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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此身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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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看见他青衫磊落的身影,我忽然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声,此时此刻,又如何抽离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分明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是天涯海角,也想和他同去同归。

    等我徐徐回到城墙上的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目光,便都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毕竟在他们心中,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沈碧清,我用的命来为森爵开路,他必然回来,而我,我就成了个无意门手中的砝码。

    只有朝晖和书姬还有鸣烈站在我身边,我们四个人看着苍茫的崇德城。原本一砖一瓦都还有人声喧沸的繁华,然而到了现在,却只剩下战火纷飞留下来的一片疮痍。

    长风盈满袖,落日斜阳影,是谁的铠甲上血迹斑驳,染红了一双明眸如雪?

    “姑娘不要担心,书姬虽然是个粗人,可是看的出来,森爵……不,秦王殿下是很喜欢姑娘的。更何况姑娘这样的容貌品性,万里挑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书姬站在我身边安慰,她虽然并非是美貌的妇人,身材壮硕,虽然衣着清白,然而毕竟年过三旬,已经有了几许岁月的痕迹。

    然而书姬有她的平和内敛,是饱经风霜却依旧不改初心的女子,所特有的坚韧与执着。我的母亲虽有精致的容貌和绝佳的才艺,却不如书姬,可以直面所有的困苦。

    我心中动容,缓缓握住了她的手,然而脸上却有苦而淡的笑意,“书姬姐,我们同为女子,有些话和旁人不可说,也无人与我说起,但是我有时候想,一个女子终身可以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呢,我原本是沈家的三小姐,然而父亲一生心血都在保家卫国,无暇顾及家中琐事。我是庶女,自然更是不得怜爱。但知道我父亲的死有蹊跷,我却不得不为他查个明白。如今我成了秦王的心上人,可是是否有朝一日,色衰而爱弛,做天子之媳,并非靠一个爱子,就能够安枕无忧的。

    “姑娘问的话,其实每个女子都想知道吧……”书姬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苦笑,她的皮肤上有黄色的淡淡斑痕,一张脸圆润,然而此刻目光却有几分怅然,“我嫁给自己丈夫的时候,家中和乐,公婆也喜欢我。可是年近三旬没有子嗣,再深的情意,终究也慢慢磨平了。丈夫虽然不说,但是公婆却有怨言,说我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子,所以连孩子都怀不上。”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只要有一阵风吹过来,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然而那一字一句,却是这个看似健壮乐观的女子心中,最深的一道疤。

    “后来我丈夫死了,公婆都靠我养活,丈夫在的时候我受尽他们流言蜚语,现在却又靠我养活,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她的嘴角有讥诮的笑容,是一时间倾覆了的恨意涌上了心头吧。

    “一个女人想要的,是一个疼惜自己恋爱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孩子,还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我们都想要。可是姑娘问我,一个女人可以仰仗的是什么,可以依靠终生的是什么,不是她的子嗣,更不是她的丈夫,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书姬抬起下巴,目光倔强而决裂,我几乎忍不住落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我少年时候握住母亲的衣袖,在黑暗而漫长的庭院之中穿行。

    是了,无论和森爵会不会在一起,无论日后我的人生还需要经历多少的颠沛流离,我能够仰仗和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天下局势动荡不安,生死不过他人一念之间,但是我还有我自己可以仰仗,我不会任凭自己被人鱼肉,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城墙之上人心惶惶,而城门下也未必一帆风顺。森爵沉着脸,冷笑了一声:“你这句话,便是不信任本王了?”

    风沉忍不住抬起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只觉得左右为难。这边是秦王,那边是梁王,两位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他咬了咬牙,终于说到:“秦王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微臣也是奉命行事,如今崇德城乱成这个样子,秦王殿下虽说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来的,但是崇德内乱毕竟不是小事,微臣身为监军,不敢不插手,否则……只好求秦王殿下赐微臣死罪了。”

    他纵然是两边都不想得罪,但是终究还是要做个取舍,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这段话来。

    梁王如今权倾朝野不说,这件事情日后只怕在魏国都是轩然大波,自己身为监军,如何能够不闻不问?

