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56

    高玉强虽然会凫水,可那是在李家沟的小河里,环境熟悉,村里大人也在旁边摇旗呐喊。可苏家沟的水池坝塘他还没下去过,天又黑着……高元珍急得不行,“你们先休息,我出去找找。”

    这时候,她心里只有两个想法:找到他,揍死他。

    黄柔怕她揍太狠,弄伤了孩子,赶紧给丈夫使眼色。顾学章道:“我去吧,你路不熟。”

    高玉强年纪说小不小,基本的人话能听懂,可又处于“我能听懂我就是不干”的状态,平时家里也三令五申不让他天黑出门,可他照样玩到快睡觉才回家,说不定又是跑谁家里呢。

    这丢人现眼的,姨妈家这么多好吃的他不吃,跑人家里讨饭!高元珍咬牙切齿,打上手电筒就出门了。

    王满银正跟崔家兄弟几个喝酒,醉得神志不清了,也赶紧踉跄着爬起来,“我,我去找……”

    男人女人们再坐不住,提上煤油灯,拿上手电筒纷纷出门。

    崔老太带着几个孩子在家,心里颇为懊恼,早知道就不说他了,臭小子没看出来脾气还挺大,毕竟不是自家孩子,要是崔家的,老太太才不去找呢,大人说他两句还不得了,离家出走是吧?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啥毛病啊这是,幸好她老崔家没有,不然揍也给揍死啦。

    当然,也就是这么想想罢了,心里着急的。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她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但愿快点找到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毕竟是来做客的,阿柔和绿真心里也不好受。

    崔绿真用灵力感受一下,臭小子还在这附近呢,倒是不急着出去。她去厨房,把剩下的鱼肉泥搓成丸子炸好,沥干香油,用竹篾篮子盛着,明天早饭可以煮面条,喷香!

    “姐。”

    “姐你来一下。”

    崔绿真一看,厨房外窗子边爬着的黑影不正是闹得大人们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

    高玉强气喘得呼呼的,压抑着兴奋,小声道:“姐你快来一下,我告你个惊天爆炸消息。”

    “哼,不听。”

    “不是,姐这次是真的,我没骗你,你快出来一下。”

    顾家的厨房是靠着院墙盖的,在院墙上开了道窗户,玻璃窗上贴着窗花,从里头能看见外头村里人经过,但外头却看不见里头。同时也用钢筋焊了几根防盗条,防止不懂事的小孩乱爬。

    所以,他只能隔着铁窗咋呼,急得猴子似的抓耳挠腮。

    崔绿真“哼”一声,“不感兴趣。”

    “有人要去你们村偷东西呢!”高玉强的声音,大了两分。

    “啥”崔绿真把漏勺放下,不情不愿递出去一个鱼肉丸子,“偷啥,谁啊,你咋知道的?”

    高玉强“刺溜”一声将丸子狼吞虎咽,“你咋不问问是哪儿?”

    崔绿真很想翻个白眼,她们村当然是牛屎沟呀,虽然房子盖在这儿,可她对苏家沟没啥归属感,不会说“我们村叭叭叭”,只会说“苏家沟”。

    一只黑漆漆的小脏手伸进来,死乞白赖的说:“姐,再给我吃两个,我就告诉你。”

    崔绿真又递两个出去,心道:你妈你爸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可怜的娃,你就吃吧。

    原来,高玉强跑出去外头溜达的时候,正巧溜达到一个破旧的农家院外头,墙上的野草都半米高了,他以为是没人住的,对着墙根就是一泡尿。谁知正冲着,忽然听见墙里头居然有人说话。

    一群人,不止说话,还又唱又跳。他踩着石头爬到墙头上,看见里头七八个青年戴着他爸那样的蛤蟆镜,穿着他爸那样的花衬衫,他爸那一身行头可是在火车站守了三个月才凑齐的,他们居然人手一份

