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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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快要走完一半楼梯，只差两三级就走上转角间的、那片平台的时候，汪濋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有点儿迟疑地看来看去，一会儿又将头偏过去。
汪怀芬看得莫名其妙，等了一阵子，汪濋还是不走，反而脸上的迟疑越来越重，还多了一些吃惊。便问：“怎么了？”
汪濋微微睁大了眼睛。罹患轻度白内障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儿混浊，好像在眼球里塞了什么东西。大半夜的，灯光又暧昧不明，猛地一看，还真让人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汪濋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汪怀芬一怔，便也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啊？”
汪濋还是不动，一会儿更肯定地道：“你再仔细听。”
但是不管汪怀芬怎么听，实在听不到。只好问：“你到底听见什么声音了？”
汪濋的脸色也有点儿奇怪：“好像……好像是猫叫。”可又随即否定了，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小孩子的声音。”
汪怀芬又是一怔，有点儿不相信了。这疗养院只有上了年纪的，哪来的小孩子。再说附近也没有居民区。
汪濋听了一阵，脸色变得越发奇怪：“不对，是婴儿的哭声。”
汪怀芬顿时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地问：“哪儿呢？”
“听啊，就在附近。哭得挺响的……好像是饿了。”
汪濋喃喃地说着，眼睛都有点儿直了。也不知道她在看向哪里，竖起一根手指，好像在跟着声音的来源、轻轻地晃来晃去。时间一长还有点儿翻白眼的意思。很像农村里那些跳大绳的女神棍。
这楼道里昏昏暗暗，又只有她们两个人，汪怀芬不免从脚底窜上些凉气。
“根本就没有声音，”她伸手一捣汪濋，有些薄嗔，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快点儿回去吧，怪冷的。”
虽然论辈份，汪濋是她的姑母，但因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所以从小汪怀芬就跟汪濋很玩得来。倒更像一对小姐妹。
汪濋可能也没能听出更多的东西，便被动地随着她往楼上走去。
两个人很快爬完那一半的楼梯，走上了平台。平台上也有点着一盏灯，以往一直都是亮的。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亮。汪怀芬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通往三楼的另一半楼梯显得愈发昏沉。没灯可不好走。
便又和汪濋走到墙边去摸开关。
其实那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还是有一些昏黄的光晕从二楼，以及三楼扩展过来。但是两个人本来就老眼昏花了，汪濋还有轻度的白内障，这样的光线实在不够。眼前只能微微地感觉到一些光亮，手伸出来也只有轮廓而已。汪怀芬只好先放开汪濋，两只手摇摇晃晃地摸到墙壁上。她记得，平台上灯的开关就在楼梯内里那一面的墙上。
手掌一碰到墙壁上，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冰得缩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摸上去。墙壁特有的粗糙和冰凉不断地在她的指尖和掌尖摩擦过去。渐渐地还摸出一些潮湿。南方向来湿气大。墙上的涂料时间长了就会受潮。汪怀芬划过一块后，指尖明显有摸到一块微微鼓起的涂料。不觉停住了。
“好了没有？”汪濋在边上问。
汪怀芬：“哦，没呢。”便又继续摸索，自己也哎呀一声，“真奇怪了。平常就看它在那儿的，怎么老也摸不到？”
汪濋有点儿着急了：“唉，我来吧。”
便也走过来，伸着两手一起往墙上摸。
才摸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汪濋发出一声惊叫：“啊！”便猛地缩回了手。整个人还倒退了好大一步。
“怎么了？”惊吓是会传染的，汪怀芬也不由得跟着一起跳起来，猛地缩回了手。
汪怀芬看不清汪濋的脸，只能听得出她的声音很紧张，有点儿发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她说，左手捂住右手。
汪怀芬忙问：“咬哪里了？”
汪濋：“手指头。”说着，就把右手伸出来给她看。
汪怀芬连忙捧着她的手。但是光线真的太差了，她自己的眼睛又不好，无论是凑近了看，还是放远了看，都只能看见横横糊糊的点儿轮廓。
汪濋自己也发现不方便，只得道：“算了，也别管灯了，就这么往上走吧。”一只手抓住汪怀芬，一只手就去摸扶梯，“咱们走慢点儿。”
汪怀芬便也慢慢地向扶梯靠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数着台阶往上走。