    森爵皱了皱眉,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这件事就算闹到朝堂上,也不可能自己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的打发过去。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终究又说道:“那你想如何?”

    “微臣驽钝,这群人微臣也不将他们擒拿,只派人看管起来。至于太守之事,苏太守是朝廷命官,镇守黎世也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这样一个人,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断然没有被乱民围攻的道理。还请家苏太守请出来,是否有罪,如何处置,可徐徐图谋。”

    果然不是个庸才,能够做到监军自然是八面玲珑。这个主意两边都没有得罪,森爵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此刻想要扳倒苏裴安,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唯一可惜的,便是浩空三年图谋隐忍,想要苏裴安的性命,如今只怕是不能够了。森爵隐隐有几分歉疚,脸上有迟疑,然而石崇却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微微眯起了眼眸,“曾大人这个意见极好,想必梁王大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曾沉风有些尴尬,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他来的时候带着秦王的玉佩,只怕也是秦王的心腹吧。曾沉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干笑了两声。

    赵雍挑了挑眉,石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意见。他们两人并肩联手,原本就是为了苏裴安,未必真的是要了他的性命,毕竟只要扳倒了苏裴安,两人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商人重利,自然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森爵忽然笑了一声,“也好,我们就去请苏大人出来了吧,我也很想知道此事究竟会如何结束。”

    梁王已经将人全都抽调离开了崇德城,摆明就是希望能够杀了苏裴安,用他来做替罪羔羊。梁王铁血,未必会在意百姓叛乱,而是天下悠悠众口,总是要有一个人来平复的。弃车保帅,的确是个明智之举。

    见曾沉风站了起来,已经有人高声喊道:“恭迎秦王殿下进城。”

    已经无人再呼叛军二字了,许多人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低呼声。然而浩空却仍旧神色凝重,他大步来到我身边,沉声道:“你……怎么看?”

    他心中已经迟疑了起来,比起旁人,浩空的确更有将帅之才,目光长远。

    三言两语之中,是否真的就能够赦免他们的罪呢?

    他心中有这样的困惑,倒是也不足为奇,可是我又如何能够给他一个承诺呢?

    我露出莞尔的笑意,悠然道:“其实现在除了相信森爵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出了城,而我还留在这里做人质,可谁又会顾惜我呢,我不过是个孤女罢了。他是秦王殿下,我不过只是沈碧琴而已。”

    “但你是沈碧琴,无论是秦王也好,森爵也好,都不会让你受损伤。你说得对,已经别无他法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承你吉言,我或许才能留住一条性命。”我也笑起来,然而浩空却摇了摇头,“你放心,无论森爵是否顾惜你,我都会让你安全离开。我们想要做什么,都是无意门的事,与你无关。”

    他目光坦然而清澈,虽然有失败后的悔恨,却并不显得颓唐。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他也没有想过用一个女子做挡箭牌。

    我忍不住称赞其春令的目光来,爱上这样一个男子,总算是不辜负此生的一见倾心。

    “成与败,事情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我到现在才敢问你一句,春令的尸体,如今在哪里?”浩空有一把浓密的络腮胡,浓眉大眼,他的目光从来都是坚毅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手竟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微微一窒,那种熟悉的痛又从胸口涌了上来。春令在夜空之中被风吹起的裙袂,就像是一只蝴蝶无力扑打着羽翼。

    “我不知道,亦无法回答你。当日春令带我们一起离开,是她独自一人引开了所有的追兵。未必……未必就真的有意外,或许是伤了,又或许是找地方躲藏起来。”我的声音在颤抖,然而这种话,却连我自己都未必都确信。

    浩空的嘴角有淡淡笑意,然而目光却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