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牵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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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季昌一直想攻取长江三峡，但却畏惧蜀峡路招讨使张武的威名，故而一直不敢贸然进犯。唐军大军进入蜀境后，他当即乘着唐兵伐蜀的威势，率军西出，令其子行军司马高从诲掌管军府之事，他则亲自率水军逆水而上，攻取施州。
张武接到军报后，当即遣军用铁锁隔断了江上水路。高季昌率水军抵达后，战船无法行进，无奈，只好命敢死之士乘战船砍斫铁索，不想，敢死军正在砍斫铁锁之际，江上忽然刮起大风，而且风向变成了东南风，荆南战船被铁锁绊住，尽皆进退不能。张武见状大喜，立令蜀军发射火箭，霎时间，荆南战舰纷纷起火，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焚毁了。高季昌乘坐小舟，狼狈地遁回了江陵。回去的路上，高季昌不禁想起了上次的夔州之战，时隔十几年，竟又一次败在张武手里，而且，就连战败的情形都几乎是一样的！他心中沮丧之极，不禁仰天长叹：“难道连上苍都不愿我拥有三峡之地吗？为何每每在关键之时，风向就变了呢？”
张武击退高季昌后，就接到了北路诸州相继失陷的消息，他知道蜀国灭亡之日已在眼前，竟也举夔、忠、万三州遣使向魏王投降了。
郭崇韬大喜，李愚道：“两川各州尽皆望风而降，明公何不以魏王名义致书于王宗弼等蜀国重臣，对他们详陈利害，劝他们尽早归降呢？”
郭崇韬喜道：“李公所言极是，眼下，蜀地人心散乱，蜀君臣也只有出降一条路了。”遂遣使前往利州，王宗弼接到郭崇韬书信后，心中大动，次日一早，他就率大军离开利州回成都去了。因而，当康延孝到达利州的时候，利州已是一座空城了。
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三招讨在白芀追上了王宗弼。王宗弼一见三人，即从怀中掏出了王衍的诏书，说道：“主上令我杀了你们，但我实在是不忍心啊。”三人相持而泣，皆感谢王宗弼活命之恩，并合谋准备归降唐军。
王衍终于又回到了成都，但此时的成都早已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的乱城了，哪还有往日繁都的一点影子。
王衍一回到宫中，就将众文武召到了文明殿。君臣一见，人人泣号不止。就这样，君臣整整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就散去了，自始至终，竟无一人一言以救国难！王衍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登楼北望，盼着王宗弼尽快回京！
到了第四天，王宗弼终于率军回到了成都，王衍听说后，这才心中稍安，连忙遣内侍去召王宗弼入宫商议对策。然而，一连去了三名内侍，王宗弼却始终没有入宫，不仅如此，内侍还回报说，王宗弼正在大玄门严兵自卫，看样子似有异动。王衍大惧，只好去见太后“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对王宗弼的情况已有耳闻，心中也是万分疑惧，对王衍道：“为今之计，咱母子只有屈尊去慰劳王宗弼了，只望他能看在先皇与国家厚恩的份上，能同心同德，共救国难。”
说罢，王衍与太后大摆銮驾，直奔大玄门。不想，一向恭谨谦和的王宗弼见到他们母子后，却一反常态，竟然对他们骄慢倨傲，毫无君臣之礼。
“花蕊夫人”强压怒火，温声问道：“首辅辛苦了，闻听唐军前军虽然已至利州，但好像人数并不是很多，何况还有绵江、鹿头关等关隘相阻，因而，尚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城防，召集各地勤王之军前来。成都乃是坚城，城中又有数万精兵，本宫虽不知军，但自保还是完全可以的。本宫想，只要首辅能坚守十日，各地勤王之兵定会云集城下，唐兵远来深入，粮草转运极为困难，到那时，谁胜谁负，也就很难说了。不知首辅可同意本宫这个想法？”
王宗弼听罢，竟冷冷地说道：“宗弼身为首辅，军政之事定当尽心竭力，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
王衍再是儒弱，一听此话，也不禁火上心头，斥责道：“卿为人臣，有这样和国母说话的吗？”