一共十三级。
但匪夷所思的事，就在此时发生了。
她们应该走到了第三层楼，头一抬，却发现竟然又回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愣住了。就算眼睛再怎么不好，光线再怎么暗，也不可能猛这种错啊。但是汪怀芬还是忍不住，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是转角处的平台没错。那涂抹得雪白的墙壁，那没有亮起来的灯。还有站在她身旁的汪濋。
一切就仿佛又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走上平台的那一刹那。
汪濋慌了：“这怎么可能呢！”
汪怀芬也慌了。汪怀芬先转头朝二楼看了看，汪濋也连忙跟上。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回头往三楼看了看。
三楼和二楼都是明亮的。偏偏只有她们所立足的这一段是昏暗的。一种无法言明的诡异化作了冷气，钻进了她们的心底。汪怀芬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好像还嫌她不够惊慌似的。正当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时，猛听得汪濋又是啊的一声惊叫。惊得汪怀芬也跟着一起叫了一声。
“怎么了？”她问。
汪濋一把抓住她，抓得那样紧：“你快听，你快听！那声音又来了！”
“什么？婴儿的哭声吗？”
“对！”
汪濋的手那么用力，抓得汪怀芬都疼了。但是现在比起这一点点疼痛，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那道她怎么也听不到的婴儿哭声。而眼前的模糊和昏暗更是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真地什么也听不到啊！”汪怀芬自己都急了，她现在甚至觉得，不管那是多可怕的声音，听到都比听不到要好那么一点点。
汪濋也急得要命：“明明就在这里啊，就在附近！”
汪怀芬的后脖颈都发麻了。
两个人互相抓着手。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还是要徒劳地东张西望。汪怀芬看着汪濋的背后，汪濋看着汪怀芬的背后，心脏砰通砰通直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汪怀芬看到汪濋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喘息都停止了。就好像她突然之间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汪怀芬还是心头一悚，立刻转回头。
“那时，我只感觉到一个黑洞洞的东西突然压了过来，”回想起那一幕，汪怀芬又陷入了惊恐，两只手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又黑又冷，很强的一股风从那黑洞里卷过来。我吓得发出一声喊，就昏过去了。”
汪怀芬睁着一双眼睛，拼命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地缓和。
“等我再次醒过来，都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马晓南一惊：“第三天？”
“嗯，”汪怀芬自己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睡了一天多。”
“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们，我小姑母在哪儿。”
“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还说，就只发现我一个人昏倒在二楼和三楼的转角处。”
汪怀芬说得很急：“我跟他们说，在我昏倒以前，汪濋是跟我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聊天，一起回楼上。”
“可是后来，他们却跟我说，跟我们聊天的那两个人都说那天晚上她们就没看到汪濋。明明是我一个人去的。”
“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马晓南听得呆住了。是很奇怪啊！汪怀芬总不至于从那时候起，脑子就有问题了吧？
汪怀芬：“再后来，我也没办法自己给自己证明。他们就按照她们的说法了解了。说是我小姑母可能中午吃完饭以后，趁着出去溜弯儿的时候就走了。”怕马晓南他们不知道，特意补充，“本来每天中午疗养院都是允许我们自己出去走走的。就是因为这次失踪，才取消了。现在只定期组织大家一起出去走走，还有好几个保安护士跟着。”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直到那一天，”汪怀芬又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
“竟然变成了那么年轻的模样！”
她呆呆地惊了好一会儿，却又笑出来：“不过这又算什么稀奇的呢？”
“她可是死掉的人，还不是照样活过来了。”
“和死而复生相比，返老还童又算得什么？”
