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烈火浇愁 > 75|第七十五章

75|第七十五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肖征点了头, 几个外勤就把小车上的能量屏蔽器打开,拎出了那个人形的大木偶。

    这玩意跟真人几乎是一比一, 穿上衣服, 从背后看不出来她不是人,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 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盛灵渊百无禁忌地接住木偶, 捧住了它的头, 手指仔细地抚过木偶的头脸, 描摹它的五官, 目光专注——要不是他们在阴冷的禁闭室门口, 此情此景简直够得上浪漫电影的经典镜头。

    肖征打了个寒噤, 心说这口味也太重了:“那个……”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 宣玑就突然一言不发地上前,跟握篮球似的,单手扣住木偶的头顶, 粗暴地把它扭了一圈:“我来。”

    盛灵渊奇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宣玑没理他, 把木偶横在地上,摸出一枚硬币,开始给它刮脸。

    木偶的木坯打好以后, 通常要上一层黏土, 遮挡木头上的坑坑洼洼,宣玑手里的硬币像把小刀,锉过的地方,黏土扑簌簌地往下落, 没一会,木偶的脸皮就秃了一半,露出底下的木坯。

    “你干什么?”肖征凑过来,“哎……等等,额头上有东西!”

    只见木偶脸上的黏土被磨掉之后,大概眉心的地方,有一行阴刻的小字,只有芝麻粒大,肖征从钥匙环上解下一个便携的放大镜,放大后,发现那些“文字”都没棱没角,统一的大圈套小圈,跟东川巫人塚里出土的咒很像。

    一个外勤凑上来问:“就是这个吗?这就是玉婆婆他们那个傀儡术的秘密?”

    “这是‘傀儡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宣玑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傀儡术,这叫‘通心草’,原版是一种咒,这是跟‘符’融合在一起的简化版。巫人咒气息……能量反应都很微弱,很难被检测出来。”

    盛灵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还知道通心草?这没用的东西还没失传吗?”

    宣玑和旁边肖征等外勤人员几乎同时开口。

    宣玑:“没……”

    外勤们异口同声:“什么叫通心草?”

    宣玑:“……”

    好的,朋友们,这座舞台的拆除速度应该能破吉尼斯纪录了。

    宣玑只好强行把话音一转:“家学。”

    鲛人语、巫人咒……高山王子墓的机关,这小妖的“家学”未免也太博大精深了,盛灵渊额角跳了跳,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太阳穴。

    肖征说:“那这不是理想的间谍工具吗?为什么没有大规模推广过。”

    “因为不安全,脱胎于巫人咒,巫人咒有对应的解咒和反咒,能量反应低,意味着使用门槛低,如果被人发现了咒文,而这个人又恰好了解巫人咒的反咒规则……”宣玑说着,硬币上跳起一个小火苗,那火苗不知道什么情况,居然纹丝不动,火苗尖端燎着木偶的坯上,削得极细的笔似的,在木坯上面画出了一条极细的线——宣玑简直像是微米级操作,用火苗勾勾画画,在那行芝麻大的小字上添加几笔。

    “这是证物,你……”

    肖征话没说完,那木偶的眼睛倏地转了起来。

    木偶本来就长得很可怕了,又被宣玑刮成了阴阳脸,简直能直接送到游乐场里给鬼屋当道具,它诈尸一样地站了起来,一条腿,居然还挺稳当。

    外勤们集体哗然,后退一步,齐刷刷地按住腰间的各色武器。

    宣玑半跪在地上,冲他们伸出一根手指:“嘘——”

    只见那木偶“嘎吱嘎吱”地转了个身,面向一边的墙,突然“活”了起来,一举一动都仿佛真人。

    它好像在跟谁聊天,嘻嘻哈哈的,说得都是些家长里短。

    “怎么突然说话了,它……她这是跟谁聊呢?”

