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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李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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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称“小孟尝李七郎”的大梁首富李让,一大早就接到了新授宣武节度使朱温的拜贴,不禁大喜过望。李让虽然年轻,却见多识广,为人不仅聪颖、大度,而且颇有志向。昨晚接风宴上,李让一见朱温,就认定他是一个枭雄,他当时就有了打算:一定要设法尽早地接近朱温!但他万没料到,这位新任宣武大帅刚到大梁的第二日,折身下拜的第一人竟然就是他李七郎!

    朱温此举自然有他的目的:眼下的大梁可谓是内外交困:连年大旱使得饥民遍地,公仓无粮,公库无银,军士不足三千人,而且缺粮缺饷,士气极为低落;更兼黄巢、秦宗权时常派军攻袭,逃兵日渐增多,眼见得大梁城已是朝不保夕。昨晚的接风宴上他就发现,李让虽然年轻,却在大梁极有影响,更兼富甲一方,人望颇高。他清楚,他朱温要想在大梁站住脚,就须得牢牢地掌控住这位远近闻名的李七郎。当晚,他就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夫人张兰舒,张兰舒说道:“所谓给人面子要给足,既是如此,你何不主动去拜访他呢?”故而,拜访李让就成了他到任后的第一件大事了。次日一早,他就在朱珍、庞师古的陪同下来到了李让的府上。

    朱温与李让见面寒暄过后,便故作谦恭地问起了大梁的情况,李让自然是就其所知连同自己的看法坦言相告。谈话间,朱温发现了一件怪事:在李府来往服侍的不是女佣,却是一些少年小儿!朱温颇觉有趣,便问李让原由。李让答道:“近年来,小可在街上常常看到些乞儿,就把一些伶俐的领了回来,让他们帮着府里做些杂事,闲暇时,就请先生教他们学些东西,以后怎么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朱温赞道:“好,员外果然有孟尝之风,此举是大功德啊!他们中有学武的吗?”

    “有,学文的学武的都有!”说到此,李让言语里就有些得意,“前两天先生还给我说,日后,孔循、段明远文可治国,董璋、高季昌武可开疆。”

    朱温大喜:“快把他们叫来,让朱某瞧瞧!”

    不一会,四个孩子就过来了,看上去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孔循、段明远两个孩子年龄尚小,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皆长得眉清目秀,煞是令人喜爱。董璋、高季昌年龄稍长些,都有十四五了,看上去更显得英气勃勃。朱温兴致大增:“本帅虽然爱文但却不通文,不能给你们评判。武艺吗,本帅还是懂得一二的。董璋、高季昌,你俩就和本帅比划比划,如何?”

    董璋、高季昌有点不知所措,主人一早就告诉他们了,今天来的可是当朝名将、宣武大帅!

    李让见状,连忙说道:“两个娃娃,怎能劳动大帅呢?”

    朱珍、庞师古也道:“大帅,就让末将试试他们的工夫吧?”

    朱温想了想,说道:“也好,可别伤着他们!”

    朱珍和高季昌先来,竟然斗了十多个回合,朱珍才把高季昌的长剑磕飞。庞师古不敢怠慢,几乎使出了全力,才在第十个回合把董璋的长枪压在了地上。

    朱温开始还当作玩乐,后来则是又吃惊又高兴,脸上就有些阴晴不定。

    不一会,酒席摆上,自然是异常丰盛。几人说笑着入席畅饮,酒过三巡,李让突然站了起来,向朱温深施一礼,朱温有些不解:“员外你这是……”

    李让缓缓地说道:“令公高居朝廷藩镇,下马伊始,即屈尊寒舍,让七郎荣耀万分,这份恩德,在下心里感激莫名。为此,七郎有四件事万望大帅答应,也好让咱们这酒有个名义。”

    朱温笑道:“请员外说说看!”

    李让躬身道:“七郎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大帅先答应下来。”

    “这个……”朱温稍稍沉吟了一下,但随后就爽朗地笑道,“好,我答应就是!”