马晓南惊诧极了。这是第二次，汪怀芬说汪濋死掉了。第一次说的时候，她是在神智有问题的状态下。所以被她当成了疯言疯语。可现在，汪怀芬的神智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大概快要走完一半楼梯，只差两三级就走上转角间的、那片平台的时候，汪濋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有点儿迟疑地看来看去，一会儿又将头偏过去。
汪怀芬看得莫名其妙，等了一阵子，汪濋还是不走，反而脸上的迟疑越来越重，还多了一些吃惊。便问：“怎么了？”
汪濋微微睁大了眼睛。罹患轻度白内障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儿混浊，好像在眼球里塞了什么东西。大半夜的，灯光又暧昧不明，猛地一看，还真让人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汪濋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汪怀芬一怔，便也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啊？”
汪濋还是不动，一会儿更肯定地道：“你再仔细听。”
但是不管汪怀芬怎么听，实在听不到。只好问：“你到底听见什么声音了？”
汪濋的脸色也有点儿奇怪：“好像……好像是猫叫。”可又随即否定了，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小孩子的声音。”
汪怀芬又是一怔，有点儿不相信了。这疗养院只有上了年纪的，哪来的小孩子。再说附近也没有居民区。
汪濋听了一阵，脸色变得越发奇怪：“不对，是婴儿的哭声。”
汪怀芬顿时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地问：“哪儿呢？”
“听啊，就在附近。哭得挺响的……好像是饿了。”
汪濋喃喃地说着，眼睛都有点儿直了。也不知道她在看向哪里，竖起一根手指，好像在跟着声音的来源、轻轻地晃来晃去。时间一长还有点儿翻白眼的意思。很像农村里那些跳大绳的女神棍。
这楼道里昏昏暗暗，又只有她们两个人，汪怀芬不免从脚底窜上些凉气。
“根本就没有声音，”她伸手一捣汪濋，有些薄嗔，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快点儿回去吧，怪冷的。”
虽然论辈份，汪濋是她的姑母，但因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所以从小汪怀芬就跟汪濋很玩得来。倒更像一对小姐妹。
汪濋可能也没能听出更多的东西，便被动地随着她往楼上走去。
两个人很快爬完那一半的楼梯，走上了平台。平台上也有点着一盏灯，以往一直都是亮的。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亮。汪怀芬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通往三楼的另一半楼梯显得愈发昏沉。没灯可不好走。
便又和汪濋走到墙边去摸开关。
其实那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还是有一些昏黄的光晕从二楼，以及三楼扩展过来。但是两个人本来就老眼昏花了，汪濋还有轻度的白内障，这样的光线实在不够。眼前只能微微地感觉到一些光亮，手伸出来也只有轮廓而已。汪怀芬只好先放开汪濋，两只手摇摇晃晃地摸到墙壁上。她记得，平台上灯的开关就在楼梯内里那一面的墙上。
手掌一碰到墙壁上，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冰得缩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摸上去。墙壁特有的粗糙和冰凉不断地在她的指尖和掌尖摩擦过去。渐渐地还摸出一些潮湿。南方向来湿气大。墙上的涂料时间长了就会受潮。汪怀芬划过一块后，指尖明显有摸到一块微微鼓起的涂料。不觉停住了。
“好了没有？”汪濋在边上问。
汪怀芬：“哦，没呢。”便又继续摸索，自己也哎呀一声，“真奇怪了。平常就看它在那儿的，怎么老也摸不到？”
汪濋有点儿着急了：“唉，我来吧。”
便也走过来，伸着两手一起往墙上摸。
才摸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汪濋发出一声惊叫：“啊！”便猛地缩回了手。整个人还倒退了好大一步。
“怎么了？”惊吓是会传染的，汪怀芬也不由得跟着一起跳起来，猛地缩回了手。
汪怀芬看不清汪濋的脸，只能听得出她的声音很紧张，有点儿发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她说，左手捂住右手。
汪怀芬忙问：“咬哪里了？”
汪濋：“手指头。”说着，就把右手伸出来给她看。
汪怀芬连忙捧着她的手。但是光线真的太差了，她自己的眼睛又不好，无论是凑近了看，还是放远了看，都只能看见横横糊糊的点儿轮廓。
汪濋自己也发现不方便，只得道：“算了，也别管灯了，就这么往上走吧。”一只手抓住汪怀芬，一只手就去摸扶梯，“咱们走慢点儿。”
汪怀芬便也慢慢地向扶梯靠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数着台阶往上走。
一共十三级。
但匪夷所思的事，就在此时发生了。
