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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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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李存勖率军押着刘仁恭、刘守光父子及其全族三百多人,自幽州出发,先往定州,王处直自然是大设盛宴为李存勖庆贺。宴席之上,时为河东节度判官的卢汝弼与两位年轻人谈笑风生,连连碰盏,引起了李存勖的注意。其中一位,王处直已经引荐,乃是定州掌书记豆卢革,李存勖见他虽然年龄尚轻,但举止端庄,进退有据,隐隐然有古君子之风;另一位,一身道服装束,不知是何来历。

    离开定州后,李存勖便向卢汝弼打问此二人的来历。卢汝弼对二人格外熟悉,而且也格外推崇。据他介绍,豆卢本是世家名族,豆卢革之祖豆卢籍,原为大唐同州刺史,父豆卢瓒,曾为舒州刺史。豆卢革年少之时,正逢天下大乱,避乱于中山,后来被王处直召至幕下。那位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姓卢名程,也是世家名门,其祖卢懿,其父卢蕴,皆历仕显官。卢程天复末年中进士,后为盐铁巡官。昭宗东迁洛阳后,柳璨陷害朝士,卢程便避乱逃到了河朔,以道士身份游历于燕、赵之间。卢汝弼也是名门出身,故与二人交往颇多,知之甚详。

    李存勖听罢,问道:“卢程如此人才,却飘泊如此,真让人惋惜,不知能否请二人来太原?”

    卢汝弼道:“卢程对晋王仰慕已久,他正有投奔之意,随后就会来镇州。”

    正如卢汝弼所言,李存勖一行尚未到镇州,卢程就赶了来,李存勖当即任命他为河东节度推官。

    李存勖到镇州之时,正逢大年初一,赵王王镕以履新之日大摆宴席,令其子王昭祚、王昭诲奉觞为李存勖上寿。王镕笑道:“刘太师父子虽为邻国之主,本王却还没见过他们,如今想一睹此父子风采,不知四十六舅能否满足这个心愿?”

    李存勖笑道:“叔父要求,怎敢不遵?”遂命兵士打开囚车,去除枷锁,将刘仁恭、刘守光引到宴席之上,并为二人设座。不想,刘氏父子皆脸色自若,旁若无人,无论李存勖、王镕说啥,都一句不应,只管低头吃喝。

    次日,李存勖即告别赵王,王镕一直送到晋境,方才依依惜别。

    将近太原,李存勖命左右将刘仁恭父子及其家人用绳索依次串联起来,牵引而行,同时命将士高奏凯歌,缓缓入城。太原文武百官、士族百姓早就听说了李存勖荡平幽州、生擒刘仁恭父子的喜讯,此时皆欲一睹李存勖的英姿和刘仁恭父子的模样,于是,整个太原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人笑逐颜开。李存勖所过之处,更是夹道高呼,欢声雷动。

    入城之后,李存勖令兵士牵着刘守光家族众人,直奔太庙。李存勖则直奔李克用灵前,跪地而拜,泣道:“父王,幽州业已荡平,孩儿已生擒刘仁恭父子,马上就要用他们的心肝来祭奠父王了。您的一个遗愿,孩儿总算是完成了!”说罢,就从朱守殷手中接过锦匣,取出长箭,在李克用灵前一折两段。

    李存勖决定,他亲自监斩刘守光。临刑,刘守光高声叫道:“守光虽死不恨,但是,劝守光不降晋王者,李小喜也!此人若不死,守光死后将在地下诉于阎君。”

    李存勖当即叫过李小喜,问道:“此言确否?”

    李小喜此时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李存勖身后,闻听李存勖让他与刘守光对质,连忙走到刘守光跟前,瞋目怒叱道:“你**内奸,如禽兽一般,残害骨肉,如豺狼一般,难道也是我教的吗?”

    李存勖闻听此言,不禁大怒,手指着李小喜骂道:“燕王本为你主,世间有你这样无礼的奴才吗?单凭此条,你就该死!来啊,先将此反复小人斩了!”

    李小喜大惧,连声哀求道:“晋王饶命!晋王饶命!”

    李存勖看都不看,左右手起刀落,先将李小喜斩了。

    刘守光见状,哀求道:“守光善于骑射,晋王欲成霸业,何不留我一命,以为晋王效力呢?”

    刘守光的两个妻子——李氏、祝氏高声叫道:“皇帝,事已如此,活着又有何益?请让为妾先死,为皇帝引路。”说罢,二人皆从容地引颈就戮,刘守光一直到死都是号泣哀求不已。

    随后,李存勖命卢汝弼等将刘仁恭押至代州李克用陵前,刺其心血以祭李克用,然后将其斩首。

    刘元英在山中闻听刘氏灭亡,作诗叹道:

    莫厌追欢笑语频,寻思离乱可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得见升平有几人?

