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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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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及已封为晋国长公主的石敬瑭之妻心内着急,多次在李从珂跟前提及此事,李从珂无奈,只好召亲近众臣商议,但亲近众臣看法却截然不同:韩昭胤、李专美认为赵延寿既然在汴州,他们同是李嗣源的驸马,不可独留石敬瑭;而刘延朗、薛文遇等人却不同意放石敬瑭出京。

    李从珂知道此事一直拖着不是办法,便想与石敬瑭本人亲自商量一下,看看他是如何想法,便特意下诏让石敬瑭入宫觐见。不想,李从珂见到石敬瑭后,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脸色蜡黄,形销骨立,瘦得已不成人形了,而且一说话就咳喘不止,走起路来更是浑身哆嗦,行礼之后,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李从珂心想:这哪里还是三个月前那位英气勃勃的“藩汉大总管”?看样子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如此一介病夫,还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呢?

    李从珂心中不忍,便对石敬瑭道:“石郎不只是近亲,而且还曾与我同过患难,现今我已是天子了,我不依靠石郎还依靠谁呢?”于是,当即下诏,令石敬瑭赶快回太原,职爵一律如前。

    石敬瑭临行之际,李从珂特意设宴为其饯行,说道:“石郎,朕可将整个北边都交给你了。朕向你发誓:只要朕在,终生都不会让你离开太原!你可要给朕守好了。”

    石敬瑭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心力,粉身……碎骨以报……陛下。”

    就这样,石敬瑭终于被人用骄抬着离开了洛阳。说也奇怪,石敬瑭一渡过黄河,立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生龙活虎地弃轿换马,却哪还有一点病夫的模样!

    李从珂素来不喜欢冯道,总觉着此人太过圆滑,不久就把他外放出京了,以其为同州节度使。

    刘煦与冯道本为亲家,冯道一走,朝中就只有刘煦、李愚两位宰相了。刘煦性格谨密,李愚则为人刚直,二人意见多有不合,常常争吵。朝政策略每有变动,李愚就对刘煦讥讽道:“此乃贤亲家所定,改动合适吗?”刘煦因此大为忌恨,到了后来,两人竟然动不动就互相对骂,还经常闹到李从珂跟前,让李从珂为他们评理,致使许多朝政都被耽搁了。李从珂初时还能忍受,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了,就萌生了重新任命宰相的想法,让刘延朗等人推荐宰相人选。众人推举尚书左丞姚颐、太常卿卢文纪、秘书监崔居俭皆可为宰相。李从珂一时不能决定,便索性将三人的名字置于琉璃瓶中,然后顺次取出,先得卢文纪,次得姚颐。遂以卢文纪、姚颐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愚、刘煦则同时被罢免了宰相。

    李愚罢相之后,心中很是郁闷,没过多久就得了重病,不久就辞世了。

    然而,由于新任宰相卢文纪、姚颐资质尚浅,一时尚难孚众,李从珂只好把范延光、赵延寿召回朝廷,以范延光为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以赵延寿为忠武节度使兼枢密使。对拥立功臣也重新进行了调整,以房翯为枢密使,李专美为兵部侍郎,马胤孙为礼部侍郎,吕琦为知制诰,薛文遇为给事中,刘延朗、薛文遇皆为枢密副使、枢密直学士。对一些名望素重的朝廷旧臣,李从珂也稍稍调动了一下,原端明殿学士李崧改为户部侍郎,礼部侍郎卢导则改为尚书右丞。

    李从珂为报亲生爱子李重吉被杀之仇,决意将楚匡祚斩首示众,韩昭胤却劝道:“陛下为天下之父,当以天下之人皆为陛下之子,因而用法宜存至公,楚匡祚受命查抄重吉家财,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即便是把楚匡祚灭族,也无益于死者了,徒然让众心不服。”李从珂依言,最后将楚匡祚流放登州。

    李从珂见朝廷已基本稳定了下来,便欲向孟知祥问罪,李专美却劝道:“孟知祥为人谨慎,他既然敢立国称帝,必定是筹划得很周详了。朝廷刚刚经过内乱,尚还无力用兵征讨,不宜再生事端。”李从珂想想也是,只得作罢。

    其实,孟知祥不用李从珂问罪,他自己称帝不久就又中风了,而且病势比上次更为严重。他自知不起,忙召集众臣,托付后事:立其第三子孟仁赞为太子;以司空、同平章事赵季良、武信节度使李仁罕、保宁节度使赵廷隐、枢密使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铎、奉銮肃卫指挥副使侯弘实六人为辅政大臣。

    不久,孟知祥就病逝了,享年六十一岁。

    王处回知道,李仁罕一向骄横恣肆,又掌握着宿卫兵权,很担心他会趁机谋乱,便建议孟仁赞先不要对外宣告噩耗,孟仁赞也有此想,并命其连夜出宫去找赵季良商议对策。

    王处回一见到赵季良即泣不成声,赵季良正色道:“现今强将握兵,专等时机变乱,应当赶快让嗣君即位,以绝他人觊觎,非常时机,还不是哭的时候!”王处回连忙收住眼泪。

    赵季良让王处回去见李仁罕府,他探查以下他的动向,再决定是否向其报丧。王处回依言赶到李仁罕府第后,李仁罕磨蹭了半天,才有备而出,王处回见势不对,只是问候了一番,就没有将孟知祥驾崩的消息告诉他。