王宗弼不语，却暗暗在身后挥了挥手，亲军们见状，竟纷纷冲出，将王衍、花蕊夫人围在了正中。王衍大惊，问道：“尔等意欲何为？”
王宗弼道：“陛下勿忧，眼下京城纷乱，臣让他们护驾回宫。”
王衍半信半疑，但又不敢违拗，只好在王宗弼亲军的“护驾”下回到了宫中。然而，一回到宫中，亲军们就把王衍、太后、太妃及后宫诸王全都赶到了西宫之中，并强行夺走了王衍的玉玺印绶。随后，王宗弼的亲吏们就忙活开了，竟将内库所有的金钱、丝帛、财宝，全都运到了王宗弼的府上。天一擦黑，王宗弼之子王承涓又持剑闯入了内宫，硬是把王衍的几个宠姬劫持走了。
次日，王宗弼便发布公告，自称西川兵马留后。
康延孝率军抵达利州后，很快就修复好了桔柏浮桥，率军渡河南下。昭武节度使林思谔闻讯，连忙遣使请降，蜀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俦也举遂、合、渝、泸、昌五州归降了唐军。
康延孝进军至绵州，见仓库、民居已为蜀兵焚烧一空，绵州城已成了一片废墟，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绵江浮桥了，连忙率军至江边察看，果然，绵江浮桥已被烧断了！无奈之下，只好令唐军去寻找渡船，但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只渡船。
绵江江水又深有急，唐军骑军根本就无法渡江！康延孝率众将立马于江边，望江兴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将皆道：“我等只能先修建绵江浮桥，等候大军到来后再一起渡江了。”
康延孝却道：“我军三千人悬军深入，利在速战。此时，蜀人已经破胆，我军哪怕能有一百骑军闯过鹿头关，蜀人也定会纷纷迎降。若要修缮桥梁，一定会逗留数日，若此时有人劝王衍坚闭近城关隘，挫我兵势，哪怕是迁延十天，则胜负也就难以预料了。”
李严也道：“为今之势，恰如利箭在弦，只可快发，不可迟延。”
康延孝终于下了决心，对众将士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眼前的形势明摆着，我们只要渡过绵江，平蜀大业既告大成，诸位的荣华富贵也就享用不尽了。本将决定，伤病、独子者留在绵州修复浮桥，其他人皆乘坐战马随我漂浮渡江，能过去一个算一个。不愿冒险渡江者，本将也不勉强，公等可有异议？”
三千精骑皆道：“我等誓死跟随绍琛公！”
就这样，除二百多位伤者外，近三千骑军全都策马进入了江中。但绵江江水实在太过湍急，大多军士皆溺水而死，最后人马皆渡过绵江的仅有一千零三个人。康延孝率领着这侥幸渡过绵江的一千零三位骑军闯过鹿关头后，直达汉州城下，一鼓而将汉州占据。三天之后，后军才陆续抵达。
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连忙遣使送往汉州大量财物、马牛、美酒，以犒劳康延孝军士，并以王衍的名义致书给李严道：“李公若来成都，我当即刻归降。”
李严读罢书信，当即决定只身前往成都。
康延孝劝道：“李公首献伐蜀之策，蜀人恨公可谓深入骨髓，依绍琛看，李公决不可只身前往。”
李严哈哈笑道：“若以我一己之身，能免一国之难，李某虽死无憾。再者说，我料蜀国君臣也不敢对李某怎样，绍琛公尽管放心好了。”遂执意前往。
正如李严所料，当李严单骑抵达成都后，王宗弼早已率文武群臣在城门口迎接他了。李严满面笑容地安抚劝谕官吏百姓，并称大唐大军随后将要抵达。王衍君臣、后宫百官听说此事后，尽皆痛哭失声。
王宗弼亲自陪着李严入宫觐见王衍，王衍见到李严后，竟含泪说道：“母亲、妻儿之命，就托付给李公了。”说罢，亲自引领着他去见太后、太妃。花蕊夫人见到李严后，一声不吭，只是不住地叹息。
李严出宫之后，当即令王宗弼将城头上的箭楼弓橹全部撤除，王宗弼唯唯称命。
此时，魏王李继岌已经抵达绵州。王衍即命翰林学士李昊起草降表，又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锴起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持降表、降书迎接李继岌、郭崇韬。
王宗弼对李严道：“我国君臣早就想归附大唐了，只是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晃等人蛊惑蜀主，不肯归附。”李严知道他这是在趁机排除异己，他也正想清除一些对王衍较为忠心之人，便命王宗弼将宋光嗣、景润澄、李周辂、欧阳晃等人全部斩首，并将首级传送给李继岌。
