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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李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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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位于闾国西北,为闾国西北屏障,紧邻着一望无际的涅幻荒漠。传说这涅幻荒漠鸟飞不到边,云流不到尽头,太阳也是西坠这无垠的荒漠之中,也有人说荒漠那头就是神秘的人族另一天语之地,也有一说是天域之地。如此种种,均是无籍可考,却使这片广袤的荒漠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神秘面纱。

    青州也是闾国由山区向平原过渡的缓冲地带,在穆州司空见惯的高山险峰此地已经赫然不现,一条条飘带似的河流,从稀落的低矮山丘中蜿蜒川流,彰显出一副小家碧玉般的温存画卷。

    宗楚自从辞别闻啸笙后,与王岐涯两人一路穿云透雾迤逦而行,到这青州城外时,已是飞遁了十数日光景。

    那日薛燕婷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带着脸色尴尬的王岐涯回到芷云居,果然如宗楚所料,王岐涯再一次品尝了破境失败的苦涩,宗楚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将自己剩下的一颗凝灵丹送给了王岐涯,让这位唏嘘不已的屡败师兄又看到了一线希望,抑郁的心情也不治自愈的好了许多。

    此后,宗楚犹豫了半响来到竹心塬,准备了一套说辞向闻啸笙辞行。没有想到的是,不等宗楚说完,闻啸笙便哈哈一笑爽快地答应了,似乎宗楚此行是为宗中办差一样,并叮嘱了一番注意事宜,压根就没有提及迫在眉睫的汤谷战事,倒使宗楚有些尴尬起来,当时就想好了尽快完结青州私事,赶回宗中听调。

    二人站在城外一处小山丘上鸟瞰青州,只见城墙高耸箭垛影绰,城中街衢巷道纵横交错,高楼低舍鳞次栉比。又见远山含翠碧水如带,近廓村树炊烟袅绕。不由暗自讶叹了一番,回想当初在靠山镇感叹大见世面的一幕,不禁自嘲地一笑。

    二人不再御器飞行,望着巍峨箭楼下的高大城门一路走去。远远就看见城门口,一队全副武装的凡人士兵,正仔细地盘查着进出人流。几个身着紫色袍服的修士,双手倒背着立在一旁,警觉的目光在人群里不停的扫视。

    见此情景,宗楚和王岐涯两人不由心中都是一凛,连远在西北一隅的青州也是这样草木皆兵,看来战争的阴云是越发凝重了。

    二人缓缓走到城门口,一个脸型方正、浓眉大眼的士兵举戈拦住了他们,着一口浓重的青州方言,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出示身份文牒!”宗楚一怔,听着这有些熟悉的方言,蓦然便想起远在蒲家堡的母亲来,也是这种带着上扬音的一口方言。

    “身份文牒?哦,这位兄弟,我们从穆州赶来,并不知如今进城还要身份文牒。”王岐涯说道。

    “没有身份文牒一律不许进城!”那士兵毫无商量余地的断然说道。

    宗楚见那士兵一脸倨傲之相,刚刚生出的一丝好感,顿时烟消云散,走上前说道:“请兄台通融,我们是梅山清元宗门下弟子。”

    站在一旁的几个紫袍修士听见宗楚说是清元宗弟子,齐刷刷地围了上来,都把眼光盯住了二人。宗楚莞尔一笑,将收敛的气息蓦然一放而出,那个站在身侧的士兵,顿时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按压,翻身倒卧在地上,用惊惧的目光望着二人。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青修士,一杨手中长剑就要冲上来,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中年修士一把拉住了他,走上来拱手说道:“还请前辈见谅,如今北方形势紧张,晚辈奉命盘查过往人众,以防五通三国细作混入青州,前辈既是清元宗弟子,不会连腰牌也没有吧?”

    “腰牌?”宗楚挠了挠头,清元宗还真没有什么腰牌,不过储物袋中倒是有一块现成的。宗楚翻手一拍储物袋,飞出一块半尺来长、银光闪闪的腰牌,一把抓住递给这位中年修士。中年修士只匆匆瞥了一眼,儒雅的脸上顿时显出既疑惑又惊诧表情,拱手恭谨的说道:“不知前辈何处得来这块腰牌?”