    高玉强发挥他的猴子属性,趴墙头上看了好久,看着他们喝起一瓶瓶玻璃瓶装的啤酒,吃了四五斤香喷喷的猪头肉猪舌头,没一会儿还有两个姐姐过来跟他们搂搂抱抱的跳流氓舞,他虽然不太懂,但就喜欢看热闹,骑在墙头上看了大半晌。

    他跑出来逃难,没吃东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再闻着他们香喷喷的卤肉,他那口水都快滴人家院里去嘞!正准备回家去,忽然听见他们操着大河口本地方言,从哪个倒爷有钱,哪个女人漂亮说到牛屎沟出了一种黑油。

    牛屎沟

    高玉强耳朵一竖,这不是小姨家吗!就是姐姐家呀!他的肚子立马就不饿了!

    几个年轻人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他只听出来“偷黑油”几个字,其他的要么含糊不清,要么就是男男女女他不懂的事儿。可这也足够了,跑回家来赶紧向姐姐汇报。

    崔绿真听得一头雾水,看他满眼期待像摇尾邀功的小橘子,愈发莫名其妙,“你别高兴太早,我都不知道是啥事。”

    “肯定大事儿啊姐,偷你们村东西嘞!他们好几个人嘞,你们肯定抓不住他们,需要我帮忙吗?只要你答应我别再生气,我就去帮忙,我打得他们落花流……哎哟!”

    他话未说完,夹着屁股一蹦三丈高。

    “你打谁落花流水呢高玉强,胆儿肥了是吧?敢离家出走了呢啊,老娘今儿就揍死你!”高元珍急得满嘴冒泡,却发现她儿子在厨房外扒着偷鱼丸吃,一颗心落回肚子的同时,火气也“蹭蹭蹭”直往上冒。

    高玉强夹着疼得火烧火燎的屁股蛋跑,她大脚“咚咚咚”在后头追,孩子的鬼哭狼嚎和女人的河东狮吼顿时间响彻整个苏家沟。

    所有人提着的气都放下来了,倒也不劝,谁心里都觉着,这熊孩子该打,该往死里打,最好是一次性把他揍到记一辈子才好。

    “哎呀妈别打我了,我立功了,我听见有流氓要干坏事嘞!”

    “我呸你个王八羔子,你立你娘的功,老子……”

    “妈你听我说是真的,不信你问我姐,问我姐我瞎说没……哎呀呀呀,疼死了妈……”

    高元珍才不信他立什么狗屁功呢,再说了要真有流氓要干坏事关他小屁孩啥事,那是公安负责的。想到他又是为了逃避惩罚而想出来的鬼点子,她更气了,打打打。

    这一晚,高玉强被打得屁股上全是一条一条的红印子,耳朵骨头都快被拧断了,他以后要成了耙耳朵,他妈一定会后悔的,哼!

    所有人都没把他的话当真,倒是崔绿真,心里琢磨着不对劲,那些流氓都是不好好干活的青年,以前在大集体还能混口饭吃,现在出来后干啥的都有,手里有点门道,他们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可,牛屎沟有什么黑油呢?谁家的?是个人的还是集体的?关键是,黑油是什么东西?但瞌睡实在是太困了,一时半会儿想不通,说不定还是他听岔了呢,很快就睡着了。

    当然,睡到十一点多,高玉强那不要脸的臭猴子又跑来了,死乞白赖要跟她一个房间,说喜欢她的大床大窗户。

    第二天是星期一,她抽空出去把两百块奖励金存自己户头上,看着“唰唰唰”增长的数字,整个人神清气爽。

    吃东西能让她快乐,存钱也一样。

    多了几个大单子,还收到不少的定金,大家伙心情跟她一样好,效率也是杠杠的。只是最近吧,顾学章的心情却不大好,连续两天下班回家都是黑着脸,本来又来找他的姚安娜给吓得吐舌头。

    “绿真,你爸爸怎么啦?你能不能劝劝他别生气,我爸爸真不是故意不来的,他是昨晚临时被单位通知去书城开会的。”

    崔绿真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我爸爸不是生你爸爸的气,他是嗯……我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他的情绪了,只是谁也不敢问,只有黄柔在两个人睡觉的时候问了几句,可他皱着眉发两句牢骚,又不说了。倒是第二天下午,他手底下的得力助手来家里给他送文件,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听见顾学章愁眉苦脸的说,“让我去哪儿买那么多油?”