    “这是反咒,”宣玑轻轻地说,“他们用‘咒’远程操控木偶,能让木偶跟操控人同步,操控人在后面说什么做什么,木偶就会做一样的动作。‘反咒’,就是施咒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别人让他控制过的木偶跟他重新同步。”

    肖征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木偶的动作都是它操控人的实时转播!”

    “对,”宣玑一点头,“都散开一点,不要碰到它,让它自由活动,不然那边可能会有感觉。”

    外勤们纷纷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跟拍,希望能从对话里摘出透露操控人身份的只言片语。

    宣玑故意没往盛灵渊那边看,似有意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没常识也敢乱用巫人咒,自己写过的咒就像自己闯过的祸,都得收拾干净啊。”

    盛灵渊听了这句话,倏地愣住。

    宣玑知道他为什么愣,他是故意的——这句话,是当年盛灵渊亲口对他说过的。

    天魔剑刚刚能自由出鞘的时候,像出笼的鸟,迫不及待地想看清这个世界。第一次能脱离剑身的,虽然还不能离开剑身一尺,但整个人的视角都变了,他兴奋地围着盛灵渊打转,跟他比个头,冲他做鬼脸,数他的睫毛。

    世界本来同他隔了一个盛灵渊,突然,隔阂消失,近在眼前。他看什么都新鲜,像个初生的小牛犊,面对陌生的一切,他什么都不怕,满心只有活泼的跃跃欲试。

    天魔剑一度以为自己是天生的英雄性情,然而现在,宣玑回想起来,其实是因为怯懦往往来自于大大小小的创伤,而天魔剑灵在少年天子的脊背里十几年,被少年用单薄的脊背保护得密不透风,因此一出世,就自带铜皮铁骨。

    而灵渊也从来不是让他完全地与世隔绝,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有意教剑灵怎样说话、怎样同人打交道,常常豁出自己让他锻炼——有时候跟别人说话,他会让天魔剑来,天魔剑说一句,他学一句,自己不打断。

    刚开始学习怎么跟人打交道,说错话难免,灵渊就会用自己的语气和其他肢体语言找补一点,或者事后想办法圆回来,同时教他的剑灵观察各色人的各种反应。

    那时候,灵渊还不知道自己是天魔身,因为那场献祭发生的时候他太小了,还不懂事,陈太后和丹离都告诉他,他记忆中那场可怕的献祭是因为中了妖毒,为了救他牺牲了八十多位高手的性命,所以殿下一定不能辜负天下之望。

    母亲与老师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少年时对此深信不疑,还以为自己也会像凡人一样,有生老病死,长不过百年身。

    但剑灵不同,剑灵长得太慢了,整整十六年才出鞘,以后,大概又要百年、千年才能凝成实体,生命漫长得凡人无法想象。盛灵渊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是看不到他了,那么等他百年以后,这小剑灵怎么办呢?

    灵渊是个习惯于深思远虑的人,他小心翼翼的、像捏陶土一样,一点一点引导着天魔剑,让他长成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样子——快乐、无畏、肆意、永远心怀希望。

    但他后来发现,宠过了头,天魔剑有点太跳脱了。

    剑出鞘、少年天子离开东川,刚开始,对于天魔剑来说,就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游戏,他对混战的乱世毫无感觉,就知道好玩。

    于是很快,教训来了。

    天魔剑在东川的时候,看书就困,巫人语和咒文都跟着学了一些,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只捡好玩的记,这其中,“通心草”就是个非常理想的“玩具”。

    他像学步的小孩一样学会控制自己的剑身,渐渐的,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第一个成功的,就是巫人族的“通心草”,没什么门槛,只要记得住那些繁复的巫人文字,不要刻错了就行。

    天魔剑发现,他刻的通心草居然能按自己的心意说话蹦跶,如获至宝,一时玩得不亦乐乎——上树追鸟,烧丹离的竹简书,趁灵渊睡着的时候指挥小人编他的头发,往阿洛津的饭菜里倒一堆盐……

