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新顺1730 > 第四九六章 时代的浪漫(中)

第四九六章 时代的浪漫(中)

作者:望舒慕羲和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夜的命名术天机之神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我的大明星家族大国重工孤岛求生之重生狂蟒位面因果系统都市狐仙养成记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觉得,皇帝还能活多久?”

    说完将来跑路的事,刘钰忽然问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他不称陛下,只言皇帝。又说能活多久。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田贞仪却只在乎问题本身,却不在乎问题的礼法格式。

    认真地想了一下,摇头道:“寿命一事,谁也难言。但若无有急病,以皇家历代来看,二三十年,当无问题。只是,三哥哥要是存了跑路躲避的心思,却不能拖这么久。”

    “虽二三十年,但最好十余年便跑。”

    “人都说,急流勇退,方为大智。你不想退,又打心里不信什么君让臣死臣便死的话,那就只能在谁也看不出来的时候跑路。”

    “只以生死论,要说,现在跑最好。可我知道你的心事,还有诸多事没做完呢,不可只论生死快活。”

    “可若太久,皇帝真自觉命不久矣的时候,想跑却也难了。”

    “三哥哥要做的剩下的事……”

    田贞仪想了想,把已经将要出口的话顿住了。

    她听刘钰讲过许多的“故事”,自己也是个小时候便对天文宇宙好奇的人,自是知道世间奥秘无穷,如今更信了机械潜力无限。

    既是无穷、无限,那要做的事,永远都没有尽头才是。

    今日让百姓一年都能穿上一尺棉布,明日还有让百姓一个月便能换一身衣裳,哪有尽头呢?

    就不如此心怀圣人慈悲,那以个人喜好而论,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圜则九重,孰营度之?这些问题,难道便不好奇,想要全都弄清楚吗?

    剩下的事……

    剩下的事,以往的仁义之理觉得,尽头就是退回三代之治。

    可现在看来,剩下的事,无穷无尽,甚至都看不到要去到哪里,又怎么能和以前的退回三代之治相比?

    无穷无尽,哪有尽头?

    想到这,田贞仪改了口道:“昔者,周公制礼,于是传承二千年;夫子成圣,仁义千余载。此皆圣人也。”

    “你我如何比得上圣人?动辄谈论千年之事?”

    “便有些心志,我看,便以百年为期吧。这百年,大约便是寻常人所能看的极限了。”

    “再者,朱明亡而大顺兴。不言太祖皇帝入京又走,只说荆襄之战,恰有百年了。”

    “百年之事,现在想想,已是过去之史。如今朝中,再无一人经历过当年之事。前些日子,老兴诚伯薨了,便是连世宗皇帝禅位高宗皇帝之前出生的人都没了。”

    “百年已然太久。”

    “三哥哥要做的事,不妨以百年为视。若觉得,百年之期,非你不可的事,便去做;若这百年之内,少了你刘钰,却还有赵钱孙李钰的,便不必去做了。”

    田贞仪说起百年,刘钰知她的意思,是说平日里听刘钰说的那些事,只怕百年也未必做得成。若是真想要把什么都做了,只怕到死,也完不成。

    既如此,便想一想,哪些一定要做、哪些缺了自己别人一样可以做成的。区分开来,将那些必须要做的事做好,便远走高飞去也。

    然而田贞仪这句百年,却让刘钰一时间有些愣神。

    百年……

    百年……

    刘钰心道,是啊,一百年了。

    一百年前,天下将亡,大顺太祖皇帝大约也就是在他平定南洋的月份,驾崩于九宫山。

    正好一百年了。

    前些日子,朝中仅存的唯一的“勋二代”,年百岁的兴诚伯也没了,恰在大顺不但保住了天下,还夺回了南洋的日子。

    一百年前的5月17日,兴义兵、均田免粮的那位豪杰,死在了九宫山。

    一百年后的5月17日,这个大顺王朝,在锡兰完成了科伦坡堡的要塞炮安放,正式改“科伦坡”为汉旧名“高浪埠”,信雅达兼顾音名意名,不啻“苦力”之译,建立了在印度洋的第一个军事要塞;并在改名为“椰林城”的雅加达,派出了第一支前往南半球那个大洲的殖民队,二百个人、五十头羊、二十头牛、十二匹马,以及猫和狗。

    那位理论上见证过世宗禅位于高宗的老“勋二代”的去世,也几乎是在大顺平定南洋,将占据了南洋一百余年的西洋人赶走的时候。

    如同时代的交替。

    这是之前的一百年。

    之后的一百年呢?

