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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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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露营

    有了苇晨的加入,絮屏觉得旅途更加快乐有趣了。除了偶尔有些复杂的路段苇晨会骑着马参与镖队的防护中,绝大多数的时间,她会陪着絮屏坐在马车里,一起看窗外的风景,一起聊天,一起打瞌睡。

    絮屏也越来越习惯这种艰苦的旅途,每顿饭即使再粗陋,她都吃得津津有味;再破旧的房间,再硬的床板,她也能倒头便睡。甚至有一天临睡前她和苇晨两人坐在桌子边聊天,突然一只蟑螂窜上桌子,苇晨没有防备吓了一跳,絮屏竟从容地喝完手里的茶,脱下鞋子追着蟑螂连拍三下,把蟑螂砸了个稀巴烂。看得苇晨目瞪口呆。

    镖队进入凤阳,已经时值七月。七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镖队走在野外,无处避雨,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大雨中道路泥泞难行,有几辆车的轮子陷进泥里,镖师们都下了马帮着推车。苇晨也下车去帮忙,叮嘱絮屏在车上等着,絮屏哪里肯听?苇晨刚一下车,她就跟着跳了下来,跑到一辆镖车后面帮着推。

    剑棠和苇晨都忙着推车,谁也没注意絮屏偷偷地跑了下来加入推车的行列,等发现时,絮屏已经被大雨浇了个透彻,碎发乱糟糟地被雨水黏在脸上,鞋子早就被泥水浸透,裙子上也溅满了泥点。两人想拉絮屏回车上去,絮屏却甩开二人的手,继续帮忙推车,“哎呀你们别管我,反正我已经从头湿到脚了,也不怕再多淋一会儿。”

    胡风正在指挥镖师们把陷入淤泥的车轮拉出来,看见絮屏满脸雨水泥点,却依旧笑颜如花,和其他镖师一起跟着他指挥的号令卖力地推着镖车,脸上的神色也终于缓和了三分。

    好不容易把镖车推出了泥沼,絮屏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苇晨见了,跑过来拉她,她却嬉笑着抹抹脸上的雨水,道:“反正已经脏了,也不怕更脏一点。”

    苇晨无奈叹息,絮屏笑嘻嘻地问道:“晨姐姐,你累不累?”

    苇晨随口答道:“推了半天车,当然累了!”

    “那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絮屏拉着苇晨的手顺势一拽,苇晨猝不及防,竟被她拉得也坐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水。苇晨咬牙切齿爬起来追着絮屏要打,絮屏迅速地从地上跳起来哈哈笑着跑开了。正巧剑棠走过来,絮屏便躲在剑棠身后,笑逗着苇晨。

    剑棠毫不在意絮屏满手污泥地扯着他的衣角,反而笑着帮絮屏拦着苇晨,“屏儿不拘小节,看起来竟像是走惯镖的,你扭扭捏捏的倒像是第一次出门了!”

    苇晨气结,扭头走开,不再搭理这狼狈为奸的两个人。

    大雨过后,天气重又放晴。不过因为雨大路难走耽搁了行程,天色黑下来时镖队还没有赶到原定投宿的镇子。剑棠跟胡风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野外露宿。

    听说今天可以在外露营,絮屏兴奋极了。镖队找到一处合适的空地停下,镖师们喂马的喂马,生火的生火,守卫的守卫。絮屏就跑来跑去地给大家打着下手,快乐而忙碌。

    苇晨在火堆边支起架子,招呼絮屏道:“屏儿,你别给兄弟们捣乱,来帮我烤衣服吧!”

    絮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帮着苇晨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搭在架子上,学着苇晨的样子扯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做着,一边四处张望,“咦,郭大哥哥怎么不见了?”

    苇晨捡了一根长树枝拨了拨火,道:“从这里向西二里地之外有一条清水溪,大哥带了两个兄弟去打水了。”

    正说着,剑棠骑着马回来,手里竟还拎着几只兔子。剑棠把兔子扔在火堆边,对絮屏说道:“屏儿,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絮屏上前打量着兔子,即兴奋又惊讶,“郭大哥哥,你从哪里抓来这么多兔子的?”

