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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章 一个没意思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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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一炷香后,郝剑在七八位西荆楼护院高手的目光下,走出了院子,寻到了盘膝坐在断崖的司十二。

    这如同竹竿一般瘦削的小丫头片子,穿了一身白蓝交织的锦袍,仰面看着清凉月光,手里握着一柄比月光更凉几分的银白长剑,见到郝剑来后,却不似以往那般热络的迎上去,而是耷拉下眉眼,瞧着有些怏怏不乐。

    郝剑伸了个懒腰,挨着司十二坐下,“白若尘说了,咱们今夜便走,离开北冥山,去往凤阳城,不过在走之前,他让我来收拾一下细软。”

    “我寻思着......这小子的细软和外物,都是自个儿的侍卫带着,哪里轮得到我来收拾。而我,又是个阶下之囚,身无分文,连这身衣裳都是你给我买的,更用不上‘收拾’二字,思来想去,他的意思大概是,让我来找你说说话。”

    郝剑说完话后,将目光放在司十二的好看侧脸上。

    他发现......这位小姑娘似乎红了双眸,像是哭过。

    不过,这等事情,也不好点破,郝剑迅速调转目光,迎着微亮月光,感慨一声,“你瞧瞧,多圆啊!”

    晚春将夏,橙黄泛白的月亮,却并不是白玉盘的模样,而是弯弯的小船,徜徉在无边无际的星河。

    通俗来讲,月亮并不圆。

    再讲的浅显一些,郝剑转圜话题的方式,略有粗糙。

    司十二将额前被风吹乱的乌发往外轻拨,拔出玉簪,重新束起,轻轻咬唇,说道:

    “九年前,我十二岁,与师父行走于天风国的秦岭三郡,在当阳镇歇了几日脚。师父是个身手不错的飞贼,有三品初境的实力,在那时的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声名的高手了,为了教我技艺,他常常带着我去做偷窃之事。”

    “落脚当阳镇的第二日,师父带我潜入一位富户的院子里,偷了一件名贵的书画,拿去换了许多银钱。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富户姓王,是当阳郡知府的小舅子,那副书画名为‘墨韵上仙图’,这副书画是要拿去进献给万京城皇室的礼品。”

    郝剑闻言,摇了摇头,“你这师父胆子可真大。”

    区区三品初境,真交起手来,或许连十个壮硕的汉子都打不过,也敢去偷皇室的礼品?

    司十二看了眼郝剑,继续道:“那一次,我们确实着了道,还不待走出当阳镇,便被官兵抓入大牢,可官府的板子还没落下,王家的侍卫便来了,拿着一张手令,将我和师父提到了王家。”

    郝剑来了兴趣,“怎么,这王家瞧你师徒可怜又是技艺不俗之人,想着召入府中为其效力?”

    倘若如此发展的话,这件事情传入江湖,倒也不妨是一件美谈。

    司十二轻轻摇头,“那天夜里,王家大宴,来了许多权贵人物,我与师父则被绑在屋檐下的柱子上,他们投壶过后,又拿起硬弓,站在百步之外,轮流对我们射出利箭,说是......谁先射死这两个小贼,便赏百金,以此搏取‘高雅’之名。”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偏偏有些人却在杀人之前,要对将死之人轮番羞辱,若这便是高雅,那这两个字,可真就变了味道。

    司十二叹了口气,“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怕,我心中以为......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早晚是要死的,只是有些人死的早些,有些人苟活了些岁月,终究都要被江湖埋葬,倒是师父,被吓得屁滚尿流,让我觉着有些丢脸。”

    郝剑摇头失笑,如此沉重的事情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却是这般风趣。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司十二略微仰面,略微皱眉,沉吟道:

    “或许是这些大人物生了玩乐之心,见我不哭不闹,便想着吓唬我一番,一连十五人、一连十五箭,皆射向了师父,可他们的箭法实在太差,这十五箭里,仅有两箭射中师父,还没有伤及要害。”

    “我可怜的师父死了,我觉着,他应该是被活生生吓死的,而不是被射死的。当温热猩红的血液溅射在我脸上,我承认,我确实有些害怕,两条腿不听使唤,使劲颤抖,面色如月光般惨白。”

    郝剑顺着司十二的目光看去,心道,若是如此,确实可称‘惨白’二字。

    司十二眉头渐渐舒展,耸了耸肩,无奈道:

    “我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可直至死到临头,我才明白,原来没有人能够真正战胜心中的恐惧,真正不怕死的人,都是将恐惧隐藏到了极深的人,即便是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物,即便是对生命生了浓浓的厌倦,我觉着,临死之前,也是会怕的。”

    郝剑微微颔首,“生死之事,乃人生大事,恐惧未知,是人的本性,是写进骨子里的,没有任何人是不怕死的,但这世上有着许多比生死之事更重要的事情,于是,便出现了所谓的‘不怕死’的人。哦......对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故事不错,我很喜欢。”

    司十二白了眼郝剑,“本来想跟你说的,可听了你最后一句话,我便不想跟你说了,哼!”

    说话间,她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潇洒走向月光。

    郝剑挠了挠头,起身追去,苦笑道:“小祖宗,我又哪儿惹了你啊?”

    不远处,树荫下。

    白若尘悄然走出,望着郝剑与司十二的方向,摇了摇头。

    其实,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

    对于一群自认高雅的权贵人物而言,两个小贼的性命,不过是脚下一颗细碎石头,并不起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用这两个小贼的性命,让他们玩一场有意思的游戏。

    司十二的师父在强弓硬弩之下,被吓得屁滚尿流,哀求连连,越是如此,才越是有意思,不是吗?

    所以,他才会被一连射了十五箭,活生生吓死。

    可你们觉着,他们的箭法当真如此差劲吗?

    在尚武成风的天风国,酒宴之间的寻常把戏便是投壶、射珠,这些常常流连宴席的权贵人物,每一位都有不下于精锐劲卒的箭法。

    十五箭中其二,确实是失误。

    不过,失误的,并非是那脱靶的十三箭,而是那射中的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