王宗弼随后又指斥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奸佞阿谀，将其枭首于金马坊门。王宗弼此时已大开杀戒，只要是平常与其不睦者，尽皆借机杀掉。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及诸贵戚见王宗弼已经杀红了眼，尽皆惶恐万状，连忙倾其家财、妓妾贿赂王宗弼，这才保住了性命。
几个月前，成都就有童谣：“我有一贴药，其名为阿魏，卖于十八子。”王宗弼原本姓魏，名弘夫。至此，人们才明白其意。
李继岌、郭崇韬到德阳后，王宗弼遣使奉笺，称已迁蜀主于西第，成都军民皆翘首北望，以待魏王之师。随后，王宗弼又遣其子王承班携带大批王衍后宫宫女及珍宝贿赂李继岌与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李继岌却不领这个情，说道：“这些已经是我家的东西了，何必要他来献？”但郭崇韬却照数全收。
康延孝在汉州等了八天，才等到李继岌、郭崇韬。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竟亲自至汉州拜谒，亲自为李继岌引路，率大队唐军抵达成都城下。
李严引领王衍及百官仪卫出城，称降于升迁桥。王衍身穿一身白衣，口衔玉璧，手牵一只乳羊，头绕着一根草绳；文武百官则身穿丧服，腰扎麻带，抬着棺材，赤脚而行，号哭着等待接见。李继岌从王衍口中接过玉璧，郭崇韬解开王衍绑缚，烧掉棺材，以天子之命赦免其罪，王衍君臣则面朝东北叩头拜谢——至此，蜀国灭亡。
唐军自出师之日至灭蜀之时，仅仅用了七十天。共得十镇节度，六十四个州，二百四十九个县，三十余万兵士，铠仗、钱粮、金银、缯锦数以千万计。
王建自大唐大顺二年入成都为西川节度使，天佑五年九月建号立国，至后唐同光三年蜀灭，王氏在川，共三十五年，“花蕊夫人”有诗叹道：
蜀朝昏主出降时，衔璧牵羊倒系旗。
四十万军齐拱手，更无一个是男儿。
诗僧远公有《伤废国》诗云：
乐极悲来数有涯，歌声才歇便兴嗟。
牵羊废主寻倾国，指鹿奸臣尽丧家。
丹禁夜凉空锁月，后庭春老漫开花。
两朝帝业都成梦，陵树苍苍噪暮鸦。
蜀国灭亡的消息传到江陵之时，高季昌正在用餐，当时就惊得将筷子掉到了地上，悔道：“此乃老夫之过也！高某不该怂恿唐主先伐蜀啊！”
梁震却道：“明公不足为虑，依梁某看，唐主得蜀之后，定会更加骄狂，早晚必会丧亡。唐灭蜀国，说不定就是明公的福音！”
高季昌一直想攻取长江三峡，但却畏惧蜀峡路招讨使张武的威名，故而一直不敢贸然进犯。唐军大军进入蜀境后，他当即乘着唐兵伐蜀的威势，率军西出，令其子行军司马高从诲掌管军府之事，他则亲自率水军逆水而上，攻取施州。
张武接到军报后，当即遣军用铁锁隔断了江上水路。高季昌率水军抵达后，战船无法行进，无奈，只好命敢死之士乘战船砍斫铁索，不想，敢死军正在砍斫铁锁之际，江上忽然刮起大风，而且风向变成了东南风，荆南战船被铁锁绊住，尽皆进退不能。张武见状大喜，立令蜀军发射火箭，霎时间，荆南战舰纷纷起火，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焚毁了。高季昌乘坐小舟，狼狈地遁回了江陵。回去的路上，高季昌不禁想起了上次的夔州之战，时隔十几年，竟又一次败在张武手里，而且，就连战败的情形都几乎是一样的！他心中沮丧之极，不禁仰天长叹：“难道连上苍都不愿我拥有三峡之地吗？为何每每在关键之时，风向就变了呢？”
张武击退高季昌后，就接到了北路诸州相继失陷的消息，他知道蜀国灭亡之日已在眼前，竟也举夔、忠、万三州遣使向魏王投降了。
郭崇韬大喜，李愚道：“两川各州尽皆望风而降，明公何不以魏王名义致书于王宗弼等蜀国重臣，对他们详陈利害，劝他们尽早归降呢？”
郭崇韬喜道：“李公所言极是，眼下，蜀地人心散乱，蜀君臣也只有出降一条路了。”遂遣使前往利州，王宗弼接到郭崇韬书信后，心中大动，次日一早，他就率大军离开利州回成都去了。因而，当康延孝到达利州的时候，利州已是一座空城了。
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三招讨在白芀追上了王宗弼。王宗弼一见三人，即从怀中掏出了王衍的诏书，说道：“主上令我杀了你们，但我实在是不忍心啊。”三人相持而泣，皆感谢王宗弼活命之恩，并合谋准备归降唐军。
王衍终于又回到了成都，但此时的成都早已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的乱城了，哪还有往日繁都的一点影子。