    李存勖荡平幽州、擒杀刘守光父子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一时间,河东兵威大著。镇州节度判官周式劝赵王王镕道:“赵王所称尚书令,乃是梁官,赵王既已与梁为敌,就不该再称其官了。况且,自太宗皇帝践祚已来,还没有人生前敢任尚书令之职,眼下,晋王已为河北盟主,勋高但位卑,不如将尚书令让与他!”

    王镕道:“好主意!”遂与王处直各遣使者至太原,共推李存勖为尚书令,李存勖再三推让后方才接受,在太原开尚书令府,设置行台,其规制就如唐太宗当年一般。

    消息传到成都,蜀主王建大为感慨,扶膝叹道:“真没想到,李亚子袭位以来,短短数年之间,定河东、挫强梁、联镇定、平幽燕,连见大功!眼见得河朔已为其所有,恐怕不久就要用兵河北,锋指大梁了!”遂遣使者前往太原,向李存勖表示祝贺。

    眼看着晋王迅速崛起,王建心中的忧惧,也随之而生。他认为,一旦李存勖夺得中原,肯定会对蜀国用兵的。他挨个的将诸皇子和诸养子暗暗数了一遍,竟没有找到一个堪与李存勖匹敌者。

    不久前,有人献上一块铜牌,说是在什坊偶然得到的,上面有二十多个古怪的文字,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认识。张格说有一位叫做杜光庭的道士甚为博学,不如让他来辨认一下。王建遂请杜光庭入宫,杜光庭果然博学,只看了一眼,就将牌子上的二十几个字全都读了出来,随后又说道:“此乃上古符谶,可以其上面的文字为子孙命名,以为社稷纳福。”王建依言,便以铜牌上的文字为诸子重新更名。太子宗懿,也就是元坦,再次更名为元膺。

    王元膺虽然长得尖嘴猴腮,不耐观瞻,但却文武全才,尤其是骑射之术,蜀中几乎无有匹敌者。他不但喜欢跑马飞射钱孔,更喜欢将彩球放在飞奔的马背上,然后驰马飞射,往往是百发百中,因而深得王建喜爱。不但十七岁就被立为了太子,掌典六军,而且还为他特意创立了天武神机营,开永和府,置官属。王建认为,将来也许只有元膺尚能与李存勖相抗。故而,一有空就亲自指教于他,常对其言道:“一切学朕所为,虽不可进入中原,但保国尚有余力!”

    王建与杜光庭长谈之后,又命王元膺拜杜光庭为师,修习帝王之术。

    王建为了王元膺可说是用尽了心思,就连他最为宠爱的嬖臣唐道袭也都能割舍,忍痛把他外放为兴元节度使。然而,王元膺却不肯就此放过唐道袭。唐道袭兵败青泥岭后,王元膺便想借机置其与死地,一有机会就在王建跟前说:“如不惩治唐道袭,何以治军?”王建无奈,只好解除了唐道袭的节度使。

    然而,唐道袭一回到成都,王建一见其面,登时就改变了主意,甚至还想让他恢复枢密使一职。王元膺听说后,大怒不已,一再上疏历数唐道袭的过恶,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他再掌典机枢。王建无奈,只得罢免了唐道袭所有的官爵,只给他一个太子少保的虚职,并吩咐唐道袭多多接近太子,莫要让他为难。王建随后又以兵部尚书王锴为宰相,以杜光庭为金紫光禄大夫、左谏议大夫,封蔡国公,进号广成先生,人称“广成子”。

    杜光庭博学多才,极善文章,王建对他也颇为敬重,朝廷每有大事必先与其商议。王建深知王元膺性格急躁,又好猜忌,便命杜光庭遴选了一些纯静有德者服侍东宫,杜光庭先后推荐了儒者许寂、徐简夫辅佐太子。可是,王元膺根本就不把这些儒士放在眼里,甚至于懒得召见他们,每日里只是与乐工优伶嬉戏取闹,东宫僚属皆不敢谏阻。

    七夕节前一天,王建打算率文武百官出游,王元膺得知消息后,特意设宴召集诸王、宰相及重臣畅饮,唐道袭为讨好王元膺,也主动参加了。然而,集王王宗翰、内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却没有到场,王元膺怒道:“集王不来,一定是潘峭、毛文锡在搞鬼。”

    大昌军使徐瑶、常谦素为王元膺所亲信,酒宴之上,二人屡屡斜眼瞪视着唐道袭,唐道袭大惧,整个晚上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说话。次日一早,王元膺就对王建言道:“潘峭、毛文锡离间我兄弟,定是不怀好意!”王建当即颁诏,将潘峭、毛文锡贬逐出成都。

    王元膺甚为满意,得意洋洋地出宫而去。

    王元膺前脚出宫,唐道袭后脚就进宫了。王建便问他潘、毛之事,唐道袭却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您不知道昨晚有多险,奴才差一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王建大奇,问道:“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