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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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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真相

    他突然收了声儿,黎晏一挑眉:“更何况?”

    王川不大想说,这里头牵扯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而他今天说的,也已经够多。

    黎晏想知道的,他全都说了,剩下的,黎晏未必知道,而他,绝不愿意开口。

    如果有一天,黎晏能自己查出来,那是黎晏的本事,与他再无关系。

    当年京城名医相继失踪又或是骤然离世,那时候黎晏还小,不知道罢了,这一切,不都是老爷的手笔吗?

    恐怕要不了多久,秦昭就会起疑,就会去细查,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突然就离开京城不见踪影了的,人好不容易在京城有了名气,站稳了脚跟,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离开京城。

    这些,根本就经不住查。

    所以说白了,齐娘的手上哪怕没有任何的证据,就凭她这个人,凭她那张嘴,凭她和杨氏中间的关系,只要她站在秦昭的面前,说出这些话,秦昭一定会追查下去,所有的一切,也就藏不住了。

    其实这块遮羞布,是他们所有人联手盖上的,但是要揭开,秦昭一人便足以。

    王川也不想黎晏深究细问,便顺着他的话,回倒是回了,只是不再提与之不相干的:“更何况齐娘还是杨氏的外甥女,广阳王只要肯查,就没有查不到的,如果一定要说是老爷买通了她,编造出这个谎言来,那恐怕也瞒不过广阳王殿下。再说十四年过去,要是有心设计,早就该到广阳王面前去揭穿一切,也不至于等到如今,还要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才引着广阳王上钩来探查往事。”

    其实要说是魏业设下的圈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王川所言也总归有道理,再说这些也不是他该操心的,那是将来有一天秦昭知道了,他自己要去分辨的事儿。

    眼下他打了王川一个措手不及,叫他在牢里见到郑归,要是这种情况之下,王川都来得及想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他也算是彻底佩服了。

    “魏业留下阿鸾,是因为什么?”

    这才是黎晏目下最关心的事情。

    当他得知一切真相之后,便开始惊疑。

    魏业亲手把孙夫人送出去,却还是容不下她,在她剩下阿鸾之后,便害了她性命,魏业的心眼子小成了这个样子,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选择留下阿鸾,且在一开始,就那样护着阿鸾呢?

    没有血缘的一个孩子,甚至身世被揭穿,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的孩子,凭什么值得他这般疼爱回护。

    王川眯了眯眼,抬头望向黎晏:“殿下真的想不明白吗?”

    他说着,失笑摇头:“不,凭殿下的聪颖,不会想不明白的,只是今日殿下得知这一切,对殿下而言,冲击太大了些,所以殿下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也不敢再往深了想。”

    是。

    他是没法子再往下想的。

    商人重利,也没有这样子的吧。

    明明自己是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可是却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了,又悉心教养她长大……

    魏业的城府究竟能有多深,黎晏此时竟有些不敢深思了。

    “他当年选择离开京城,只是韬光养晦,以待来日?”黎晏沉下脸去,想到有这一层可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可以说是跟着魏家一起到齐州的,这些年间,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当初魏业举家离开京城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都以为,一则是他对阿鸾的心思,叫魏业心生怯意,唯恐留在京中太过惹人注目,会招来皇兄的不满。

    二则嘛……二则他风光也风光过了,皇商做了一阵子,该有的名声都有了,那时候选择离开京城,才有了之后他生意越做越大,魏家的家业也越来越大,毕竟当初他得了秦昭的提携,才顺利挤走了陈家,后来他在外行走做生意,人家要么看他的面子,要么也会想一想,当年秦昭为什么偏偏就提点了魏业,自然也忌惮他三分。

    所以一开始,魏业就并不只是想做那个皇商,那背后带给他的好处,远比做个皇商要多得多。

    皇商固然有油水可以捞,但是总归是有风险的。

    一旦他下手捞的太狠,叫宫里和户部查出他的账,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况且迎来送往,替宫里做生意,少不得端着七分的小心和谨慎,外人看来是风风光光的,可这其中的辛酸,也只有魏业自己知道罢了。

    直到今日,黎晏才彻底的明白了。

    本来他以为,魏业是能屈能伸,为了前程无量,他什么委屈也都能受,今日从王川口中得知这样的真相,黎晏在震惊愤怒之余,更兼对魏业的重新审视。

    这个人,倒也算是能屈能伸了,毕竟孙夫人这种事儿……

    可是这个人呢,原来当初他离开京城,这些都不过是表面而已,最要紧的,是他在那种时候,想要远离广阳王府,让秦昭对他彻底放下心来。

    彼时阿鸾已经四五岁了,他心里却始终都惦记着广阳王府,就怕秦昭回过头来再倒腾旧账,且那个时候,大约在他看来,并不是阿鸾的身世公之于众最好的时机,是以他在那个时候干脆举家离开京城,彻底消失在秦昭的视野。

    而等到数年之后呢?

    黎晏嗤笑出声来:“他心思可真是够沉的,这十年间,他也够沉得住气的。”

    他一面说,一面又啧了两声,双手环在胸前,冷眼打量着王川:“他打算什么时候,把阿鸾的身世公开?还是说,他捏着阿鸾在手上,就是为了有一天,魏家遇上了实在过不去的难关,又或是他的能力,或是即便有我在,我也绝不会成全他的野心时,他才想要拿阿鸾的事情,到秦昭的面前,去要个说法呢?”