    “是啊,每个市从省石油总公司买油都是有数的,咱们人口数是上来了,汽车也多了几辆,可……”总公司不卖,他们就没办法。

    不止开汽车的汽油快用完了,就是老百姓点灯的煤油也快没了,物资局采购不到油,就分配不下去,供销社已经在销量供应了。许多山高路远的村子,村民们走了几个小时山路来到供销社排两个小时的队,结果告诉他们今天的煤油配额已经用完了?大家虽不敢怎么着,可骂骂咧咧总是有的。

    不通电的地方,没有煤油,那天黑了怎么办?不是让人摸黑上炕嘛?山里喂个牲口啥的,没有煤油灯,牲口让人牵走了都不知道嘞!

    供销系统跟物资局反应,物资局从上到下都在给他哭穷,党委书记扔下一句“你自己想办法”就走了,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况且,最近阳城市又在创什么“中华煤都”的荣誉称号,评审组和督察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一会儿是市里的,一会儿又是省里的,每天都有可能遇到搞民调的工作组。

    万一搞民调的问到老百姓怎么办?你连煤油灯都点不起了,还创啥煤都呢?开玩笑吧你!

    两个人,一面吃饭,一面诉苦。

    部下给他出主意,“顾局,要不咱们上省公司求求去?”

    “怎么求?”顾学章把眉毛一抬,“我昨天都给去过两个电话了,只打到公司经理那儿,还是给老子打马虎眼呢,惹急了老子打他们党委书记那儿,不行老子打省委书记!”

    崔绿真听得好笑,爸爸能知道省委书记电话不?看来,爸爸也是会吹牛皮的哟。

    小刘却小声道:“顾局您还没看出来,这事找省委书记也没用。我哥们在邻市,他们局里可不缺油,咱们是上个月中旬递交的配额申请对吧?他们下旬才交的都有,这……”

    他小心的咽了口唾沫,知道这位领导不爱听,可还是不得不说,“他们给省公司送了东西,事情就好办,配额要多少有多少,咱们这边就是正常份额都拿不着,你说气人不气人?”

    顾学章夹菜的筷子一顿,“他们送了啥?”

    小刘眼睛一亮,以为他也想有捷径,忙道:“听说是几张去北京的飞机票,请省公司经理级以上的领导去北京吃烤鸭呢!”

    崔绿真在旁边写作业,不愿回房间写,因为呀,她想听八卦。

    听到这儿,小富婆地精也忍不住偷偷咋舌,去北京的飞机票,那得多贵呐!她们去广州,只是坐火车都要二百多,北京那么远,还是天上飞的,那简直都贵得她不敢想象了!

    顾学章“啪”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胡闹!”脸色铁青。

    小刘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对对对,我也觉着他们胡闹呢,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顾局您一身正气,肯定看不上这些伎俩。”

    顾学章现在已经学会收敛他的愤世嫉俗了,平静一下呼吸,“快吃吧,趁天没黑,待会儿骑车不安全。”他的怒火只能压抑下来,压抑在心里。

    失望,愤怒,无力,压抑着他这颗军人的心脏,社会发展了,人的脑子活了,可以前没有的,不敢出现的鬼魅伎俩,现在都纷纷冒出头了。

    以前,送礼走后门那是耻辱,是极其丢脸的事,谁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可现在?张扬得整个系统都知道了,仿佛这是一件光荣得不得了的事,反倒是他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成了异类,连下属都觉着他傻了巴几的。

    呵。

    忽然,眼前多了一个瓷白的茶杯,里头是棕红色的浓浓的茶叶水,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正捧着,“爸爸,你喝点茶水解解酒吧。”

    顾学章其实没喝多少酒,晚上还要加班,他不敢误事。可闺女的好意,他甘之如饴。

    热乎乎的茶水下肚,人也清醒了一些,只是情绪还是低沉。

    “爸爸,你们买不到油了吗?”

