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唐朝下的蛋 > 第230章 亲近者

第230章 亲近者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契丹天皇王阿保机屡次南侵,虽然每次都空手而回,但却对中国虚实已越来越了解了。过去,他只是为了劫掠中国财货,自此之后,便有了南窥中国之志,但又担心女真、渤海等部落掩袭其后方,于是决定先平定渤海,安定后方,然后再伺机南侵中国。他这样想,便也认为汉人也是如此想的,故而担心中国会乘虚北上,便想先稳住中国,遣使者梅老鞋里至洛阳通好,李嗣源求之不得,当即遣供奉官姚坤至契丹回访。

    姚坤到西楼时,阿保机正在东攻渤海之辽东,刚刚攻取扶余城,并以其为附属国——东丹国,以其长子人皇王突欲为东丹王。

    姚坤只好至慎州与阿保机相见。

    身高八尺的阿保机接见姚坤时,身披锦袍,大带垂后,与其妻述律后正对坐于穹庐之中。一见姚坤入帐,还未等他开口,阿保机劈头就问道:“听说你们黄河南、北有两个天子,是真的吗?”

    姚坤道:“今年四月一日,你所说的河南天子因魏州军乱,命河北总管令公率兵讨伐,不料,洛阳突发惊变,天子不幸遇难。总管令公返兵河北,赴难京师,上下一心,共推总管令公即位,如今,已顺应人望登基为帝了。”

    阿保机闻言,突然仰天大叫,号啕大哭,声泪俱下地说道:“晋王与我约为兄弟,河南天子,也就是我的儿子。前些时候,闻听中国有乱,我本想以五万骑兵救助我儿,只因渤海未除,没能如愿。不想,我儿竟真的身遭不测了。”说罢,又莫名奇妙地仰天叫道:“冤哉!枉矣!”

    姚坤听着,不禁啼笑皆非。

    阿保机假意哭了一会,又厉声问道:“当今的中国天子,既然知道洛阳有难,为何不及时救援?”

    姚坤道:“只因地远,无法赶到。”

    “我儿既然没了,理当与我商量,新天子怎能擅自自立?”

    姚坤答道:“新天子率兵二十年,位至大总管,所领精兵三十万,众口一心,共同拥戴,天时人事,怎可违反?并不是不想禀明大王,只是人心如此。”

    阿保机之子突欲在旁厉声问道:“使者毋须多言,牵牛踏人田地,虽然踏田的是牛,但牵牛的人就没有过错吗?”

    姚坤朗声道:“应天顺人,岂能与匹夫之事同日而语?比如天皇王当时,建国而不代王,难道也是强取豪夺吗?”

    阿保机闻言,连忙好言抚慰姚坤,说道:“先生之言,也是正理!我中国儿子既有此难,我已明白其中原委了。听说我这个儿子有宫女二千人,乐官一千人,整日里放鹰走狗,唱戏嗜酒,任用不肖,不爱惜人民,使得天下皆怒,才导致如此结局。一月之前,就有人来报,知道我儿有事,我便举家禁酒,释放鹰犬,遣散乐官。我也有诸部乐官上千人,非举行公宴,决不使用。我的所作所为若如我儿一般,也不会长久的?我定当以此为戒。”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问姚坤道:“听说中国已经将西川收回,是真的吗?”

    姚坤道:“去年九月出兵,十一月十六日收复东、西两川,得兵马三十万,金银布帛不计其数。”

    阿保机脸上隐隐闪现出一丝忧惧之色,但随即就镇定了下来,又问道:“听说两川有剑阁之险,不知兵马是如何过去的?”

    姚坤道:“蜀道虽险,但是先朝收复河南之后,精兵已有四十万,战马十万骑,只要人能越过,兵马也就自然能去得,因此,我军视剑阁就如平地一般,何险之有?”

    阿保机一阵沉默,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对姚坤道:“我也能讲汉话,但从不对契丹人说汉话,就是担心他们会说我仿效汉人,会变得怯弱的。”接着,他又说道:“中国儿子与我虽是父子,但也曾彼此互为仇敌,互有恶意,我与你们的当今天子从无仇怨,完全可以言欢结好。贵使若能将黄河之北让给我,我契丹铁骑从此就将不再南下了。”

    姚坤道:“此事重大,这不是使臣能决定的。”

    阿保机大怒,当时就翻了脸,把姚坤囚禁了起来。不过,过了十来天,阿保机又主动召见姚坤,说道:“黄河之北既然难得,使者如果能将镇、定、幽三州给我,我也愿意修好。”说罢,即将纸笔拿出,让姚坤立据,姚坤坚执不从,阿保机恼羞成怒,欲杀掉姚坤。韩延徽死命谏阻,才又将姚坤再次囚禁了起来。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几天,阿保机突然染上了伤寒,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再也没站起来!九月六日,阿保机就在夫馀城病逝了,时年五十五岁。

    述律后亲自率军护着阿保机的灵柩回到西楼,姚坤也随队而行。到达西楼后,述律后率众臣将阿保机葬在了木叶山,谥号大圣皇帝。

    丧礼举行过后的当天下午,述律后突然将平常较难管束的一些首领、酋长召在了一起,双眼含泪地问道:“你们怀念先帝吗?”

