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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马牢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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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全义、李镗、李重胤、邓季筠等人率五万汴军杀至泽州城下,李罕之一见张全义,登时火冒三丈,亲自率军杀出城来。两军阵前,李罕之质问张全义道:“你我兄弟一场,你为何要相助他人?”

    张全义道:“我奉朝廷之命而来,还望兄长能弃暗投明,归顺朝廷。现今张相公已率数十万王师进围太原,葛仆射也已入据潞州,汴州大军屯于晋、绛,不出十天,沙陀将无穴自处,到时候兄长何路求生呢?”

    李罕之豹眼圆睁,喝道:“晋帅待我不薄,俺可不像你,朝秦暮楚,小人一个,什么‘全义’,俺看是全无信义!”

    张全义恼羞成怒,李重胤早已忍耐不住,大喝一声,直取李罕之,李罕之飞马接住,二人武艺竟是不分上下,战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李镗见河东军人少,当即挥兵掩杀,河东军大败,李罕之担心泽州有失,只得率败军逃回了泽州。汴军趁势扎营,将泽州围了起来。

    李罕之见汴军势大,只得遣人突围,向李存孝求救。李存孝闻听张全义说“沙陀将无穴自处”,不禁大怒,竟然只率三百亲骑直逼汴军营寨,高声叫道:“我,‘沙陀求穴’者,需要尔等之肉犒军,快选肥胖者与我决斗!”

    张全义素闻李存孝勇悍无比,便劝戒诸将不要出寨,邓季筠不服,说道:“别人怕他,我却不惧。”竟率所部三千人出城迎战,张全义苦劝不住。

    李存孝见邓季筠出寨,问道:“看你长得实在不肥,为何出来?”

    邓季筠道:“少罗嗦,可曾听过你邓季筠大爷的名号?现在我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不知死活的沙陀小子。”

    李存孝倒是听说过邓季筠乃是汴军中有名的骁将,便道:“倒还真听说过你的姓名,只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邓季筠喝道:“这就让你尝尝爷爷的手段!”

    二人当即斗在了一起,初时,邓季筠枪法神出鬼没,尚能与李存孝战个平手,李存孝一边抵挡,一边出口赞道:“果真有两下子!”但是时间一久,邓季筠就有些渐渐不支了,冷不防,被李存孝一槊磕飞钢枪,邓季筠见势不好,便想勒马回阵,李存孝“乌云”马快,一伸手就把邓季筠提了起来,就这样拎着邓季筠策马驰回了本阵,扔到了地上,并让两个亲军把邓季筠绑了,押赴营寨。随后,他又一挥铁槊,高声喝道:“给我杀!”

    三百飞虎骑军早就忍耐不住了,一听李存孝此令,尽皆口喊“杀”声,飞马冲入汴军军阵。

    张全义、李镗、李重胤等,见河东军人人身着黑色劲装,个个如狼似虎,李存孝更是一人二骑,在汴军阵中上下翻飞,一会儿在黑马上,一会儿在白马上,铁槊一挥,汴军便倒地一片。李镗、李重胤等虽久历战阵,但也从未见过如此勇猛的将军和骑军,只看得目瞪口呆,眼见得已有数百汴军送了性命,这才想起下令放箭,李存孝见好就收,只说了一个 “撤”字,飞虎骑军便紧随着他撤出了战阵。真正是,来如风,去如电,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这一阵,直杀得汴军人人惊惧,自此之后,汴军只要听到“飞虎将”李存孝和“飞虎骑军”之名,就止不住地心胆俱寒。

    当夜,李镗、李重胤担心李存孝来袭营寨,便与张全义商量,想将大军后撤至马牢关扎寨,张全义也有此想,下令全军拔寨后退。不想,此事却被河东军的斥候探知了,李存孝、李罕之闻报,当即各率部众从后追杀。正在后撤的大队汴军突遭追杀,不禁大恐,军中到处盛传“鸦儿军杀来了!”“飞虎骑军杀来了!”“飞虎将杀来了!”一时间,汴军阵容大乱,尽皆夺路南奔。李存孝、李罕之见状,更是紧追不舍,一直追至马牢关,汴军猝不及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却哪还来得及扎寨了,数万大军丢下粮草辎重就逃,竟被数千河东军斩杀了一万多人。河东军一直追杀至怀州,方才收兵——汴军原本有计划的后退,竟演变成了如此大规模的溃败!