    “嗯,听见了?”不用她回答,他看了看她的作业本,“功课做完就去睡吧,明儿早上我出门早,你多睡会儿,让大伯送你怎么样?”从小接送她习惯了,虽然她已经会骑自行车,可顾学章还是习惯每天等着接送她。

    哪怕她要自个儿骑,他也跟在旁边,跟她说说话,讨论一下今天的早报,议论一下国内外重大时事。很多时候,她的思维跟普通人都不一样,总是会冒出些不同的见解,甚至奇思妙想,曾无数次启发到他。

    跟崔绿真聊天,是一种享受。

    顾学章叹口气,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大人,“咱们国家才摘下贫油国的帽子,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又没油了吗?”

    崔绿真歪了歪脑袋,“是开采条件还不成熟,赶不上群众需求吗?”

    “不是。”

    “那是什么呀爸爸?”

    顾学章看向院子里喂鸡的崔老太,一把玉米粒撒下去,三只小母鸡“咯咯咯”叫着,吃得欢快极了。这是牛屎沟拿来给他们下蛋吃的,本来阿柔不愿养鸡,觉着没时间照管。可两边老太太都说孕妇不能却营养,花钱买来还不一定新鲜,就家里养着让它一天下一天吃,既营养又健康!

    阿柔也没时间照管,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喂一顿,白天放院里散养,晚上下班回来再喂一顿,一日两餐。对它们来说,玉米粒是难得的美食,平时都是菜叶子混着糠皮,几个孩子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挖点蚯蚓来补充一下蛋白质。

    吃玉米粒,是高级享受。

    可惜,这样的高级享受,却是限量供应的,俗称计划经济。宏观调配主宰市场,总是会忽略市场变化规律,赶不上最新的供求变化,其实是制约了整个国家经济的发展。就像种地,以前的农民没有选择种什么的权利,作为最懂土地的人反而要受一批没种过地,只会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人的指使,积极性从何而来?

    现在,市场受宏观调配所束缚,人民生活得不到满足,国家挣不到钱,其实是双面的损失。

    崔绿真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社会在变革,经济体制是否也需要适应这种变革,做出相应的调整?”

    顾学章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话,“可还能怎么变,经济是一个国家的基础,经济体制变了,那国家性质还不得也……”啥都由市场说了算,像美国一样,那还叫社会主义国家吗?

    要知道,当什么都由市场说了算的时候,牛奶宁愿倒掉也不会给老百姓喝的!

    “可是,有没有这样一种体制,就是以国家宏观调控为主的同时,适当的尊重市场规律呢?”

    顾学章又是一愣,对啊,他怎么只能想到非黑即白,却想不到黑和白之间,还有一片叫“灰”的地方?当即,他拿出信签纸,吸饱了墨汁儿的钢笔“唰唰唰”划在纸上,没一会儿,一封建议信就成型了。

    他不是妻子那样的专职文人,不用斟词酌句,怎么简单明了怎么来,几句话就能建议清楚的事,才不要用什么排比比喻呢!

    崔绿真拿过来看了看,竖起大拇指,“爸爸你啥时候寄出去?”

    “明天吧,今晚先想想怎么调配煤油,这黑色的金子啊……”

    崔绿真一愣,“黑色的金子?煤油不是淡黄色的吗?”

    顾学章被她的较真精神逗笑了,靠在椅子靠背上,仰着上半身,整个人是难得的放松:“哈哈哈,傻丫头,煤油也是石油蒸馏分离出来的产品呀,你忘了?”

    崔绿真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以前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但下一秒,她忽然灵机一动,莫非高玉强说的“黑油”也是煤油?

