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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刘子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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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承佑想出城亲自慰劳朝廷军,太后劝道:“郭威本为我家故旧之臣,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样的!事已至此,只能按兵不动,坚守京城。然后下诏抚慰,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我估摸着,他定是有话要说,如此,则可保全君臣之礼,皇儿千万不可轻率出城啊!”刘承佑不听,他认为护驾之军有五六千人,而且个个都是精壮之士,是绝对不会有闪失的。

    刘承佑心想,郭威从黄河以北带来的三万多人,加上滑州的兵士,充其量也只有四万人,而候益和慕容彦超的大军却有七万多人,击败“叛军”应该是有较大胜算的!故而,他要出城,要亲眼看着朝廷大军取胜。太后却很是担心,遣使叮嘱护驾宿卫军的主帅聂文进:“将军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护卫好天子!”

    聂文进答道:“有臣在,就是一百个郭威,我也可以将其擒获!”

    刘承佑站在高坡之上,远远望去,只见北来“叛军”列阵于刘子陂北面,朝廷军则列阵于刘子陂南面,二阵遥遥相对,却都没有出击。就这样,南、北两军一直僵持着到日暮,始终没有交战。看看天色已晚,两军皆就各自收军回营了。

    刘承佑颇为失望,遣人将慕容彦超叫到跟前问道:“你在等什么?为何不出战?”

    慕容彦超答道:“陛下如果明日宫中无事,请再出城观臣破贼。臣今日已经知道贼军虚实了,现在看,根本不需与其相战,我只要喝叱几句,贼军马上就会土崩瓦解的,那些军士必会乖乖地回到朝廷军营之中!”

    刘承佑心内大慰,遂起驾回城了。

    次日,刘承佑又要出城,太后极力阻止,但刘承佑却死活不听。

    两军列阵之后,郭威再次叮嘱众军士道:“我等此来是诛除奸臣的,绝不敢与天子为敌,朝廷军不动,我等绝不可先动!”

    慕容彦超闻听刘承佑又来观战,当即策马出阵,高声对北军喝道:“郭威、王峻谋反,难道你等也要当反贼吗?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皆在大梁,难道就不想再见到他们了吗?天子就在那里看着你们,你们如若再执迷不悟,到时候,你们的宗族可就难保了!”

    北军将士知道朝廷律法严酷,慕容彦超如此一说,他们清楚,他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博,恨不得立时就杀过去!但是,郭威有言在先,不准他们先动,故而,只好将满腔怒火化作怒吼,人人皆用兵器敲打着盾牌,齐声发出“嚯!嚯!嚯!”的怒吼声,其声势惊天地、泣鬼神,让人血脉贲张。慕容彦超大惊,赶忙退回到阵中。

    慕容彦超万没想到北军会对郭威如此忠心,心中越来越惧,几次想要率军冲击,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就这样,两军又僵持住了。此时,就连“南面”诸军已开始动摇了。之前,史弘肇虽然治军严酷,但威望很高,再加上他骁勇过人,一直深得军士们的畏服。史弘肇无辜被杀,军士们本就不满,此时,慕容彦超屡屡大言唬人,而临到阵前,却是如此的犹豫不决,再看看北军士气如此高涨,人人心中皆萌生了怯意。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慕容彦超知道,此时若再不出战,不但天子会瞧不起他,就连诸军也会轻视他的,只好强打精神亲自率领骑军向前冲去。

    慕容彦超一动,郭崇威、何福进、王彦超、李琼、赵匡胤等北军将领当即率领骑军迎了上去!王彦超一马当先,直取慕容彦超,慕容彦超只得接住厮杀,十几个回合后,王彦超一槊砸在慕容彦超的马跨上,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将慕容彦超掀在地上。王彦超正要生擒慕容彦超,不想,慕容彦超却翻身而起,一把将一位朝廷宿卫军拉下马来,腾身跨上了马背,飞马而回。南军骑兵见状,纷纷勒马回头,逃回了本阵。郭崇威正要追击,郭威却突然鸣金收军,诸将只好率骑军撤回了本阵。

    郭崇威很是不解,回阵之后即问郭威道:“南军已退,士气已然全失,我军士气正盛,正可一战而胜之,明公为何要鸣金收军?”

    郭威叹道:“南军、北军,都是朝廷之军,又何必多伤其性命?”