    黎晏此时心下对魏业此人真是不屑极了,他见过很多作恶的人,朝廷的事儿,自作孽不可活的,原也多,他生在皇室中,那些野心勃勃却能力不足的,背地里坑人,用些个阴损招数来害人的,比比皆是,可他从没见过似魏业这般不择手段的,令人不齿。

    “不用你说,我如今大抵也猜得到了。等到了秦昭面前,他就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当年秦昭酒后无状,轻薄了孙夫人,偏偏孙夫人就有了他的孩子,原本他不该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世上,可孙夫人拼死护着孩子,且这孩子又是广阳王府的骨肉,他不敢,实在是不敢,只能把孩子留下,且悉心养大,处处呵护备至,对阿鸾,甚至比对他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好,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昭,都是因为广阳王府。他吃了个哑巴亏,吃了十几年,心里的苦楚,不能对人说,只能把阿鸾当亲生的女儿来对待……”

    黎晏揉了揉鬓边太阳穴处,越说便越是觉得气愤不已:“当初的事情,京城中本就流言纷纷,他怕给人看出端倪来,就更不敢轻慢了阿鸾。在他眼里,阿鸾不是晚辈,而是广阳王府的小郡主,他得时时刻刻的牢记,更时时刻刻的敬着。等到他遇上棘手事,解决不了,那他求到秦昭面前,秦昭听信了他的鬼话,到头来,还要感念他,这些年来,保全了他和孙夫人的孩子。我想,在秦昭的心里,对孙夫人是真心爱慕的,即便孙夫人早已嫁做人妻,他也放不下,魏业如此行径,秦昭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王川微微张大了嘴:“殿下,您……”

    “我怎么知道?”黎晏一扬声就打断了他的话,一摆手,冷着脸又问他,“你只管说是不是。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事情,只是不去想,懒得去想而已。从前我眼里只有阿鸾,现在也一样。其实说白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牵扯到孙夫人和阿鸾,我根本就不会管魏业当年做过什么,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黎晏把肩头一耸:“最早在湖州听见这些混账话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本来不想理会,可后来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事儿古怪的厉害,这才留了心,自然了,也是查到了些东西,加上知道郑归只身一人跑到了齐州来,又设计把自己投到了牢里,我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连广阳王府的人,也在追查阿鸾的身世,那就可见湖州传言是值得信上一信,更值得听上一听的。”

    王川这时候才渐渐回过神,明白过了,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所以黎晏也不算是骗了他,在湖州那会儿,的确有这样的传言,进了黎晏的耳朵里,在那之后,他便对此事十分的上心,派人追查当年的蛛丝马迹,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本来他所能查到的线索,也只是寥寥罢了,偏偏这个时候,郑归到了齐州,如此一来,黎晏才更笃定,秦昭和孙夫人之间,说不得真的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发生过。

    而广阳王府的人之所以回到齐州来,十有八九,和湖州传言也脱不了干系,不然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又来追查?

    王川深吸口气,只是想不明白,湖州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十四年了,已经整整十四年过去,当年知道真相,或是怀疑过事情真相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为什么在黎晏带着大爷和二姑娘到湖州去料理表少爷的案子时,却又起了这样的流言蜚语,这不像是无端来的,倒更像是……

    王川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殿下在事后就没有怀疑过吗?”

    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黎晏便怔了须臾:“怀疑什么?”

    王川的嘴角往下沉,也眯着眼,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是在沉思之中:“湖州城中,关于二姑娘身世的流言,到底是从什么人口中传出来的,为什么在时隔十几年后,在殿下您到湖州的时候——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黎晏知道,当然不会这么巧,尤其眼下他知道了真相。

    看样子,那背后散播流言的人,也并不只是为了中伤魏家和阿鸾,当初他因不知真相,只以为背后的人是为了损魏家名声罢了,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事儿根本就是针对着魏业和阿鸾去的。

    魏业这个脸面丢的大,阿鸾的身份公开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个人,目的就是要惊动他,惊动秦昭,叫阿鸾置身风口浪尖,叫阿鸾的身份,再也隐藏不住。

    可又是什么人,动了这样的心思,目的又是什么?

    黎晏面色一沉:“巧合不巧合的,这也都是后话了,至少湖州城中的流言,的确是帮我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我本就觉得奇怪,从前……不,外头人都说,魏业宠爱阿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阿鸾几乎是言听计从,可是这几年下来,我总觉得并不是这样,魏业也捧着阿鸾,护着阿鸾,但好些时候,给我的感觉,总是别扭,偏又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一直到今次往湖州,魏业非要阿鸾跟着一起去,我才意识到,他对阿鸾的好,对阿鸾的宠爱,说不得,都是人前做样子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叹了口气:“果不其然,我猜对了。”

    王川眼底闪过惊诧:“殿下竟有这样的感觉吗?老爷这十几年如一日,对二姑娘还要怎么好……所有的人,就连老爷的枕边人,也都被老爷给骗过去了,可是您……”

    他后话没说完,就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心态不一样,看到的地方,就总归是不一样的。

    黎晏对二姑娘事事上心,有些东西,瞒得过天下人,未必瞒得过他。

    二姑娘对他又极其的信任,不管遇上什么事儿,都愿意告诉他,哪怕是家宅中发生的事情,二姑娘也都肯说,日子久了,黎晏的心里,难免起疑。

    王川低叹一声:“殿下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了,然后呢?在这之后,殿下打算做些什么?对魏家,对我们老爷,还有——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