    或者石油?

    不然有啥好偷的?猪油是白色的,清油是亮黄色,日常生活中能叫“油”的东西,可没黑色的。

    她觉着,她好像,应该,大概,能帮爸爸个大忙啦!

    当然,作为一只成熟稳重的小地精,她才不会在事情没搞清楚前咋咋呼呼让爸爸白高兴一场呢。

    晚上,她把高玉强叫来,让他再去那晚听墙角的地方去听听,看那伙流氓有没有再说啥。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高玉强双腿并拢,挺胸收腹,敬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这小子的交友能力非常强,来她们家做客几次就交到几个好朋友了,跟着他们沟里沟外的跑,在苏家沟已经是熟人面孔了。所以他去听人家墙根,别人也不会怀疑。

    更何况,他才几岁,屁事不懂,即使被抓个正着,小流氓们也不会担心他,因为他听不懂,压根就不是啥威胁。

    这不,他趿着姐姐的小破鞋子,哒哒哒跑到那晚的破院子外,听见那几个小流氓又在扭着脖子和腰杆,把身体扭曲成蚯蚓和蛇一般,三三两两搂着跳舞呢!他们身旁,是一台可以放磁带的录音机,他撇撇嘴,没我姐的漂亮!

    “怎么样黑子,想好没,干不干?”其中一个头发有点长的家伙问。

    “你确定,牛屎沟真有黑油?”叫“黑子”的,是个又黑又瘦的竹竿儿,就是妈妈口里说的不好好吃饭导致营养不良的家伙。

    高玉强再次撇撇嘴,都是一群不听妈妈话的人。他知道,“黑子”哥是苏家沟有名的大混混,爸爸跟他打过交道,说这狗日的不是好东西,没良心,以后能不来往就尽量别来往。今年姐姐家盖房子,本来其他村里人都同意给他们盖了,就这人拦着,说不把单价加到五百他就不让,除非推土机从他身上压过去。

    此时,他眯着那双细长得狭小的眼睛,带着凶光看着周围几个小弟。小弟们都害怕的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确定,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他们家就是牛屎沟的,都已经跟他爸回去看过好几次了,他们心大着呢,想要自个儿独吞……切,也不想想,要真是黑油,是他们能吞下的?”

    在外头拿着钱和票都买不到的金疙瘩,他们想要独吞,真是不自量力!

    黑子“嘿嘿”冷笑两声,“吞下?就他们?”他不知啥时候揪了跟牛筋草,咬在嘴里,恶狠狠地聊吧两下,“有说具体位置没?多不多?”

    “听说是在他们村口的坝塘尾巴上,这几个月河水都是黑的嘞,把水面盖得严丝合缝,油乎乎的……那得流出来多少黑油哇,想想就怪心疼的,这群乡巴佬,山猪吃不来细糠!”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牛屎沟的农民可不就是一群山猪嘛!放着这么值钱的东西不知道用,还苦哈哈种西瓜,种豌豆,能种出金子来?

    断墙外有两棵高大的桉树,枝繁叶茂,高玉强又静静地躲在桉树叶子里听了会儿,没听出他们要啥时候动手,眼见着就要散伙了,他赶紧“刺溜”滑下去,夹着红肿的屁股蛋儿往顾家跑。

    “姐,我听到啦!是真的有黑油,就在你们村坝尾。”

    他跑得气喘吁吁,崔绿真赏他一颗鱼丸,“你没听错?”