她们应该走到了第三层楼，头一抬，却发现竟然又回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愣住了。就算眼睛再怎么不好，光线再怎么暗，也不可能猛这种错啊。但是汪怀芬还是忍不住，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是转角处的平台没错。那涂抹得雪白的墙壁，那没有亮起来的灯。还有站在她身旁的汪濋。
一切就仿佛又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走上平台的那一刹那。
汪濋慌了：“这怎么可能呢！”
汪怀芬也慌了。汪怀芬先转头朝二楼看了看，汪濋也连忙跟上。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回头往三楼看了看。
三楼和二楼都是明亮的。偏偏只有她们所立足的这一段是昏暗的。一种无法言明的诡异化作了冷气，钻进了她们的心底。汪怀芬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好像还嫌她不够惊慌似的。正当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时，猛听得汪濋又是啊的一声惊叫。惊得汪怀芬也跟着一起叫了一声。
“怎么了？”她问。
汪濋一把抓住她，抓得那样紧：“你快听，你快听！那声音又来了！”
“什么？婴儿的哭声吗？”
“对！”
汪濋的手那么用力，抓得汪怀芬都疼了。但是现在比起这一点点疼痛，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那道她怎么也听不到的婴儿哭声。而眼前的模糊和昏暗更是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真地什么也听不到啊！”汪怀芬自己都急了，她现在甚至觉得，不管那是多可怕的声音，听到都比听不到要好那么一点点。
汪濋也急得要命：“明明就在这里啊，就在附近！”
汪怀芬的后脖颈都发麻了。
两个人互相抓着手。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还是要徒劳地东张西望。汪怀芬看着汪濋的背后，汪濋看着汪怀芬的背后，心脏砰通砰通直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汪怀芬看到汪濋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喘息都停止了。就好像她突然之间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汪怀芬还是心头一悚，立刻转回头。
“那时，我只感觉到一个黑洞洞的东西突然压了过来，”回想起那一幕，汪怀芬又陷入了惊恐，两只手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又黑又冷，很强的一股风从那黑洞里卷过来。我吓得发出一声喊，就昏过去了。”
汪怀芬睁着一双眼睛，拼命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地缓和。
“等我再次醒过来，都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马晓南一惊：“第三天？”
“嗯，”汪怀芬自己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睡了一天多。”
“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们，我小姑母在哪儿。”
“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还说，就只发现我一个人昏倒在二楼和三楼的转角处。”
汪怀芬说得很急：“我跟他们说，在我昏倒以前，汪濋是跟我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聊天，一起回楼上。”
“可是后来，他们却跟我说，跟我们聊天的那两个人都说那天晚上她们就没看到汪濋。明明是我一个人去的。”
“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马晓南听得呆住了。是很奇怪啊！汪怀芬总不至于从那时候起，脑子就有问题了吧？
汪怀芬：“再后来，我也没办法自己给自己证明。他们就按照她们的说法了解了。说是我小姑母可能中午吃完饭以后，趁着出去溜弯儿的时候就走了。”怕马晓南他们不知道，特意补充，“本来每天中午疗养院都是允许我们自己出去走走的。就是因为这次失踪，才取消了。现在只定期组织大家一起出去走走，还有好几个保安护士跟着。”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直到那一天，”汪怀芬又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
“竟然变成了那么年轻的模样！”
她呆呆地惊了好一会儿，却又笑出来：“不过这又算什么稀奇的呢？”
“她可是死掉的人，还不是照样活过来了。”
“和死而复生相比，返老还童又算得什么？”
马晓南惊诧极了。这是第二次，汪怀芬说汪濋死掉了。第一次说的时候，她是在神智有问题的状态下。所以被她当成了疯言疯语。可现在，汪怀芬的神智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