    众酋长、将军全都答道:“我等受大圣皇帝厚恩,怎能不怀念?”

    述律后道:“你们既然怀念先帝,又是先帝最亲近者,您们就应该去陪着先帝啊!”

    话音刚落,伏兵突起,竟将这些将军、酋长全部捆绑起来。这些人全都是来参加葬礼的,而且根本就没想到一向慈和的述律后会对他们突然下手,因而皆没带兵器,虽有数百人之多,但事起仓促,皆没有还手之力,只好束手就缚。随后,述律后又把这些人的妻子们全都召在了一起,故作悲泣地说道:“我如今已成寡妇了,你们难道就忍心吗?按理,你们也应该和我一样才行啊。”

    女人们闻言,不知她什么意思,尽皆面面相觑,纷纷出言安慰。随后,述律后即将被绑缚之人一一带到阿保机墓前相继杀掉。每杀一人,述律后跪在旁边,高声喊道:“大圣皇帝,某某酋长自愿陪你来了!”

    一连杀了三百多人,当轮到平州人赵思温时,赵思温却立定双脚,挣扎着不往前行,述律后道:“你是先帝身边最亲近之人,为何不愿陪同先帝?”

    赵思温答道:“要说先帝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谁能比得过太后您啊?太后若前往,臣当立即跟随。”

    述律后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不想跟从先帝于地下,只因考虑到嗣子幼弱,国家无主,无法前往啊!”说罢,挥刀就将自己的左腕砍掉了,在场之人尽皆失声惊叫,述律后强忍着剧痛,下令让人把自己的手腕置于阿保机墓中。

    不过,述律后随后也停止了杀戮,赵思温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阿保机共有三个儿子,长子为人皇王突欲,即东丹王;次子为元帅太子德光;少子为安端少君。述律后令少子安端少君前往渤海国接替突欲回来,突欲为长,按理应为国主,但是德光素为部族所钦服,述律后也对其最为钟爱,心中其实是想立德光为主。德光本名为耀屈之,因其羡慕中华文字,才改名德光。

    两难之下,述律后便想了个计策,命德光与突欲各自乘马,一边一个立于帐前,然后对诸酋长道:“两个儿子,都是我的亲生骨肉,皆我所爱,我也不知道立谁,你等可自己选择,想立谁就执谁的马辔。”

    结果,几乎是所有的酋长都走到了德光的马前,手执德光的马辔,并欢声跳跃道:“我等愿跟从元帅太子。”而突欲的马前,却一个人都没有,神色尴尬之极。

    述律后道:“既然是大家的心愿,我又怎敢违拗?”遂立德光为天皇王。突欲恼羞成怒,当天晚上就欲率领着数百亲骑南下投奔中国,但却被巡骑拦了回去。述律后对他也没有治罪,只是责令他立即回东丹。

    天皇王耶律德光即位后,尊述律后为太后,一应国事皆听从太后决策。述律太后又将其侄女嫁给了德光,立为天皇王后。

    德光深慕中国的忠孝之道,对述律太后极为孝顺,太后一旦生病,太后不吃他也不吃,整日侍奉于母亲跟前,应对稍不如意,只要太后一扬眉,他马上就会谢罪而出;若母亲不召见,他也绝不敢相见。

    德光继位后,仍以韩延徽为政事令,并听从韩延徽之言,将姚坤放归中国,遣其臣阿思没骨馁前往洛阳报丧。

    姚坤、阿思抵达洛阳后,李嗣源才知道阿保机已经逝世,趁机遣密使前往平州,劝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进投诚。卢文进麾下皆是汉人,早就想回国了,于是,卢文进一接到李嗣源密旨,就突然起兵,将在平州的契丹人全部斩杀后,然后率领着十五万部属、八千顶车帐南下归国。行至幽州,卢文进先遣使上表道:

    顷以新州团练使李存矩,提衡郡邑,掌握恩威,虐黎庶则毒甚于豺狼,聚赋敛则贪盈于沟壑,人不堪命,士各离心,臣即抛父母之邦,入朔漠之地。几年雁塞,徒向日以倾心;一望家山,每**而断目。李子卿之河畔,空有怨辞;石季伦之乐中,莫陈归引。近闻皇帝陛下,皇天眷命,清明在躬,握纪乘乾,鼎新革故,始知大幸,有路朝宗,便贮归心,祗伺良会。臣十月十日,决计杀在城契丹,取十一日离州,押七八千车乘,领十五万生灵,十四日已达幽州。