    “绝对没错,我用我的人格发誓。”

    崔绿真“噗嗤”一声乐了,你有啥人格呀你,你就是只臭猴子!不过,她更奇怪了,坝尾有黑油?她对这一带的水土非常熟悉,没听说哪儿有油啊。

    不过,石油储存在地底下一两千米的地方,如果真有的话,她的地精灵力也探测不到,地下三十米就是她的灵力极限了。

    不行,得看看去。

    为了“眼见为实”,第二天上午,崔绿真逃学了。背着书包出门,嘴里叼着个嫩嫩的玉米棒子,手里还夹着一把雨伞,“奶,我走了啊。”

    “别忘记带伞,我昨儿腰疼,今天肯定会下雨。”老人的腰腿骨关节就是最准的天气预报。

    “好嘞,拿上了,奶快回去吧。”出了大门,眼见着奶奶转回去,把门关上,她跑到公共汽车招呼站,等着汽车经过的时候,菲菲已经给她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绿真,这儿。”

    幺妹却不上车,给她扔了个纸团子,“拜托你了啊,菲菲。”

    她让菲菲帮她请个病假,就说她头疼,如果下午能好就去上课,好不了得明天才去学校。反正她学习好,父母声誉也好,老师绝对想不到她是装病的。

    就连顾学章和黄柔也不知道她逃学了。

    自从奶奶去给他们做饭后,崔绿真已经好几个月没回过牛屎沟了。此时的村落,跟大河口是完全不一样的安静,没有炊烟袅袅,没有黄牛哞哞,更没有拖拉机和自行车的声音。

    整个村子,安静得就像世外桃源。

    “姐,你们坝塘在那儿,咱们看看去?”高玉强知道她要来一探究竟,今儿一早就不上学了,崔奶奶给他背上书包送出门,他转头就跑半路等姐姐来了。

    逃学,还是要有伴儿,才有仪式感。

    与村里的安静不一样,坝尾一带,有好几个人呢。水面确实有一层黑漆漆油乎乎的东西糊着,像一层薄膜似的,虽然闻不见熟悉的煤油灯气味,可直觉告诉她,不简单。

    “幺妹,崔幺妹!”有人远远的认出她,喊叫起来。

    那是一把粗糙的,让人不那么舒服的男人嗓音。崔绿真十分,非常的不想理他。

    高玉强可是最强护花使者,他双手叉腰,“谁啊你,没看见我姐不想理你吗?”眨眼玩意儿!

    杨爱生被他臊得面红耳赤,“我……我……我跟你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对,我弟跟你姐叫青梅竹马,你哪儿来的野小子,滚一边儿去。”另一个满脸油污的男人白了高玉强一眼,那一个胖胖的猪头像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

    高玉强虽然不知道“青梅竹马”啥意思,可他最会看姐姐脸色,“你要不要脸啊,我姐不喜欢你,非常讨厌你,你有点聊行不?别老一天盯着我姐看,我姐脸上有钱还是怎么着?”

    这下,周围几个大人都笑了。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家都发现,自从这小姑娘出现,样爱生的眼睛还真就没眨过。

    可,虽然他们都是杨发财的狐朋狗友,也都不是啥好鸟,可崔绿真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豆芽菜傻大个,上下一样粗的水桶,这有啥看头?样爱生是不是有病?

    要想也想个女孩子吧,这种连女孩都算不上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崔绿真不知道,十二岁的她,居然被一群混子给嫌弃了。

    杨爱生被笑得难堪极了,也不敢再目不转睛的看,而是转为偷看。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瞥一眼,赶紧低下头,又再瞥一眼……

    崔绿真挺烦他的。说坏吧,他好像也没干过中的称得上“坏”的事儿,也没真欺负过她,反倒是杨爱卫揪过她衣领子,弄破了她脖子。可说好吧,他又总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她看。

    从小就让她觉着不自在。她听妈妈的话,小心着他,他去的地方她都不去,反正能避则避,就是不小心遇到也不给他好脸色。

    不过,趁着高玉强跟他们打嘴仗的工夫,她用灵力测探过,这真是的石油!千真万确的石油!

    而且,在地下二十多米的地方,她还探测到另一波更猛更多的即将破土而出的力量,仿佛火山即将喷发的岩浆,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股力量,不属于河水的力量,她在很早的时候,好像就是捡到河蚌那一年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探个究竟。现在,两股力量不谋而合,在她记忆深处汇合为一股,她确信,就是她曾经感受过的。

    原来,这顾石油她三岁半的时候就发现了呀!

