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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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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云飞后来才听说,这个暗杀行动最终还是执行了。一月十八日凌晨三时,段云鹏在锡拉胡同何思源住宅的房顶上,安装了四枚定时炸弹,四点五十分定时炸弹爆炸,何思源的二女儿当场被炸死,何夫人被击中四块弹片,受了重伤,而何思源本人仅受轻伤,送到德国医院治疗,几天以后,有消息传来,何思源已到了共党的解放区。

    通过这件事,段云飞心里完全能得出判断,国民党的政权已经是民心丧尽,怕是无力回天了,他的心情很矛盾。

    和谷正文发生冲突也促使段云飞下了决心。昨天谷正文找他研究关于对北平的破坏计划和“密裁”计划,按照国防部保密局制定的计划,**在撤离每一座城市之前,要破坏掉发电厂、自来水厂、重要桥梁、隧道、军事设施等目标,决不能把完整的城市交给共党。此外,在共军入城之前还要完成对在押政治犯的“密裁”行动。段云飞对此感到厌恶,他对谷正文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正文兄,我觉得政府这样做显得肚量狭隘,我们不是在和外国入侵者作战,为什么要使用‘焦土政策’?共党也是中国人,有何必要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把北平毁掉,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嘛。”

    谷正文却不以为然:“云飞兄,以妇人之仁是赢得不了战争的。”

    段云飞反问:“那么我们以毁灭城市为代价就能赢得战争吗?如果不是因为打输了,我们为什么要撤离?”

    谷正文放下手里的文件夹,盯着段云飞的眼睛说:“云飞兄,你的思想不对头啊,若不是因为我了解你,还真以为你是共党呢,战争是什么?就是一种极端的暴力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民国二十七年,我们掘开花园口以水代兵,就是壮士断臂之举,以牺牲几十万民众为代价挡住了敌人,破坏了敌人的战略意图,你能说它没有必要?”

    段云飞反驳道:“那是对付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再说了,此举是否有必要还有待商榷,要是牺牲的老百姓比敌人还多,我看就是个糟糕的决策。”

    谷正文终于发火了:“段云飞中校,我提请你注意,请看看我肩章上的军衔标志,我在以上校的身份和你谈话。”

    段云飞冷笑道:“对不起,我还真没注意你的军衔,不过……戴老板还是少将呢,我和他说话也是这样,没办法,我就是这脾气,改不了。”段云飞说完扭身走了。

    段云飞气愤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门,就是一愣,看见有一个身穿美式军装,头戴船型军帽的女军人背对着自己站在窗户前。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那女军人转过身来叫了一声︰“云飞。”段云飞眼里闪烁的是难以自持的神情,猛扑过去一把抱住那女军人说︰“徐丽,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不是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回来了,你还等什么?”徐丽期待地望着他。

    段云飞热泪长流,他猛地将徐丽抱在怀里……。

    段云飞和徐丽相互依偎着坐在办公室的长椅上。段云飞问﹕“徐丽,你这几年一直在那?”

    “你把我送到重庆后,我就转到西安陆军医院,我哥哥一直照顾我。半年后,我才好。我一直打听你,知道你又返回了北平。我想来找你,可是被我哥哥拒绝了。我就在军统西安站工作。抗战胜利后,我来找过你,可惜你没在。我有跟我哥哥去了东北沈阳。这不我们才从锦西撤回来。准备撤往台湾。”

    段云飞说︰“这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一面。我以为我们今生再也见不着了。”

    徐丽说︰“不许瞎说,云飞,这次来我不能多呆,要马上从东单机场转飞台湾,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给你准备好了,特别通行证还有飞往台湾的机票。”

    段云飞轻轻推开徐丽说︰“我哪也不去,北平这么大的城市都守不住,台湾哪一个小岛,难道能守住吗?”

