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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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才恍然回神,慌忙将方向盘一扭。两辆出租车擦身而过。那一辆出租车的司机恼怒地摇下了车窗,骂了一串脏话还不解气,又朝他们挥了挥拳头。

    胖司机却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完全没把那位司机的挑衅放在心上。他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前开。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又鼓足勇气瞄了一眼视后镜。郎煜宁脸色铁青地坐在后座,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但是他确确实实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司机惊魂难定地收回视线。他刚才分明看见郎煜宁的背上,趴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那女人的头发很长,和她细瘦的双手一起揽住郎煜宁的肩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带着森冷的笑意注视着毫无所觉的男人。司机越想越觉得可怕,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窜进大脑。他本能地想咽一口口水,才发现竟是口干舌燥,只能干巴巴地咂了咂嘴巴。他悄悄地加大油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走回原来的路上!

    静寂中,十分钟极其缓慢地过去了,可是那条该死的岔路口依旧没有出现。

    一股不言自明的诡异气息开始萌发,在三人间缭绕不散。

    司机用力地握紧方向盘,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多一些安全感。他直直地盯着前方,千篇一律的老旧路灯迅速后倒着,不知过了多久,两边路灯的中间亮起了两盏红灯。是另一辆车的尾灯。

    这条道路上还有别人。

    司机顿时松了一口气,胖硕的后背一下子倚上了驾驶座。

    李萝和郎煜宁虽然一直没出声,但也不觉松了一口气。李萝靠在窗玻璃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那辆车。现在对她而言,那辆车就是指引他们走出迷境的明灯。可是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两车距离不断地缩近,不仅仅是李萝,郎煜宁和司机的脸上都重新写满了惊恐。

    那辆车就是之前和他们差点相撞的出租车。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是背道而驰的。

    司机不觉放慢了速度。他已经不知道该超过还是停下,也许跟着那辆车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萝已经隐约意识到根源就在郎煜宁的身上。看眼前的情形,那个作怪的鬼魂暂时还不想要郎煜宁的命。否则它可以直接了当地让他们也出一次交通事故,而不必大费周张地将他们引到这条路上。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条路。如果是复仇,不是应该把他们引上东三环的高架桥吗?

    她疑惑地看了郎煜宁一眼。一向沉稳的中年男人紧抿着嘴唇,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他正视着前方,眼珠一动不动,紧绷的脸部线条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一不在显露他内心的紧张和惶恐。

    很明显,他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条路。

    李萝也暗暗地咬紧了牙关。也许注视郎煜宁太久了,她渐渐有些不能控制自己。心底深处蛰伏已久的痛楚迅速地钻了出来,化作一股几欲令她冲动的愤怒。

    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一身的罪孽,却还风风光光地活在人前。直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在装得道貌岸然。简直令人恶心!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充满仇恨。

    感觉到李萝视线的变化,郎煜宁不舒服地转过了头。两人的眼睛刚刚对视,他便蓦然一阵心惊。但是他并没有慌张,反而也回以富有攻击性的眼神。回想李萝进社的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行径,但是自从他的妻儿出了车祸以后,她就突然和他亲近起来。当然不是真正的亲近,更像是在有意试探。就好像伺机多年,终于在一朝之间得到梦寐以求的突破口。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两个人的眼神都染上了一层危险的意味。这是一场静谧地较量。可以说,除了言语的挑明,他们已经确认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车内的空气变得更为紧绷。模模糊糊的,似乎还有一个女人在极轻地窃笑。

    司机额上的汗水纷纷滑落,一张圆胖的脸上又是油又是汗。一滴汗水不慎流进了眼睛里,整个眼球顿时传来一阵腌渍的疼痛。他匆忙地抬起胳膊,胡乱抹了一把。再睁开眼睛,不禁大吃一惊。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前面的出租车消失了。

    司机立刻慌了,左看右看也不见那辆车的踪影,夜色像一团浓墨自他们的头顶沉重压下。前前后后只剩下他们一辆车,原本并不宽阔的老道霎时变得空阔起来,空阔得叫人不安。

    “那辆车呢!”司机再也压抑不住,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像女人一样高了八度,“那辆车怎么不见了!”

    他疯了一样地把车开得摇来晃去,不停地问:“那辆车呢!车呢!”

    郎煜宁和李萝的对峙被暂时打破。

    李萝大声道:“镇定一点!”见司机根本听不进去,索性猛然一拍前面的椅背,使足力气大吼,“我叫你镇定一点!”

