,可却总有点不一样,叫人说不出来的心惊又平静。

    真是奇怪,心惊和平静的感觉,怎么能在一起。

    斜刺里长出一支带刺的藤蔓,顾遥眼睁睁地看着那藤蔓舒展,像是毒蛇似的,呲啦一下子,猛地朝着她的眼睛刺过来。

    那刺尖锐至极,几乎有锃亮的冷光,顾遥被吓得猛地一退,可那藤蔓像是有生命似的,弯成诡异的弧度,对着顾遥的脖子猛地缠过来。

    顾遥大骇,猛地一拔自己的发髻上的金簪子,便对着那藤蔓刺去。

    “噗呲”一声,藤蔓上溅出青碧的汁液,一下子溅到她的脸上,脸上便是灼伤的疼痛。

    还来不及擦去,就听见“啵”地一声,那藤蔓上头冒出一个花苞来。

    待她细看,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阵一阵的寒意往心头冒。

    那哪里是花苞,分明是一个人头!

    没有头发的人头,是个和尚。

    她被吓得一时恍惚,还不及反应,那花苞又“噗”地一下子绽开,炸出点红红白白是汁液出来。

    却是一朵凶狠狰狞的食人花,猛地对着顾遥扑过来。

    利牙森白尖锐,满是黑绿的汁液,像是烂肉似的在蠕动的花瓣。

    顾遥一急,眸子里却森黑一片,只举着赤金累丝堑花九凤猛地对着那花梗扎去。

    “咔嚓”一声,那花梗竟然真的被顾遥扎断,一朵张牙舞爪的食人花从藤蔓上跌下去,血色的汁液喷出来。

    她才要松一口气,就见那食人花,竟然直直落到她的织金雪缎百迭裙上,瞬间将雪白细致的裙摆染成一片猩红。

    顾遥几乎是浑身恶寒,却只能死死盯着那一朵食人花,见那食人花一点一点地枯萎下去,竟然又变成一个人头。

    忽地,顾遥十指被抓得森白。

    漆黑的眸子里一面诡魅,有什么飞速流淌,脸色苍白紧绷。

    那人头,就是当年说她眉目担日月的高僧。

    她被骇得浑身冰冷,一动也不能动。

    猛地,又一抬手,干脆利落地直对那人头刺去,半点都不迟疑。

    可是还不待她刺中,周围的场景忽地一变,她垂眼看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雪缎的裙摆和血淋淋的人头。

    顾遥睁着眼,眼里是灰白的帐顶,在漆黑的夜里都显得有些诡异。

    原来是个梦。

    可这样的梦,委实有些骇人。

    顾遥盯着帐顶想,她如今时常各种各样的梦,都稀奇古怪,可是马上就会忘干净。

    可做个梦,实在是记得清清楚楚。

    还是继续……不对!

    初春的空气冰冷而安静,可却被诡异的梵香缠绕纠缠,形成淡淡的幽意。

    先前在梦里,也是这样的香味。

    顾遥浑身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甚至十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却轻轻地合上了眼。

    她在静静地等,等了约莫一刻钟。

    可空气里的诡异梵香一点也没散,顾遥的心被越提越高,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

    她稍微翻了个身,手随意地搭在了枕边,像是随便扯被子似的,却是将枕头下压着的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房间里半点声息也没有,可顾遥闭着眼,大致已经晓得那香气是在哪里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一推被子,整个人就滑到衣柜边上来了,手起刀落。

    顾遥的手被人猛地一劈,身子也被推开些。

    “叮!”

    匕首险险地偏开,直直钉到衣柜的铁把手上,一下子被震得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