    次日一早,赵季良先在大殿四周严布甲兵,然后才以孟知祥的名义,召请李仁罕等中外大臣上殿,待众臣到齐以后,王处回才突然宣布孟知祥驾崩的消息,并依照孟知祥遗命,请太子孟仁赞继皇帝位。

    孟仁赞时年只有十六岁,继位后更名为昶。

    李仁罕自恃功高,又是孟知祥钦命的顾命大臣,果然便想趁机把军权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一面令进奏官宋从会将此意告知了枢密院,一面亲至学士院等着孟昶的诏书。孟昶无奈,只好下诏,加李仁罕兼中书令,以其为宿卫六军统帅;以赵廷隐兼侍中,为宿卫刘军副帅。

    “五节度使”之一的剑州昭武节度使李肇闻听孟知祥驾崩后,一直拖了十多天,才前往成都吊丧。行至汉州,又与亲友们饮酒作乐,一直到入冬,方才进入成都。入朝之际,又诈称足部有伤,要求拄拐拜见,见了孟昶也不行参拜大礼。

    孟昶气愤之极,对赵季良道:“李肇跋扈无礼,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皇帝,赵公有何计策惩罚于他?帮我出出这口恶气。”

    赵季良道:“为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李肇乃张狂小人,无能为也!当前大患乃是李仁罕,此人骄横跋扈,又掌握军权,此人不除,朝野难安。”

    孟昶大悟,说道:“此事就有劳赵公了。”

    次日,赵季良、赵廷隐等趁李仁罕入朝之际,突然发难,命武士将其当殿擒杀,随后即下诏公布其罪行,李仁罕之子李继宏及宋从会等数名心腹也尽被斩首。

    正如赵季良所料,就在李仁罕被杀的当日,李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拐杖也不扶了,足部也没伤了,就一溜烟地跑到大殿之上,见了孟昶即趴在地上乖乖地行参拜大礼,口中连称“有罪”。赵廷隐等皆想趁机将李肇也杀了,孟昶却听从赵季良之言免了赦免了他的死罪,让他以太子少傅的名义致仕,迁往邛州。

    石敬瑭回太原后,李从珂越想越不对劲,隐隐感到已上了石敬瑭瞒天过海的大当,他的病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重,他甚至于怀疑:石敬瑭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病!如果是这样,那此人的心机就更为可怕了,而且此人必有所图!他此时真有些后悔了,常常对李专美、李崧、吕琦、薛文遇等人说道:“真不该放石郎回太原啊!”

    其实,石敬瑭虽然回到了太原,但也知道新皇帝对自己并不放心,因而经常遣人刺探朝廷动向。此时,石敬瑭的两个儿子右卫上将军石重殷、皇城副使石重裔皆为宿卫军使,而石敬瑭的夫人晋国长公主的母亲正是曹太后。石敬瑭便重贿曹太后左右之人,令其伺察朝廷的动向。故而,李从珂与众臣密谋的大小事情,石敬瑭尽皆一清二楚。

    于是,石敬瑭便又经常在宾客前装得弱不经风,时常称自己疾病缠身,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希望能以此消除李从珂对自己的疑忌。

    此时,朝廷有不少禁军屯驻在幽州、并州等地,石敬瑭便依照桑维翰、刘知远的计策,令各处边将故意屡屡上报契丹人入寇,以分散朝廷的注意力,同时又请求朝廷增派戌兵,增运军粮。李从珂不知详情,再加上赵德钧也屡屡要兵、要粮,只好将大批军粮源源不断地运往两地。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满足两地的要求,太原、幽州隔几日就上表催要军粮,致使朝廷诸臣整日里为了北边军粮之事疲于奔命。到了后来,李从珂实在是不胜其烦了,只好下诏让他们自己筹措军粮,而且还同意石敬瑭可以向河东百姓借粮。

    他万没想到,此诏一到太原,桑维翰一张尺余宽的大脸上竟满是阴笑,对石敬瑭道:“主公可将此诏命转发河东各镇,不过,须将诏书中‘可向河东百姓借粮’的‘可’字改为‘命’字。”

    石敬瑭会意,当即将“诏命”通告河东全境。河东百姓一见此“诏命”,皆对朝廷心生怨望,道路之间,流言不绝于耳。石敬瑭不久又上表,说河东百姓存粮不多,难以应付军用,而且,天气已经转暖,军中急需布帛赶制春衣。李从珂无奈,只好诏命镇州向石敬瑭的总管府运送五万匹绢帛和大量军粮。

    诏命到达镇州后,镇州节度使李重美不敢怠慢,命镇、冀军民动用了一千五百辆马车将布帛、粮食运往代州。石敬瑭犹嫌不够,李从珂无奈,只好又诏命魏州刺史尽快筹集军粮,以供军需。去年,魏州等地刚刚经过大旱,百姓本就饥困不已,哪里还有余粮上缴?石敬瑭却不管不顾,而且还趁机遣使严加督促,致使魏州等地到处都是流散的饥民。一时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大乱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