王衍一回到宫中，就将众文武召到了文明殿。君臣一见，人人泣号不止。就这样，君臣整整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就散去了，自始至终，竟无一人一言以救国难！王衍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登楼北望，盼着王宗弼尽快回京！
到了第四天，王宗弼终于率军回到了成都，王衍听说后，这才心中稍安，连忙遣内侍去召王宗弼入宫商议对策。然而，一连去了三名内侍，王宗弼却始终没有入宫，不仅如此，内侍还回报说，王宗弼正在大玄门严兵自卫，看样子似有异动。王衍大惧，只好去见太后“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对王宗弼的情况已有耳闻，心中也是万分疑惧，对王衍道：“为今之计，咱母子只有屈尊去慰劳王宗弼了，只望他能看在先皇与国家厚恩的份上，能同心同德，共救国难。”
说罢，王衍与太后大摆銮驾，直奔大玄门。不想，一向恭谨谦和的王宗弼见到他们母子后，却一反常态，竟然对他们骄慢倨傲，毫无君臣之礼。
“花蕊夫人”强压怒火，温声问道：“首辅辛苦了，闻听唐军前军虽然已至利州，但好像人数并不是很多，何况还有绵江、鹿头关等关隘相阻，因而，尚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城防，召集各地勤王之军前来。成都乃是坚城，城中又有数万精兵，本宫虽不知军，但自保还是完全可以的。本宫想，只要首辅能坚守十日，各地勤王之兵定会云集城下，唐兵远来深入，粮草转运极为困难，到那时，谁胜谁负，也就很难说了。不知首辅可同意本宫这个想法？”
王宗弼听罢，竟冷冷地说道：“宗弼身为首辅，军政之事定当尽心竭力，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
王衍再是儒弱，一听此话，也不禁火上心头，斥责道：“卿为人臣，有这样和国母说话的吗？”
王宗弼不语，却暗暗在身后挥了挥手，亲军们见状，竟纷纷冲出，将王衍、花蕊夫人围在了正中。王衍大惊，问道：“尔等意欲何为？”
王宗弼道：“陛下勿忧，眼下京城纷乱，臣让他们护驾回宫。”
王衍半信半疑，但又不敢违拗，只好在王宗弼亲军的“护驾”下回到了宫中。然而，一回到宫中，亲军们就把王衍、太后、太妃及后宫诸王全都赶到了西宫之中，并强行夺走了王衍的玉玺印绶。随后，王宗弼的亲吏们就忙活开了，竟将内库所有的金钱、丝帛、财宝，全都运到了王宗弼的府上。天一擦黑，王宗弼之子王承涓又持剑闯入了内宫，硬是把王衍的几个宠姬劫持走了。
次日，王宗弼便发布公告，自称西川兵马留后。
康延孝率军抵达利州后，很快就修复好了桔柏浮桥，率军渡河南下。昭武节度使林思谔闻讯，连忙遣使请降，蜀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俦也举遂、合、渝、泸、昌五州归降了唐军。
康延孝进军至绵州，见仓库、民居已为蜀兵焚烧一空，绵州城已成了一片废墟，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绵江浮桥了，连忙率军至江边察看，果然，绵江浮桥已被烧断了！无奈之下，只好令唐军去寻找渡船，但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只渡船。
绵江江水又深有急，唐军骑军根本就无法渡江！康延孝率众将立马于江边，望江兴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将皆道：“我等只能先修建绵江浮桥，等候大军到来后再一起渡江了。”
康延孝却道：“我军三千人悬军深入，利在速战。此时，蜀人已经破胆，我军哪怕能有一百骑军闯过鹿头关，蜀人也定会纷纷迎降。若要修缮桥梁，一定会逗留数日，若此时有人劝王衍坚闭近城关隘，挫我兵势，哪怕是迁延十天，则胜负也就难以预料了。”
李严也道：“为今之势，恰如利箭在弦，只可快发，不可迟延。”
康延孝终于下了决心，对众将士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眼前的形势明摆着，我们只要渡过绵江，平蜀大业既告大成，诸位的荣华富贵也就享用不尽了。本将决定，伤病、独子者留在绵州修复浮桥，其他人皆乘坐战马随我漂浮渡江，能过去一个算一个。不愿冒险渡江者，本将也不勉强，公等可有异议？”
三千精骑皆道：“我等誓死跟随绍琛公！”