    五万汴军兵溃马牢关的消息传到晋州后,朱友裕大惊,竟误认为河东大军到了,担心自己孤军被围,竟率领他的五万大军匆匆退回了河阳。

    李存孝遣人将邓季筠押送至太原,李克用久闻邓季筠之名,一见面即为其亲自松绑,竟当作上宾对待。邓季筠初始不降,但在盖寓的一阵劝说下,最终还是投降了李克用,李克用大喜。此时,他已得知张全义、朱友裕两路汴军退军的军报,便令各军齐集潞州城下,严命诸将一定要把潞州夺回来。此令一出,潞州城下很快就聚集了十余万河东军!

    葛从周、黄文靖此时也已得到了张全义、李镗、李重胤兵败、朱友裕兵退的军报,如此一来,眼下的潞州就已成了一座孤城了,凭他们区区千余人是绝难守住的,三人一商量,只好决定弃城突围,便由葛从周在前、黄文靖殿后、朱崇节居中,劲弓利刃外向,趁夜出城突围。黑夜之中,河东军不敢逼得太近,潞州的汴军就这样全军撤回了河阳。

    各路军报很快就传到了朱温帐中,朱温顿感窝囊之极:此次汴军出兵近二十万,又有朝廷大军、燕、赵、云之兵牵制,不但寸功未有,而且损兵折将,追其原由,实是张全义、李镗、李重胤首罪,但张全义是客将,不好问罪,只好对诸将道:“李镗、李重胤违我节度,不能立功,留其何用?”

    诸将跪地求情,但朱温铁了心,谁的话都不听,竟将二人斩首示众了。

    李存孝进入潞州后,第一件事就是捉拿冯霸等叛将,并将他们全都斩首示众,石元佐也死于乱军之中。

    李存孝以三千飞虎军击退汴州大军之事,很快就传到了李克用耳中,李克用自是夸赞不已,因而,当他听说潞州已经被李存孝夺回后,当时就想授李存孝为潞州节度使,不想,李存信等人却是坚决反对。

    李存信素与李存孝不睦,却与康君立交好,因而,他对李克用言道:“存孝年轻识浅,有勇少谋,进潞州后未经申报就擅杀叛将,若是他为一方节度使,恐怕将来就更难节制他了。康将军老成持重,对父王更是忠心耿耿,孩儿认为,潞州节度使当非康将军莫属。”

    李克用一向认为,在众多义儿之中,李存信是最善于谋划的,故而,也一向听信他的话。此时,他觉得李存信的话的确在理,便依照他的建议,改任康君立为潞州节度使。

    李存孝本以为自己功大,这潞州节度使一职非自己莫属,未曾想竟是如此结果,只气得七窍生烟,在城内大肆屠掠之后,竟然赌气连门都不出了,一连四天不吃不喝。李克用听说后,大为心疼,忙命郭崇韬前去劝说。郭崇韬与李存孝年龄差不多,原为李克修帐下亲信,现为河东军典遏使。

    李存孝又气又愤,一见郭崇韬,就满眼含泪地埋怨道:“我擒孙揆、降邓季筠、救泽州、败汴军、取潞州,他康君立何功之有?必是李存信这牧羊儿在父王跟前说我坏话。”

    郭崇韬道:“太保英勇,天下无人可敌,主公开疆拓土,正要倚重于你。太保年少,大功名多矣,这区区一镇岂是太保之志?主公闻你绝食,心中甚痛,已授你汾州刺史之职,还望太保振作,大展鸿鹄之志。”

    李存孝闻言,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

    此时,张浚已经率朝廷十万大军进入了晋州,散军已至汾县、隰县,李存孝听说后,当即率三千飞虎骑军扎营于赵城,准备出击张浚。华州刺史韩建听说后,欲趁李存孝立足未稳,遣三百敢死壮士夜袭其营,不想被李存孝侦骑探知,于寨前设下埋伏,三百壮士全部阵亡。