    此战,慕容彦超的骑军损失了六百多人,而郭威的北军却只有数十人受伤,朝廷诸军士气大落。傍晚,两军各自回营之后,南军便开始有人悄悄地投奔了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峄、刘重进等将皆暗自求见郭威,郭威一一接见,随后又请他们各自回营。此事很快就传到了慕容彦超的军营,军士们彻底失望了,纷纷逃出了营寨,有的逃向了北军,有的则逃回了大梁,慕容彦超根本就无法制止。

    郭威听说后,对宋延渥道:“慕容彦超大军已乱,我担心天子会有危险,公乃天子近亲,应该率领滑州牙兵去护卫圣驾,并向天子奏请,希望他能到臣的大营来,如此,才可保天子无虞。”

    宋延渥依言,率军前往御营,但是,一路之上,到处都是纷纷嚷嚷的乱兵,根本就无法前行,宋延渥无奈,只好率军又回到了北军大营。到了戌时,南军十之七八皆已投靠了北军,慕容彦超身边就只剩下十几骑亲兵了,他见大势已去,竟撇下刘承佑不管,一声不吭地连夜奔回兖州去了。

    慕容彦超不告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位于七里寨的刘承佑御营当时就乱成了一团,不一会,数千护驾宿卫军也都逃向了北军,只剩下刘承佑及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聂文进、李业、后匡赞等近要大臣了,总共只有几十个人。

    次日一早,郭威驰马出营巡视,远远望见一个高坡上有天子大旗出现,连忙下马,脱掉甲胄,前往拜见。但是,等他到达高坡之时,刘承佑却已经离开了。

    刘承佑和十几位大臣垂头丧气地乘马回城,到达玄化门时,城门却紧闭着。仰头一看,正好看见刘铢站在城门楼上,郭允明高声叫道:“刘相公,圣驾回城,快开门!”

    刘铢低头看了看众人,阴阳怪气地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啊?那么多的兵马都到哪里去了?”

    郭允明答道:“一言难尽,快开门吧!”

    刘铢再次问道:“郭公你得告诉我,那么多兵马到底去哪里了?”

    郭允明生气了,喝道:“你问这干吗?只管开门就是!”

    刘铢道:“你且等着!”说罢,竟然张弓搭箭,箭头直指郭允明。

    郭允明及众大臣一看不好,连忙拥着刘承佑离开了城门。走了没多远,就遇见了一群乱兵。兵士们见这些人个个蟒袍玉带,满身的金玉装饰,不禁大喜,一拥而上,就要抢夺。郭允明喝止不住,只好催促众人快逃,众人只好又拥着刘承佑向西北方向落荒而逃。

    君臣们行至赵王村,乱兵已经追到了跟前。众人只好下马,躲到了一家村民家中,但还是被乱兵找到了。

    刘承佑情急之下,问郭允明有何办法。郭允明一咬牙,说道:“与其受辱,不如一死!”说罢,即一刀捅入刘承佑肚腹……刘承佑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时年还不满二十岁!

    苏逢吉看着血泊中刘承佑的尸首,一下子呆住了,恍惚中只听李崧叫道:“苏逢吉,你还我命来!”便不自觉的将手抬起,拔出佩剑,横剑向脖颈抹去……

    阎晋卿、郭允明随后也都自刎而死。聂文进冲出门去想逃跑,却被乱军追上,乱刀杀死。李业、后匡赞躲在草垛之中,侥幸逃脱,李业逃奔陕州,后匡赞则逃向了兗州。

    刘承佑遇弑身亡的噩耗很快就传开了,郭威大声哭号道:“这都是老夫之罪啊!”

    王峻、郭崇威劝郭威尽早入城,郭威这才率领大军抵达玄化门。

    刘铢知道,他杀了郭威、王峻的全家,一旦郭威入城,他肯定没有活路了,因此,一见到郭威大军,当即下令放箭。一时间,箭如疾雨,郭崇威大怒,当时就要下令攻城,郭威说道:“不必多增伤亡,可留一军在此牵制刘铢,郭某率军到其他门看看。”于是,率领大军绕到迎春门。迎春门却是开着的,而且还有不少士民夹道欢迎。

    郭威进城之后,刘铢属下兵士尽皆开城投降,刘铢走投无路,只好束手就擒。

    郭威原配夫人柴氏已去世多年,郭威去魏州之时,只带了董夫人和柴荣夫妇,三个亲生儿子青哥、意哥、定哥皆留在了大梁,与他们一起留下的还有杨夫人与侄儿郭守筠、郭奉超,不想,他们全都遭了刘铢的毒手!

    郭威的堂弟郭颙、妻弟柴训,因在朝廷任职,已被汉帝刘承佑灭族。原本枝叶繁茂的郭威,此时已在大梁举目无亲了!郭威入城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家中,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凄惨景象,郭威又恨又怨。宋人有诗叹道:

    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

    两眼虽未枯,片心将欲死。

    雨落入地中,珠沈入海底。

    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

    唯人归泉下,万古知已矣。

    拊膺当问谁,憔悴监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