    宗楚嘿嘿一笑:“噢,腰牌难道有假不成?”

    “不,不,腰牌是真的!只是这腰牌是本殿元婴长老才持有之物,晚辈好奇而已,前辈切莫见怪,请!”中年修士慌乱的回道,并摆手令几个士兵让出了一条通道。

    宗楚瞥了一眼,带着王岐涯穿门而去。几个修士疑惑地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起来。

    半响过后,中年修士才叫过一位青年紫袍修士,二人低声耳语了一番,那青年点了点头,御器而起往西方天空飞遁而去了。

    宗楚和王岐涯走进城中,见两丈来宽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各色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吵闹声小孩子的哭嚷声喧嚣一片,好一副繁华热闹的场景。

    宗楚一连询问了好几个行人,被问的人要么一脸坏笑用手随便一指便匆匆离去,要么用鄙夷的目光盯视二人一眼拂袖而去,甚至一个胖大嫂还一怔之下,骂着伸手抽了王岐涯一个耳刮子。后来好不容易才从个喝得烂醉的酒鬼嘴里得知,秀乐庄就在城南柳子巷口,弄的二人云里雾里,一阵迷茫。

    二人折道往南,串街走巷迤逦大半个时辰。果然看见十字路口矗立着一栋雕梁画栋的高大楼阁,楼阁第三层正面顶梁上,挂着一块数尺长的黑色泥金匾额,上面“秀乐庄”三字璀璨夺目。

    但见门口十几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袒胸露乳的女子,有的挥舞着手中的轻纱,浪声燕语、丢眼抛媚地招揽顾客,有的干脆跑到街道上连撕带拽地往楼堂里拉人,过往的男客们都忙不迭的闪身躲避而行,几个被拽住的正无奈地在女人堆里挣扎。

    宗楚一看顿时头都大了一圈,只觉耳热心跳。王岐涯张着肥厚的嘴唇,半天合不拢。想起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打听这花柳行院,不觉暗自尴尬起来,王岐涯的耳刮子挨的倒也不冤。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踟蹰起来,宗楚搓着手无计可施。暗忖,自己刀山剑海浑不怕,只这脂粉英雄当真难敌,李尘染的这笔风流债却如何了结?

    正懵懵懂懂间,一股湿热刺鼻的浓香直冲鼻腔,几个女子已是将二人手拉臂绕地往门口拽将起来,口中爷啊兄啊的呢喃。宗楚心中突突乱跳,想着横竖还是要进这一趟,将提起的灵力一敛,便由着几个烟花女子拖进了楼堂。

    只见一层楼堂十分宽敞,天井一般的直透三层顶篷,二三层的楼道围栏历历在目,正中一道丈许宽的檀木楼梯直通上层,临近二层左右一分,分别接通两边围栏。

    此刻正值午后,楼堂中顾客稀少,除了宗楚和王岐涯两个男人外,临窗处还坐着个一脸皱褶的老者,见宗楚眼光扫至,脸色尴尬一笑,目光飘忽的点了点头。

    二人在楼堂左侧一张方桌边坐下,几个将他们拽进来的女子,给二人奉上茶水,又一溜烟出门“抢人”去了。却见一位三十左右,一脸脂粉如雪,嘴巴血红的女子,掠鬓扭腰地走了过来。坐在宗楚对面,一副撒娇作痴的模样,望着二人晕生双颊、丢眼横波的只顾献媚。宗楚只觉腹中一阵翻滚,恶心地强咽了一口气,掏出一块银子,往木桌上一扔,肃色说道:“宗某想打听一个人,还望姑娘实言相告。”

    那女子一把将银子抓在手中,一双媚眼盯定宗楚,软语说道:“哎呦,这位小兄弟,头一回吧,想找哪位姑娘别不好意思嘛。”

    宗楚蓦地一拍桌子,那厚实的檀木大桌如一块豆腐般,碎成了一堆,女子花容变色,楼堂中几十个裙袂缤纷的女子,顿时目瞪口呆的望着宗楚。

    宗楚嘿嘿一笑:“宗某唐突了,还请见谅,各位不要惊慌,只管自便就是,我问你,此处可有一位名叫童姑的女子?”