    李存孝听探报说,张浚此时正率领数万朝廷军驻扎在晋州城内,不禁斗志顿生,率三千飞虎骑军直逼晋州西门。张浚欺李存孝兵少,竟亲自率军出战。不曾想,军阵尚未布好,李存孝就率飞虎骑军如黑云一般地冲杀了过来,闯入大军之后,飞虎骑军个个如狼似虎,如入无人之境般随意扫荡冲杀,不到一盏茶功夫,朝廷军就损失了三千多人。张浚见状大惊,只好下令全军退归城里,坚守不出。

    李存孝随后又引军攻袭绛州,绛州刺史张行恭听到探报,竟然不出一战,就弃城而逃了。与此同时,李承嗣、薛铁山也大败凤翔军于霍邑,一直追击至赵城,也在晋州城下扎下大营,将朝廷大军围了起来。

    驻扎在各地的朝廷大军以及静难、凤翔、保大、定难之军闻听汴军兵败南撤、李存孝、李承嗣、薛铁山围攻张浚的消息后,皆认为大势不好,此时哪还顾得上张浚了,竟然纷纷渡河南回了。不几日,留在黄河以北的就只剩张浚与韩建一军了。张浚此时也已感到大事不妙了,只好率军闭城拒守。

    李存孝立功心切,当下就想发兵攻城,擒拿张浚和韩建,但郭崇韬却不同意,对李存孝、李承嗣等人言道:“张浚乃当朝宰相,俘之无益;天子禁兵,也不宜加害。不如退军撤围,放其逃走。”

    众将知郭崇韬所说有理,特意退军五十里扎下营寨,张浚、韩建这才得以自韩口逃归长安——一场声势浩大的河东征伐战,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然而,李克用却不肯善罢甘休。韩归范回到长安后,即向昭宗奉上李克用的讼冤表章,表章言道:

    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庞勋,翦黄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云州为臣罪,则拓跋思恭之取鄜延,朱全忠之侵徐、郓,何独不讨?赏彼诛此,臣岂无辞!且朝廷当阽危之时,则誉臣为韩、彭、伊、吕;及既安之后,则骂臣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人,独不惧陛下它日之骂乎!况臣果有大罪,六师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邪!今张浚既出师,则固难束手,已集蕃、汉兵五十万,欲直抵蒲、潼,与浚格斗;若其不胜,甘从削夺。不然,方且轻骑叩阍,顿首丹陛,诉奸回于陛下之扆座,纳制敕于先帝之庙庭,然后自拘司败,恭俟斧锧。

    昭宗见表章言辞不逊,甚为气恼,正欲发作,各路大军的败讯就相继到了,昭宗一听,不禁惊惧万状,朝廷上下更是震恐不已。

    此时,李克用已亲率大军屯兵于晋州了,并再次上表奏道:

    张浚以陛下万代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朱温深仇,私相连结。臣今身无官爵,名是罪人,不敢归陛下藩方,且欲于河中寄寓,进退行止,伏侯圣裁。

    语句不多,但却极尽抱怨威胁之意。杨复恭心内大为得意,趁机奏道:“为今之计,只能赦免李克用,复其官爵,同时罪贬张浚、孔纬等人,只有这样,才可平息李克用之怒,使其不致兴兵河中。”

    昭宗此时,也别无良法,只得下诏,重新封拜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加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贬孔纬为荆南节度使,张浚为鄂岳观察使。改拜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纬、御史中丞徐彦若为宰相。

    孔纬接到圣旨后,含愤离京,行至长乐坡,突遇一伙盗贼,故意将其旌节烧毁,资装行囊也被抢劫一空,但却没有杀害孔纬。孔纬后来才知道,这伙盗贼竟是杨复恭使人假扮的。不久,杨复恭又撺掇着众朝臣再次弹劾孔纬、张浚,说他们“一意孤行,擅自兴兵征伐藩镇在前;用兵无能,兵败辱国在后,不重处不足以平众怒。”昭宗有心回护二人,没有问二人死罪,只是再贬孔纬为均州刺史,张浚为绣州司户。

    韩建回到华州,闻听孔纬遭贬被劫,他素来敬重孔纬之刚直廉守,便密遣人把他接至华州,并遣使至河阳密报朱温,建议他为孔、张二人上表求情。

    朱温心想,此次征讨河东无功,实因自己用人不当,汴军先败而导致王师溃散,倒连累孔、张二相获罪遭贬,故而,一再上表为二相鸣冤。昭宗接表,乐得顺水推舟,听任二人自便。

    不久,张浚也逃到了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