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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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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和另外一个人,这个时候,已经悄悄到了南福巷九号。

    南福巷里路灯昏暗,无人行走。风从巷道里缓缓吹过,带来一点清凉,也带来远处的车声,让人心里不安。

    李林前后观望一会儿,让那个人在院外望风,自己悄悄地溜进了九号院,沿着甬道无声前行。这个地方,他已熟门熟路。

    他首先见十一号房间里黑着灯。他无声地走到门前,立刻清门上挂着锁。他心里很庆幸,这就是说,屋里没有人。他从口袋里取出螺丝刀,只一下,就撬开门锁扣链,然后无声地潜入屋里。

    李林进屋时,并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高墙上,此时正俯卧着一个黑影,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左少卿俯卧在墙头上,猜想这个人一定是来寻找汇票的。那么,他就应该是自己人了。她俯卧在墙头上,没有动,只是观察着。

    李林进了屋,不敢开灯,取出一支小电筒,四处照着。他判断,如果赵广文把汇票藏在什么地方,就应该是里屋,并且是在沙发周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离得太远。他进入里屋,先在沙发上寻找。

    但是,他在沙发上摸遍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垫子下面,扶手缝里,都没有。他把手伸到沙发底下。沙发底下可以摸到弹簧,但还是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索性将沙发翻过来,用手电照着,仔细察。那不是小东西,约有书本那么大,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李林的头上开始出汗。

    沙发背的后面钉着一层布,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但他仍不甘心,用刀划开了布,把手伸进去摸,但一无所获。李林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他再次用手电照这个沙发,终于确认,东西不可能在沙发里。他想,只有扩大搜索范围了。

    他用手电照着,四处搜索。茶几上面和下面,椅子底下。床铺上,枕头下面,被子里面,褥子下面,床底下也仔细地摸过过,没有。然后是柜子里面。他把柜子里面的东西扔了一地。这个时候,他就什么也不顾了。还有柜子的顶上和底下,都仔细地摸过,仍然没有找到。这个房间并不大,东西也不多,再没有其他可藏东西的地方了。李林四面望着,已经开始考虑到外屋去找了。

    这个时候,他隐约听见院外的街道上,有人在呼喊:“三儿哎,三儿哎,快回家了,都什么时候了,快回家了!”

    这是外面望风的人发出的警报,说明有人回来了。李林心里极其懊恼。东西还没有找到呀。他一边继续寻找,一边向后窗退去。

    在昏暗的南福巷里,黄枫林手下的两个特务,正悄悄走来。他们并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走进九号院。其中一个,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准备开门。他一摸到门锁,吓了一跳,立刻退后一步,从怀里掏出手枪。另一个也掏出枪,对准房门。

    他们注意地听了听,屋里没有动静。其中一个,慢慢走上前,轻轻地推开门,一边观察着,一边慢慢地走进去。

    屋里黑暗、静谧,如张开的虎口,藏着令人恐怖的危险。

    墙头上的左少卿缓缓欠起身来,并从腰间拔出匕首。她为屋里的人担心,准备随时跳下去支援他。

    黄枫林手下的两个特务,举着手枪,互相掩护着,悄然走进外屋。他们停下来倾听,里屋一点动静也没有。一个人走到门边,用手枪指向门里。另一个人轻轻推开房门。里屋仍然没有动静,黑暗中似乎藏着危险。推开门的人,伸出一只手到门里,摸索着打开电灯。灯光一亮,他们同时冲进门里,分别把枪指向两侧。

    屋里确实没有人。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屋里的景象让他们震惊。毫无疑问,房间里已经被人彻底搜查。沙发翻倒在地中间,柜子里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床上更是一片零乱。他们抬起头,都见那扇敞开的后窗。

    一个特务走过去,向窗外了,然后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回头对他的同伙说:“咱们样子来晚了,已经有人来搜查过了。”

    另一个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关窗户的特务走到沙发后面,见沙发背后的蒙布已经被刀划破,他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摸,当然什么也没有摸着。他说:“样子,这里被搜得很彻底。”

    他直起腰。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碰到墙上挂的一幅油画。那是一幅很俗气的油画。那幅油画晃动着,似要掉了下来。他急忙伸出一只手扶住它。但那油画还是要往下掉。他只得用两只手端住油画,要把它重新挂一下。但这时,从油画后面掉下一个东西来。两个人都低下头,去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硬皮的夹子,大约有一本书那么大。他们很惊讶,猜不出这是一个什么东西。

    挂油画的特务扔下油画,把它捡了起来,并翻开着。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屋外墙头上的左少卿,透过窗帘上的一点缝隙,也到了屋里的情况。她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她无声地从墙头上滑落到地面。

    房间里的灯光足够明亮,周围也足够安静。在这明亮和安静中,透出一丝谜一样的意外,或许还掺着一些惊喜。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人的心脏都会砰砰地跳着。

    黄枫林手下的这两个特务,也同样如此。直觉告诉他们,他们意外找到了被人仔细寻找,却没有找到的东西。

    他们站在灯光下,翻开黑色硬皮夹子。里面有一叠很硬的、印制十分精细的纸片。他们的眼睛有点发花,目光在硬纸片上乱扫,却什么也没有清楚。

    他们终于定下眼神,目光也渐渐集中。他们第一个清楚的,是纸片上方的一行字:“上海汇丰银行即期汇票”。下面有一些英文,也有一些中文,他们不大明白。但下面的“金额”两个字,他们都能明白。“金额”的后面是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已经使他们的眼睛睁大了。还有,在数字前面还有一个符号,那是一个大大的“s”,并画着两条竖线。他们明白,这个符号代表美金。

    “老天!”两个人同时惊呼。

    他们一张一张翻着。每一张汇票上的金额都不一样,这说明每一张汇票上的金额都是单独的,所有的金额加起来才是总数。

    “老天!”两个人再次同时惊呼。

    一个说:“兄弟,咱们发了呀!这是美金!”