    “童姑!”那女子此刻那还敢坐,收敛了一脸浪容,恭谨地答道:“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

    “唔?”宗楚有些意外。

    “不过她有个女儿,和小兄弟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有些惊怔的望着宗楚说道。

    “她女儿如今在哪里?”

    “好像在童姑去了后不久,就嫁人了,夫家似乎是城东扶竹巷任家对,是任家!”女子犹豫了片刻,用肯定语气说道。

    王岐涯问道:“可知她叫什么名字不?”

    “叫李可儿,这我可记的清白。”

    宗楚盯视了女子一眼,见他女子一副惊惧的神色,可怜兮兮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将一快银子扔在女子手中,二人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了。

    扶竹巷却不似柳子巷那样广阔繁华,只够三四人并肩而行,巷道中也人影稀廖。一色的青灰石条围墙,砌起一丈多高,每隔十数丈便开着一扇朱漆大门。这回倒没费多少口舌,便打听到任家府邸所在。

    沿着狭窄的青石巷道,走了不到一顿饭的光景。果然看见一扇朱漆大门楹顶木牌上写着“任宅”二字。

    宗楚扣住朱漆门上一只铜质兽面衔环,咚咚地轻碰了几下门板,便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吱呀”一响,朱漆大门打开了一条一尺来宽的缝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伸出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脑袋,警觉的问道:“你们找谁?”

    “李可儿可是住在此地?”

    “唔,找我们少奶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等那小丫头再次打开院门时,宗楚和王岐涯随着女孩走进一处正堂,只见一位少妇模样的女子坐在堂中高背椅上,怀中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嘤嘤地轻拍着,几个大小丫头忙着擦桌扫地,庭院中也有些老老少少各行其事,看来倒是个殷实之家。

    宗楚瞥了一眼女子,见那女子脸如银盘,柳眉微斜,目如点漆,水滴状的细鼻下一张樱桃小口,只鼻翼两旁缀着稀稀拉拉几点暗红雀斑,倒显得越发妩媚。

    女子见二人穿庭而来,忙将婴儿双手递给方才引路的小丫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宗楚二人。

    王岐涯淡然一笑说道:“令堂可是名唤童姑?”女子蓦然一怔,双颊有些发红,盯视了一眼二人,有些迟疑的说道:“你你们是什么人,问这干什么?”

    宗楚笑道:“请姑娘不要介意,我们是令尊李尘染的师兄弟,受令尊遗托,有些物件要交与其亲人。”

    “家父?李尘染!”女子忡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敛袵一礼说道:“家母临终前提起过的,确是家父名讳,有劳二位叔伯了。”

    王岐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了女子,略一寒暄后,见这女子悲戚而不敢发,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二人谢绝了女子期期艾艾的挽留,跨门而去了。

    完成了李尘染的遗愿,王岐涯的心结完全地解开了,脸上也露出了一路上少有的笑容,走马观花地观赏起青州繁华热闹的街景来。宗楚却脸色阴沉如水,眼中隐隐闪烁着缕缕凶光。王岐涯有些不解地看了宗楚半响,犹豫了片刻问道:“宗师师叔,你似乎有心事哦,上次说这青州有你未了的俗事,不如趁此一并完结了罢。”

    宗楚一边思索着如何打听位于城南的“振威镖局”,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我们还是平辈相称吧,这师叔我听着还真有些不习惯,如今不比在宗内,不必拘那些虚礼的。”王岐涯肥厚的嘴唇蠕动了半响,嗫嚅道:“是,师叔!”宗楚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两人迤逦沿着星罗棋布的街道,往南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