    恰是1840年代。

    若为1840年天下内的事,似已差不多了。

    可若为1848年世界内的事,似还差的远。

    若以1840年天下内的事来看,若在从前,庚子年的鸦片或是王朝通用的必然,但几十年后甲午年的失败则是特有的屈辱。

    现在看看眼下,皇帝暂时还能再往前走个几年,或者十几年。

    至少,刘钰可以确信,庚子年的鸦片事,不会再发生了。甲午的失败,本来若是大顺,也不太可能出现,可他也一样给提前摁死了以防万一。

    若只看百年,只看1840年的天下内事,似乎此时就可以真的学学留侯、陶朱了。

    但若放眼天下之外,世界之内,若看到1848年的世界事……风起云涌,黑旗红旗便地、街垒硝烟、王冠即将落地、国王瑟瑟、贵族女装出逃、共和风潮再起、宣言横空出世。

    那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

    认真考虑了一下田贞仪的问题,刘钰皱眉思索了许久,缓缓道:“若以百年为期,终究还是要在做几件事的。还差一些。”

    田贞仪点点头,没有去问到底还要做什么,知道日后刘钰都会慢慢告诉她。这时候,只要知道还要继续做一些事就行了。

    “那也好。陛下不是让你督办工商事吗?戎马之事,其实着实不用你再亲为了。既给你了督办工商的差事,顺势做好了便是。”

    “那些戎马之事,你既说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政治的本质又是经济。那我看,管好经济事便可。”

    “印度也好、南洋也罢,那些人去打,也未必就不如你。你事事亲为,他们便是一些锥子,又哪有露头的机会?”

    “你既要继续做,我便陪着你就是。”

    “将来是怎么样,便随他去吧。何必忧心?”

    说罢,田贞仪伸出手,勾住了刘钰的脖子,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道:“说真的,旁的女子若听你说那些什么天文、地理、经济,总觉无趣。可我呀,真的是怎么都听不够。”

    “我就是喜欢看着这一切慢慢变化,觉得就像是看一片永无波澜的水,忽然荡起了涟漪。”

    “好大的一片湖面,却不知这涟漪因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出。固然意外之喜。”

    “如今则是每一次看着,都像是冬日的雪化之后的春花。即便听你说了,知道会是那般,可依旧欣喜。”

    “就像是谁都知道,雪化了,春来了,花便会开。可谁又不因春花而喜呢?”

    “十几年前,我喜欢你在黑龙江畔,一袭大氅,雨波擒夷。那时候,我给你写了好多好多的信,想把我的一切,都写给你听。”

    “现在呀,我还是喜欢你。可我不想再写信了,也不想再把我的一切都写给你听了。那时候写给你听的,是没有你的日子。现在我只盼着,和你一起经历以后的日子。”

    “将来不管如何,我都觉得值了。生也好、死也罢;轰轰烈烈,最是有趣。若能看着这天下变幻,这不是比看一百部戏,更叫人喜欢?况且,你陪我一起看,我也陪你一起看。”

    刘钰闻言,心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畅。

    软玉在怀,发丝轻轻扰动着他的下巴脖颈,微微有些痒。忍不住嗅了嗅田贞仪的头发,迷醉的淡淡花香气,掩不住的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椰子般的清香。

    忍不住伸出手,将怀里的田贞仪用力揽住,使劲儿裹了裹。田贞仪不再乱动,而是轻轻地反抱着他,趴在他的胸前,听心跳的声音。

    好半天,刘钰轻轻吹了一下田贞仪的耳垂,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慵懒懒地嗔道:“干嘛。”

    刘钰又轻吹了两下,附在耳边道:“你这么说,我更喜欢你了。”

    已是软软的田贞仪伸出手,微试了一下,嘟囔道:“太冷,风又大。怕万一着凉了……”

    说是这样说着,可是身体却软软地挪开,伸出手扶住了热气球的吊篮栏壁,微微摇晃了一下腰肢。

    心里火热,高空风中有些凉意,只觉得后背一只手慢慢靠近,要掀裙子,浑身顿时起了一层战栗。

    脸本不红,只是一低头,看着地上许多的蚂蚁大小的人,明知道这么高,又有吊篮,怎么也看不见。

    但恰逢这时候下面有人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并不是喊他们,许只是杂事,可依然清淡的声音终究传来。

    于是脸腾的一下红了,回手打开了已经摸到了裙子的手,变了卦。

    然后拉着刘钰一起慢慢地靠坐在吊篮旁,心里突突乱跳地心虚般地瞧了下吊篮的围框高度,瞪了一眼远处高飞的鸟隼,慢慢俯下身子,将头弯的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