    话音刚落,李让已整衣下跪,口称:“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朱温大奇,“这可使不得!”连忙离座搀扶,可是,李让就是不起来。朱温连说:“不行,不行。咱俩相差不过五、六岁,做朋友或拜金兰我都答应你,哪能让朱某妄自称尊呢?”

    李让仍然跪着,说道:“令公可是答应了的,您要是食言,小人就不起来了。”

    朱珍、庞师古连称“喜事”,劝朱温赶快答应。朱温最后只好半推半就的答应了,随即从身上取下佩带的宝剑,说道:“今天来的匆忙,这把剑就权充见面礼吧!”

    李让也不推辞,欣然接过宝剑,让高季昌、董璋恭恭敬敬地供奉到正堂香案上。

    朱温在一旁看着,心中大为受用,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送个别名吧,你看叫‘友恭’如何啊?”

    李让一听,忙又跪倒:“孩儿朱友恭谢义父大人赐名。”

    “快起来说话,现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那你说说另外三件事吧。”

    此时姓名已改为朱友恭的李让说道:“另外三件事,实话说是孩儿的三个浅见。第一件就是向父帅推荐一人,此人姓敬名翔,字子振,同州冯翊人,平阳王敬晖之后。此人虽然眼下落魄,但却学富五车,沉厚宽爱,知春秋,晓孙子,既有谋略之术,又有治政之能,实在是古今罕见的大才、全才。孩儿与他曾多次面谈,深为折服。”

    朱温心中一动,猛地想起吕洞宾“李七敬书生”的歌词来,难道就应于此?连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现就在大梁,居于汴州观察支使王发府上,王发是其同乡。” 朱友恭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几张笺刺,“父帅请看,这些都是敬翔所书写的军令军规。”

    朱温识字不多,然这笺刺上的文字,倒也都能识全,且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普通军士一听即能明了,朱温连连点头:“不错,此人值得一见。那么第三件事呢?”

    朱友恭接着说道:“近年来,此地因王法难及,乱军、土匪、盗贼甚是猖獗,一些富户为保家财、家人平安,就习武自卫,有的还自己兴办了护院队,少则十几人,多则上百人,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子弟,如刘屺、王宴球等。若能把这些人集结起来,这可是一支数千人的队伍!”

    朱温拍手称好,笑道:“本帅已打算让朱珍负责宣武军的建制、招募、训练等事宜,近日,本帅将亲自检阅队伍。李克用有义儿军,杨复光有八都将,你这个建议不错,不如就照你的意思单建一军,就叫……叫‘厅子都’吧,令这些富家子为军将,也让他们有个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

    朱友恭继续道:“还是父帅想得远。这最后一件事,就是军饷、兵粮的事,孩儿薄有家财,在这一代,还有些薄面与办法,如父帅不弃,孩儿可以尽献薄力。”

    这其实就是朱温拜访他的真正目的,他原本要说的,可是让他一拜义父,就有点难于启齿了,没想到朱友恭竟主动承担了起来,而且还说得如此委婉,真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他可真有些动情了,声音也就有些激动:“你能如此识大体,汴州何愁不兴?我明日就奏明朝廷,授你为汴州度支粮饷制置使!”

    朱温这一趟,人、财、物三事上心里就有了底,自然是格外兴奋。朱珍见事情差不多了,忙端起酒杯:“今天这酒,名头可大了,属下看就叫四喜酒吧。”

    四人连声称好,于是开怀畅饮,直至晚间方散。临别,朱温悄悄地对朱友恭说道:“刚才那四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你最好把他们收做义子。”朱友恭大有所悟,连称遵命。

    次日,朱温就让王发把敬翔请到了节度使衙厅。

    敬翔看上去要比谢瞳年轻多了,连三十岁都不到,头戴书生巾,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袍,显得极为清瘦。虽是简朴,但却显得整洁、利落,丝毫没有猥琐之感,朱温一见,顿生好感,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闻听先生熟识《春秋》,请问,这《春秋》都说了哪些事情啊?”