就这样，除二百多位伤者外，近三千骑军全都策马进入了江中。但绵江江水实在太过湍急，大多军士皆溺水而死，最后人马皆渡过绵江的仅有一千零三个人。康延孝率领着这侥幸渡过绵江的一千零三位骑军闯过鹿关头后，直达汉州城下，一鼓而将汉州占据。三天之后，后军才陆续抵达。
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连忙遣使送往汉州大量财物、马牛、美酒，以犒劳康延孝军士，并以王衍的名义致书给李严道：“李公若来成都，我当即刻归降。”
李严读罢书信，当即决定只身前往成都。
康延孝劝道：“李公首献伐蜀之策，蜀人恨公可谓深入骨髓，依绍琛看，李公决不可只身前往。”
李严哈哈笑道：“若以我一己之身，能免一国之难，李某虽死无憾。再者说，我料蜀国君臣也不敢对李某怎样，绍琛公尽管放心好了。”遂执意前往。
正如李严所料，当李严单骑抵达成都后，王宗弼早已率文武群臣在城门口迎接他了。李严满面笑容地安抚劝谕官吏百姓，并称大唐大军随后将要抵达。王衍君臣、后宫百官听说此事后，尽皆痛哭失声。
王宗弼亲自陪着李严入宫觐见王衍，王衍见到李严后，竟含泪说道：“母亲、妻儿之命，就托付给李公了。”说罢，亲自引领着他去见太后、太妃。花蕊夫人见到李严后，一声不吭，只是不住地叹息。
李严出宫之后，当即令王宗弼将城头上的箭楼弓橹全部撤除，王宗弼唯唯称命。
此时，魏王李继岌已经抵达绵州。王衍即命翰林学士李昊起草降表，又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锴起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持降表、降书迎接李继岌、郭崇韬。
王宗弼对李严道：“我国君臣早就想归附大唐了，只是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晃等人蛊惑蜀主，不肯归附。”李严知道他这是在趁机排除异己，他也正想清除一些对王衍较为忠心之人，便命王宗弼将宋光嗣、景润澄、李周辂、欧阳晃等人全部斩首，并将首级传送给李继岌。
王宗弼随后又指斥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奸佞阿谀，将其枭首于金马坊门。王宗弼此时已大开杀戒，只要是平常与其不睦者，尽皆借机杀掉。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及诸贵戚见王宗弼已经杀红了眼，尽皆惶恐万状，连忙倾其家财、妓妾贿赂王宗弼，这才保住了性命。
几个月前，成都就有童谣：“我有一贴药，其名为阿魏，卖于十八子。”王宗弼原本姓魏，名弘夫。至此，人们才明白其意。
李继岌、郭崇韬到德阳后，王宗弼遣使奉笺，称已迁蜀主于西第，成都军民皆翘首北望，以待魏王之师。随后，王宗弼又遣其子王承班携带大批王衍后宫宫女及珍宝贿赂李继岌与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李继岌却不领这个情，说道：“这些已经是我家的东西了，何必要他来献？”但郭崇韬却照数全收。
康延孝在汉州等了八天，才等到李继岌、郭崇韬。消息传到成都，王宗弼竟亲自至汉州拜谒，亲自为李继岌引路，率大队唐军抵达成都城下。
李严引领王衍及百官仪卫出城，称降于升迁桥。王衍身穿一身白衣，口衔玉璧，手牵一只乳羊，头绕着一根草绳；文武百官则身穿丧服，腰扎麻带，抬着棺材，赤脚而行，号哭着等待接见。李继岌从王衍口中接过玉璧，郭崇韬解开王衍绑缚，烧掉棺材，以天子之命赦免其罪，王衍君臣则面朝东北叩头拜谢——至此，蜀国灭亡。
唐军自出师之日至灭蜀之时，仅仅用了七十天。共得十镇节度，六十四个州，二百四十九个县，三十余万兵士，铠仗、钱粮、金银、缯锦数以千万计。
王建自大唐大顺二年入成都为西川节度使，天佑五年九月建号立国，至后唐同光三年蜀灭，王氏在川，共三十五年，“花蕊夫人”有诗叹道：
蜀朝昏主出降时，衔璧牵羊倒系旗。
四十万军齐拱手，更无一个是男儿。
诗僧远公有《伤废国》诗云：
乐极悲来数有涯，歌声才歇便兴嗟。
牵羊废主寻倾国，指鹿奸臣尽丧家。
丹禁夜凉空锁月，后庭春老漫开花。
两朝帝业都成梦，陵树苍苍噪暮鸦。
蜀国灭亡的消息传到江陵之时，高季昌正在用餐，当时就惊得将筷子掉到了地上，悔道：“此乃老夫之过也！高某不该怂恿唐主先伐蜀啊！”
梁震却道：“明公不足为虑，依梁某看，唐主得蜀之后，定会更加骄狂，早晚必会丧亡。唐灭蜀国，说不定就是明公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