    司机猛地一哆嗦,脸颊上的赘肉都因此摇晃了两下。但是大脑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

    李萝沉稳地道:“沿着这条路开下去。”

    司机的脸上满是惊吓:“这……”

    还没说完,就被李萝坚决地截断:“开下去!”

    司机从视后镜里看了一眼李萝,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女人一瞬间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叫人不由自主地就服从了她的指令。他抬起胳膊又胡乱了抹了一把汗,两眼紧盯着前方,将油门一踩。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这一次,车里的三个人是彻底沉默了。

    车子在老道上利箭一般地飞跑,离繁华的市中心越来越远。大约半个小时后,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仍然笔直地延伸向前方,另一条却是指向僻静郊区的小路。

    司机心道:这次该往哪里走呢?

    仿佛感应到他的疑惑,车内马上响起了一道声音:“走小路。”

    这一回,三个人听得都十分清楚。声音来自后座,来自郎煜宁的背上。那是不同于李萝的另一道女人声音。三人之中,最受惊吓的无疑是郎煜宁。那凭空响起的女人声音几乎就在他的耳边。他对她的声音从来就不陌生,结婚的第一年,他们也有一段甜蜜时光,她从不吝惜用娇柔的语调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可是当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以后,一切很快就变了质,连娇柔的呢喃也变成了阴险的威胁。

    他曾经以为是儿子的阴魂回来找他,所以才那么的愧疚,那么的脆弱。可是回来的,偏偏还是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女人。他对她的恨,反而减少了他内心的恐惧。但是此刻,那个女人不散的阴魂,正趴在他的背上。

    不管郎煜宁有多么的强悍,这个认知还是让他的脊背一片冰凉。

    脖颈上升起一阵寒意,连头皮都跟着发麻了。郎煜宁都听见了耳旁细腻的呼吸声。当然,鬼魂是不需要呼吸的,这只不过是他死去妻子玩得又一个把戏。她想吓得他惊惶失措。生前死后,她还是一样地擅长玩弄这些小手段。

    郎煜宁强行压抑着自己,全身的冷汗已经把t恤濡湿。他咬牙低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停了一会儿,空气里飘起一声软绵绵地轻叹:“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顿了顿,不无贬低地道,“你还是这么的讨人厌。”

    车厢内拂动起一股风,风速并不快,可是温度却十分低。触及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像能马上结出冰来一样。

    司机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正看见之前匆匆闪现过的女人很清晰地再次现身。女人没有像上次一样只是专注地看着郎煜宁,而是慢慢地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了一抹阴气森森的笑容。司机登时倒抽一口冷气,阴冷的空气趁机钻进了他的气管,冻得整个肺部都在隐约作痛。

    漆黑道路上的出租车不由自主地歪了歪。

    女人发出一串轻笑道:“胖子,你别紧张,你只要好好地开车就行了。”

    车子沿着小路一直往前开。两旁的路灯渐渐稀少,更多的是出奇茂盛的野草野花,很荒凉的感觉。司机频频地擦汗,额头上的汗水却越擦越多。不知什么时候起,前方隐约闪烁起点点银光,还有一些模糊的水声。

    司机迟疑了一会儿,惊讶道:“这是……古运河!”

    李萝身体前倾,集中注意力看了一会儿,确实是本市境内的一段古运河。转头看了郎煜宁一眼,中年男人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李萝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疑问:他究竟在为什么而紧张?

    司机在残留的古河堤前停了车。

    女人笑道:“好了,你算是熬到头了。等他们下了车,你就可以走了。”

    司机两眼中登时放出了惊喜的光芒。郎煜宁才下了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他就迫不及待地踩下了油门。方向盘骤然一转就像一阵旋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可以媲美职业赛车手。

    现在,两人一鬼齐齐停在了流淌了一千多年的古运河前。

    晦暗的夜色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看见不息的河水时时泛出浅银色的水光。曾经船来舟往的宽阔河面上静悄悄的,再也看不到一只小船。只有岸边斑驳的残缺河堤见证了它曾经的辉煌。

    也许是靠近水边,空气里多了一些潮湿的意味,还有特属于大河深湖的淡淡腥气。像这样年代久远水面辽阔的大河,美丽清澈的水流里总是不乏各种生物的糜烂尸体,最常见的是些小鱼小虾,也有一些不慎落水的小猫小狗……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