    敬翔答道:“大多是诸侯争战的事情。”

    “春秋用兵之法可以为我所用吗?”

    敬翔抬头偷眼瞧了一下朱温,想了想,回道:“不可!”

    朱温有些奇怪:“为什么?”

    敬翔从容言道:“兵者,应变出奇以取胜,原无定法。春秋古法,怎能适用于现今的争战呢?”

    朱温一听,心中大喜,心想:果然不是学究迂腐之辈!于是又问:“眼下百姓生活困顿,求生是他们的大计,那么,孔孟之道还适用吗?”

    敬翔原本想朱温一介武夫,背主降将,肯定是缺恩寡义,不会有什么大志的,但见面两问,直似帝王之问,直中时事!看来,此人定当一世枭雄,我敬翔有幸,此生有靠矣!想到此,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回道:“自然适用。”

    “有何用?”

    “对大帅而言,有三用!”

    “哪三用?”

    “一曰安民,二曰聚气,三曰宣名!”

    “何谓安民、聚气、宣名?”

    敬翔道:“大帅明见,当今之势确成春秋之势: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洛;孟方立据邢、洺;鹿宴弘据兴元;李克用据太原、上党;黄巢、秦宗权据蔡州;周岌据许州;时溥据徐、泗;朱暄据濮、郓;齐克让据兖、曹;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秦彦据宣、歙;刘汉宏据浙东;李可举据幽州;王景崇据镇州;王处存据定州,赫连铎据云州……皆自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已是难于制驭,王业已是荡然无存。朝廷所能制者,仅河西、山南、剑南、岭南,四道数十州而已。”

    朱温频频点头。

    “然则天下诸镇,仍尊唐室为正统,恰如春秋之诸侯尊周室一般。”敬翔继续说道,“近来,时溥、朱暄、鹿宴弘、秦宗权、乐彦贞、李克修诸辈,夺帅杀将,自称留后,然也不忘上表朝廷,请授节钺。所谓孔孟之道,深植人心,就是此理呀!”说到这里,敬翔顿了顿,看了看朱温,见其默然沉思,又继续说道:“现今天下,藩镇割据,正是英雄乘时而起之时。大帅乃人中龙凤,万不可坐失良机呀!”

    朱温此时心中不禁想起了刘备、诸葛亮的隆中之对,朱友恭说的不错,眼前的敬翔对当今天下确是洞若观火,真可谓‘在世孔明’啊!只不知他计谋良策如何,遂起身躬身施礼,谦恭地说道:“先生想必明了目下汴州形势,可谓是内外交困:库仓空虚,人心浮动,外有强敌,内乏精兵,存活尚难,更何谈‘乘时而起’了!请先生教我!”

    敬翔连忙起身还礼:“大帅言重了!谋生之人倒有些浅见,姑妄说之,以供大帅斟酌:如今之势,当以孔孟之道富民、强兵,进而争天下。也就是说,安民以富,聚气以强,宣名以威。安民即是以孔孟宣化人心,以政令管理人安,以薄赋激励人力,以激励开化人情;聚气即是以正统收拢人心,以正理劝服人安,以功名积聚人力,以前途开化人情;宣名则是宣孔孟之名以保民,宣朝廷之名以征伐,宣方镇之名以威服。但得如此,则大帅之愿可成矣!”

    朱温大为叹服,说道:“本帅这就上奏朝廷,拜先生为宣武节度副使,以供本帅早晚请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敬翔起身一躬,说道:“谢主公美意!不过,片言厚位,难于服人,再说我本一介书生,还是文官为宜,倘蒙不弃,敬某看馆驿巡官一职较为适合。”

    朱温见敬翔语义诚恳,不禁由服到敬,叹道:“先生真乃厚人也!”

    后人有诗赞敬翔道:

    昔有孔明卧隆中,草堂春睡识分鼎。

    唐末书生敬子振,天下画图藏胸中。

    世乱雄豪夸救世,经怪才士宣正经。

    春秋本来无一法,孔孟原来有三用。

    真才何必称大贤,未名原为成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