    另一个说:“是,是,这都是钱呀!到银行里,就能兑出钱来。”

    “并且还是美金!”

    “妈的,还真是美金!”

    “兄弟,咱们怎么办?”他推推另一个人,“你傻了呀,咱们怎么办?”

    另一个人抬头着他,目光中藏着警惕,“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给咱俩这么一张,咱俩就发到姥姥家了。可是,这是会要命的。这屋里的景象,有人拚命也要找到这个东西。这是会要命的!你懂不懂?”

    “那,咱们怎么办?”

    “赶快走,报告科长,科长怎么说。这里不能再呆了,有危险。”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才冷静下来。恐惧正像风一样,从狼藉满地的杂物中吹进他们的心里。他们同时抬头向周围了一眼,又侧耳倾听,周围没有一丝动静。

    “快走吧,快走!”

    两个人跨过满地的杂物,向门口走去。他们拉开门,刚刚跨出一步,就如木雕似的呆住了。

    外屋没有开灯。里屋射出的灯光让外屋半明半暗。他们赫然见半明半暗的外屋里,无声地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闪着黑光的眼睛,正冰冷地盯着他们。那个人手里正举起的一样东西,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一支大手枪,正对着他们。

    站在外屋的人,根本没有给他们做出反应的时间。他们也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那是震耳欲聋、干脆利落的两枪,。4mm口径的子弹从他们的前额穿入,他们的生命在他们倒地之前就已经结束。他们应声倒下,一个倒在里屋,一个倒在外屋。

    左少卿无声地走过去。她从一个人的身边捡起那个黑色硬皮夹子。她在墙头上的时候,就透过窗户见了这个黑色硬皮夹子。现在,她翻开夹子了一下,立刻确认,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她把夹子放进帆布包里,转身走出门,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时,前面楼房的一些窗口里亮出了灯光,有人推开窗户大声喊叫,“怎么啦,楼下怎么啦!”

    天亮时,叶公瑾和黄枫林乘车赶到南福巷九号。是何俊杰打来的电话,说南福巷九号出了命案,有两个人被杀。黄枫林立刻意识到,是他的两个弟兄出了事。

    程云发和赵明贵都来了。他们带着人封锁了现场。现场的周围还有一大群警察,他们推搡着围观的人群。

    黄枫林没有下车,他不能在众人面前现身。

    叶公瑾下了车,独自走进院内的十一号房间。房间里的景象让他惊骇。两个死者仍保持着他们死亡时的模样,怪异而且扭曲。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暗红色的血漫延在他们的身下。

    叶公瑾出来了,这两个人都是一枪毙命。他们倒下后,连一丝挣扎的痕迹也没有。这个情况让他心中惊骇。

    里屋更是遍地狼藉,显然已被人彻底搜查。

    程云发带来的人正在房间里寻找线索。见叶公瑾进来,就都停了下来,无声地站在墙边。叶公瑾默默地着屋里的情景,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往外走。程云发和赵明贵跟在他身后,也走出来。

    叶公瑾在外屋门口停下来,回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赵明贵轻声说:“还不太清楚。但来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但不知是这两个人在找,还是另有他人。”

    叶公瑾见还挂在门框上的锁和扣链,说:“这个锁,应该不是这两个人在寻找。是别人在寻找,但可能让这两个人撞上了。会吗?”

    赵明贵摇摇头,“处长,这两个人都是仰面倒地,头在里,脚在外,凶手是在外屋开的枪。我感觉,凶手是后来的。”

    叶公瑾想了想,没有再说话,一直向院外走去。

    叶公瑾上了停在外面的汽车,静静地坐着。身边的黄枫林注意地着他。

    叶公瑾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房间里死了两个人,可能是你的弟兄。我猜想,你的弟兄已经找到什么东西了,应该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被凶手枪杀。来我们触到了共党的痛处,他们急了眼。但是,我猜想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也许你以后会发现。”

    黄枫林轻声说:“叶处长,这个事,我不能再干了。”

    叶公瑾回头冷冷地盯着他,“怎么了,枫林兄,你害怕了吗?被共党吓着了?你可是说过,只要我不说停止,你就会一直查下去。”

    “叶处长,我带来五个弟兄,两死两伤呀,你还叫我怎么干。我回去都没法跟站里交待呀。”

    “枫林兄,这样吧,后事方面,我帮你料理。尽我的能力,办得好一点。另外,丧葬费、补贴,还有家属的抚恤金什么的,我帮你申请,尽可能优厚一些。卢站长那里,我去跟他说。相信他能够理解。如果不是我这里的情况确实复杂,我也不会向他借人,也不会损失这么多弟兄。都是为党国尽忠呀。枫林兄,如何?”

    “可是,还叫我怎么干呀?”黄枫林苦着脸,着叶公瑾。

    叶公瑾轻声说:“你的目标,就是张伯为,他还在。枫林兄,继续干吧,你能自认失败吗?你会认输吗?”

    黄枫林想了想,咬着牙说:“好吧,我继续干下去,再和他们较量一回。”

    精明机警的黄枫林,后来成了左少卿的一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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