    徐丽一听就急了说︰“云飞,你想过没有,我们是军统人员,在共党眼里那就是够特务,饶谁,也不会饶我们。我们手里有太多共党得血。”

    段云飞说︰“我不在乎。”“可我在乎,我不能没有你。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会走的,你走吧。”这时,楼下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徐丽知道时间到了。他想再做一次努力,说“云飞,跟我走吧。”段云飞只是默默无声,站在那。徐丽万念俱灰,哭着走啦。站在窗前望着远去的汽车,段云飞留下了晶莹的泪水。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徐丽了。

    徐仲尧来到保密局北平站以后,一直在冷眼旁观,此人不愧是个老牌特工,观察环境的目光的确很独到。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徐仲尧认为北平站的工作人员中,似乎只有一个段云飞还是个人物,特别是他两次顶撞上司,拒绝执行有损道德的任务,表现出一种不唯上,堂堂正正、独来独往的性格。因此便有意识地接近段云飞,先是徐仲尧做东,请段云飞在“便宜坊”吃烤鸭。段云飞过意不去,自然要回请,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特别是喝酒的时候,三两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两人各有各的苦闷,便借着酒劲儿一起发牢骚,谈得最多的是政府的**,蒋先生军事上的无能,年轻时怀一腔救国救民之志出生入死,如今却是小人当道,黑白颠倒。徐仲尧的谈话由浅入深,逐渐从时局的恶化谈到自身处境的恶化,他绕来绕去,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段云飞探讨有没有第三条路线可走,只差说出“能不能投靠共党”这七个字来了。可就这七个字,不到关键时刻,徐仲尧是绝对不敢开口先说的。

    段云飞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站长的弦外之音,但他故意不去迎合徐仲尧的试探,不是因为怕事,而是心里很矛盾。照理说,党国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应该把自己的命运和党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若是哪边得势就靠向哪边,不是男子汉所为,段云飞鄙视这类随风倒的人。那次他对陈元龙表明的态度正是他的心里话——做人不能这样,这条船就算要沉没,我也没有选择,随它一起沉掉就是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段云飞渐渐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怀疑,问题在于国民党政府实在是越来越糟糕了,它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民心,把越来越多的人推到共党一边。就段云飞个人来说,从他拒绝参与撤离前的破坏计划和“密裁”计划那天起,便对这个政权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厌恶。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言行早已被叶翔之、谷正文之流汇报到毛人凤那里,若是在以前,他段云飞十个脑袋也搬家了,无论是军统还是保密局,决不会容忍来自内部的叛逆行为,你可以吃喝嫖赌,可以贪污**,甚至可以倚仗权势欺男霸女,却唯独不能有独立的思想和拒绝同流合污的正直,否则,你的上司就会认为你不忠诚,有叛逆的思想苗头。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喝酒,是因为毛人凤、叶翔之等人还没腾出手来,北平的时局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暂时顾不上罢了。

    直到有一天在站长办公室里,徐仲尧终于向段云飞吐露了心曲:“老弟啊,北平眼看就是共党的了,从全站同仁的前途考虑,咱们也应该跟共党打个招呼;只可惜咱们天天抓共党,如今要跟共党对话了,却找不到共党。老弟要是有这方面的线索,不妨帮我联系一下。”

    段云飞淡淡一笑:“共党还不好找?北平城里遍地都是嘛。”

    徐仲尧大喜过望:“你老弟有路子?”

    “我能找到,问题是,我怎么谈?告诉共党,国民党大势已去,所以我才投共,噢,叫起义。您就不怕共党把咱们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这样,我还不如和国民党这条船一起沉掉。”

    徐仲尧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说:“不能只考虑个人荣辱,要先考虑北平这座古城,北平是全体中国人的,国民党和共党不过是中国的两个党派而已,谁也没有权利毁灭这座文化古城,否则,我们就是千古罪人,和西湖边上那两座铁像一样,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永远遭人唾骂。”

    段云飞想了想,说:“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傅长官早已和共党谈判了,这些道理傅长官比我们还要明白,我看,北平是战是和,还是由傅长官做主吧。”

    徐仲尧摇摇头道:“就算傅长官和共军达成协议,和平解决北平问题,但危险仍然存在,首先,傅长官无权指挥保密局系统,他对保密局系统的行动方式、密语都不了解,哪怕北平守军全部放下武器自愿接受改编,只要保密局人员不合作,北平城照样有危险,我们有大批的潜伏人员和秘密贮藏的爆破器材,有预先制定好的破坏计划,有些重要目标甚至早已安装好爆炸物,只等待命令了。老弟啊,可以这么说,没有保密局北平站的参与,北平守军照样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北平问题照样可以和平解决,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我们可以造成另外一种事实,那就是……使北平变成一座废墟,这才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