    只怪以前灵力太低,超过三米的深度就探测不到了。

    要是能早点发现的话,它就不会渗漏出来,不会漂到水里,污染的水源……唉!她知道,在太平洋上曾经发生过几次非常严重的石油泄露世故,当时的水质、鱼虾、水草无一例外都被污染了。

    被污染的水,不能再喝,不能再洗菜洗衣服洗澡……她们小时候的乐园,难道就要毁了吗?

    崔绿真不无伤感的想,忽然,她脑海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冒出一句话——必须远离明火。

    而杨发财嘴里还叼着根过滤嘴香烟,她吓得“啊”一声,“杨叔叔,这儿不能抽烟,很危险。”

    胖乎乎的肥头大耳的杨发财回头,一副“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把烟头扔地上,用鞋踩灭。似乎是向她挑衅,或者证明他压根不把她放眼里,杨发财看着她放松下去的表情,又猖狂的拿出一根烟,擦起火柴,“卡擦”点燃了。

    崔绿真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善良的小地精,忽然恶劣的想,要是忽然给他脚底下点燃就好了,让他尝尝什么叫做水火无情。

    水里的火,更是冷酷无情又残忍。

    忽然,就这么一瞬间的想法,一阵风吹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杨发财嘴里的烟“轰”一声,火焰窜得老高,黄色的火苗迅速把他的纸烟一卷而尽。往死里香喷喷烟雾缭绕的东西,忽然像撒了汽油一般,迅速燃烧起来。

    很快,火苗窜到了他的鼻子上,脸上。

    痛得他“啊”一声,下意识就要往旁边的水里跳,幸好杨爱生拽住他,将他远远的拖离了河边,一面拖一面用衣服给他打灭脸上的火。

    然而,已经晚了,肥头大耳的杨发财成了一只烧焦的猪头,一张脸烧得焦黑焦黑的,胡子眉毛甚至鼻毛都没了,就连头发也被烧了大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

    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其他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杨发财啊,活活让自己一根烟烧成了大猪头!一张大脸不仅黑,还红,虽然杨爱生扑灭及时,可火焰的高温已经严重灼伤了他的皮肤。

    会不会毁容,就看他的恢复情况了。

    崔绿真心里得意洋洋,面上还假模假样的说:“看吧杨叔叔,我就说你不能抽烟,因为正对着风口,会把火苗吹……”

    “闭嘴!”杨发财现在哪还有心思听她马后炮,他又怕又疼,怕自个儿毁容再也找不着老婆,又疼得硫酸泼脸上似的,也顾不上今儿来踩点的事了,赶紧跑回家用清水洗去。

    可这把“鬼火”也太邪门了,凉水洗上去不凉快不说,还愈发的灼热,刚才那火苗烤猪头的焦味又扑面而来。他虽然没啥文化,可知道烧伤不是小事,不能随便胡乱处理,搞不好会毁容甚至丢掉小命的。以前公社有户人家就是帮隔壁邻居救火的时候,被火苗灼烧到,将衣服烧着了,黏在皮肤上脱不下去。

    反正,等大家七手八脚帮他扯开衣服的时候,全身皮肤已经大面积烧伤。本来,大家也没重视,心想顶多涂点烫伤膏就好了,谁知住院的时候水泡感染,死了。

    这件事,让全公社的人第一次认识到,烧伤真的可能会要人命的!

    杨发财被吓得背上冒冷汗,赶紧的跑出家门,让两个儿子送他上医院,一秒也不能耽搁。而他的狐朋狗友们,见他啥事都没说清楚就跑了,留在村里也没意思,自然也跟着走了。

    崔绿真松口气,对坝塘边不远处的大桉树说:“谢谢你们呀,桉树伯伯。”

    她要赶紧回去告诉爸爸,他的难题即将迎刃而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