    卢文进随后前往洛阳觐见,李嗣源对其赏赐甚厚,以其为滑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卢文进投靠契丹以来,多次引契丹人攻掠于幽、蓟之间,并教授契丹人纺织、建设、制造、种植等技艺,致使契丹人越来越强大。唐军屯兵涿州以御契丹,每年都需要运送大量的财物,自瓦桥关至幽州,严兵守御,仍不时为契丹所劫掠,为中国之患达十多年之久,皆是因为卢文进之故。卢文进南来之后,自知有负于中国,心存愧疚,故而,屈身晦迹,为人恭谨,礼接文士,谦谦礼让,所谈话题多为近代朝廷仪制、台阁故事,但却从不谈兵事,更只字不提契丹之事。

    朝廷内乱、李嗣源称帝的消息一传到福州,时为昭武节度使的王延翰就举着《史记》对众将吏说道:“这上面记载,闽自古就是王国,我今日不称王,还更待何时?”军府众将吏也都随声附和,皆上书劝进。随即,王延翰即正式建国称王,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威仪文典皆效仿天子之制,百官称王延翰为殿下,追尊其父王审知为昭武王,但是仍称唐国年号。

    王延翰,字子逸,乃是王审知的长子。后梁开平三年王审知去世后,他便承袭了王审知的昭武节度使之位。王审知起身于行伍之间,但为人俭约,礼贤下士,常常脚穿麻履,身着布衣,衙府住舍极为简陋,很少修缮。宽刑薄赋,公私富实,境内以安。王延翰则刚好与其相反,不但骄奢淫逸,凶残暴虐,而且少情寡义,尤其是对宗族兄弟,更是翻脸无情。袭位才一个月,即将其胞弟王延钧赶出了福州,让他去到泉州做刺史。

    王延翰身材修长,面美如玉,活脱脱一个美男子,奇怪的是,他的妻子崔氏却奇丑无比。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王延翰虽然对外凶残,但对崔氏却极为惧怕,在她跟前就如孺子一般,俯首帖耳,不敢违拗半分。王延翰背着崔氏偷偷地选了不少女子为妾,崔氏知道后,竟然大发淫威,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她幽禁了起来,施以酷刑,戴上枷械。她还特意用木头刻成人手的形状,用这些“木手”很掴这些女子的面颊,然后再用铁锥子乱刺这些女子的面部、下阴、**。不到一年的时间,被崔氏折磨致死的女子就达八十四人之多!所谓恶有恶报,王延翰建国不久,崔氏就病了,卧病之际,她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被她折磨致死的女子满身血污、面目狰狞地找她索命,不久,她就被惊吓而死了。

    崔氏一死,王延翰好像要补偿损失似的,让书吏疯狂地为其采选民间美女入宫。王延钧实在看不过去了,屡屡上书劝谏,王延翰大怒,回书大骂。自此,兄弟二人的隔阂就更大了。

    建州刺史王延禀为王审知的养子,原本姓周。王审知在的时候,他就与王延翰不睦,此时,也上书劝阻,王延翰自然也是回书大骂。王延禀恼羞成怒,当即与王延钧联络,连兵讨伐王延翰,王延钧也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

    王延禀顺流先至福州,福州指挥使陈陶率众迎击,被王延禀击败,陈陶自杀。当夜,王延禀率精壮兵士百余人抵达西门,搭上云梯,翻墙入城,将守门将士拿获,打开兵库,取出兵器,直奔寝门。王延翰闻乱大惊,慌慌张张地藏匿到一间密室中,次日天明,终于还是被王延禀找到了。王延禀当众公示其罪恶,并称王延翰与其妻崔氏共谋弑杀了先王,晓谕百官、百姓,将王延翰斩于紫宸门外。

    正午时分,王延钧率军抵达城南,王延禀大开城门,迎接王延钧入城。王延禀明白,自己只是王审知的养子,而王延钧却是王审知的嫡生次子,只好拥推王延钧为威武留后,王延钧假意推让了三次,但终于还是接受了,遣使上表中原皇帝李嗣源,奏明事情原由。李嗣源当即拜王延钧为福州威武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师、中书令,封闽王。

    王延禀见诸事已毕,准备回建州,王延钧特意为其饯行于郊外。王延禀临别,对王延钧道:“请贤弟好好继承先王遗志,别让老哥哥我再来了!”

    王延钧闻听此言,虽然满口应承,但心里却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