    巫人咒那些枯燥的原理、让人看着眼晕的解、反和变形,他一概没有兴趣。

    结果那次途中遇到妖族飞骑兵截杀,他们连夜拔营,混乱中,天魔剑把自己的通心草小人遗落了,到了新营地想起这码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催动不了小人了。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个半吊子,距离太远,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通心草小人被敌军捡走,妖族飞骑兵有个精通各族语言的军师,利用通心草反咒探听到了天魔剑对盛灵渊说的话,推导出了他们的隐藏地。

    铺天盖地的妖族飞骑兵杀来的时候,还是熊孩子心性的天魔剑吓得不知怎么办好。

    那是灵渊第一次让他出锋见血,第一次让他知道,他一个疏忽闯下的祸,是要赔上将士们的血和命的。

    离开东川,就没有游戏了,每一场角逐都是你死我活。

    后来援兵很快来了,把那支冒进的飞骑兵一举绞杀。灵渊让人从敌人的尸体身上搜到了那枚通心草小人,当着他的面烧了,一边轻柔地擦干净剑身上的血,一边数落他:“没常识也敢乱用巫人咒,自己写过的咒就像自己闯过的祸,都得收拾干净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援军来得也太快了,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早埋伏好了,黄雀在后——以盛灵渊的仔细,原本也不该任凭他出这种纰漏,那个通心草小人根本就是他故意布置的。

    此后天魔剑经历过的每一场战役,盛灵渊都会多少让他参与,年幼时的天魔剑以为自己在帮忙,保护欲爆棚,可是现在想来,早年间的经历完全是按照难易顺序来的,大多是灵渊精心安排的训练,既能让他知道什么叫“责任”,飞快地成长,又不至于伤害他的信心。

    他费了好大的心血……除了没料到,天魔剑并没有那百年千年的光阴要应对。

    宣玑缓缓地站起来,隔着几步,看向盛灵渊:“你说对吧?”

    你亲自写的“教案”,亲口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盛灵渊却晃了一下,后背抵在了墙上。

    宣玑一惊,连忙去扶:“你……”

    盛灵渊倏地避开了他的手。

    那小妖是朱雀骨生的灵,身上沾着熟悉的味道,在阴冷的禁闭室门口,那气息几乎带有侵略性,让他心里总是闪过一些不该回想的事。

    木偶女自顾自地说话,周围人蹑手蹑脚的衣料摩擦声,冰冷的墙面和真实的头疼……

    “有一得必有一失,”盛灵渊抽了口气,勉强挤出个微笑,朝一步以外手足无措的宣玑摆摆手,“拜你……和你家先祖所赐,不过反正这躯壳能找回来已是我没想到的,欠你族一个人情……其他的……你们叫什么来着?哦,副作用……不打紧。”

    宣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得一失”?

    他发现盛灵渊一方面记得天魔剑,一方面又对自己种种或有意、或无意露出的“破绽”视若不见,宣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天魔剑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可……分明不是的。

    为什么他不多追问一句?

    盛灵渊是被阴沉祭文唤醒的,他一直把这当做“惊扰”,只想躺回赤渊深处入土为安,宣玑直觉,他说的“找回躯壳”不是指“活过来”这件事。

    那么找回躯壳是找回什么?

    他最后为什么会从赤渊上一跃而下?

    还不等他追问,那木偶突然停止了说笑,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婆婆。”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一震。

    那木偶停顿了一会,应该是在听别人说话,然后它似乎吃了一惊:“燕秋山今天就回永安?俞阳那个姓杜的母海龟小心得很,我们一直插不进手去。消息来源准吗?”

    燕秋山回永安是肖征亲自批的,听到这,他脸色一变。

    木偶停顿了更长时间:“明白,不能让他活着回来,您放心。您先回老宅避一避风头,交给我们来解决。”

    “留两个人,随时收集木偶透露的信息,其他人跟我走!”肖征一跃而起,“联系王泽,还有距离燕队他们最近的分局外勤,让他们先去接应……可恶,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