    剑棠从马上跳下来,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拨了兔子皮,把兔子大卸八块,“这里附近的兔子不少,刚才去打水就遇到好几只,随手打了这几只回来。”说着把卸好的兔子递给苇晨。

    苇晨晾好了湿衣服,擦了擦手,削了几根木签子,串了兔子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肉香,引得絮屏直咽口水。

    剑棠从行李里拿出几块干饼放在火上烘,烘热了递给絮屏一块,道:“原以为今天晚上只能啃干饼了,咱们运气不错。一会儿用烤兔肉夹饼吃,味道可美了。”

    絮屏的眼睛早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火上的兔肉了,一路上粗茶淡饭,她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好不容易苇晨烤好了一块,连木签子一起递给絮屏,道:“我可受不了你这饿狼一样的眼神了,快拿去吃吧。”

    絮屏向苇晨做了个鬼脸,喜滋滋地接过烤肉,放在鼻子下深深一嗅,陶醉地闭了眼睛,赞道:“真香啊!”刚要吃,眼睛正巧瞄见在镖车旁专心守卫着的胡风,便站起身来,举着烤兔肉向胡风跑去。胡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絮屏靠近,冷冷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絮屏笑嘻嘻地把烤肉递给胡风,“镖师大哥们都在那边休息,等着吃烤肉呢,就您一个人还在这里守卫,辛苦了!这第一块肉先给您吃吧。”

    胡风看了一眼兔肉,嫌弃似的转身走开,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吃。”

    絮屏并不生气,举着烤肉绕到胡风身前,把烤肉伸到胡风面前晃悠,道:“为什么不吃呢?你闻闻,多香啊!”

    胡风的眉毛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别过头去,低喝道:“说了不吃就不吃,你赶紧把它拿走!”

    絮屏歪着头盯着胡风看了看,突然嘻嘻笑了起来,上前不由分说地把木签子和烤饼都塞在胡风手里,笑道:“郭大哥哥说兔肉夹饼最好吃了,你刚才喉咙动了一下,是在咽口水吧?”不等胡风回答,絮屏已经笑着跑开了。胡风呆呆地握着烤肉和饼,看着絮屏一蹦一跳地跑开,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低头闻了闻烤肉,绕到镖车后面,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吃过晚饭,剑棠去替换胡风守卫镖车,絮屏帮着苇晨收拾吃剩的骨头,又把篝火周围打扫干净,两人躺下聊天。聊了一会儿苇晨就开始犯困,眼皮一搭一搭,慢慢地粘了起来。开始还和絮屏有来有去地闲聊,渐渐的絮屏说三四句她才回一句,再后来七八句才回一句,最后就变成絮屏一个人在说。絮屏等了半天见苇晨没有反应,转过头看时,苇晨已经睡熟,鼻息声均匀而安宁。絮屏便不再说话,枕着双手独自欣赏纯净的夜空。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在野外露宿,絮屏十分兴奋,直到半夜仍没有半点睡意。剑棠换岗下来时,絮屏还瞪大着眼睛在数星星。剑棠拿了一条毯子,蹑足走到絮屏身边,看了看熟睡的苇晨,又看看絮屏,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絮屏压低了声音,道:“夜色太美,舍不得睡。”

    剑棠于是轻轻替苇晨盖好毯子,悄声问絮屏道:“你是想睡了,还是跟我去走走?”

    絮屏怕吵醒苇晨,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用嘴型无声地说道:“反正睡不着,跟你去转转吧。”

    剑棠拉着絮屏轻轻地从熟睡的镖师们身边走过,远离了篝火。剑棠问絮屏,“出来大半个月了,还习惯吗?”

    絮屏甜甜地笑着,答道:“习惯!”

    剑棠赞赏地拍了拍絮屏的肩膀,笑道:“我原以为你撑不了三天就会因为条件太苦而退缩。我当时从局里调来两个兄弟,说是为了保护你去山西,其实是想着你若受不了了,随时可以有人送你回去。没想到你竟然坚持下来了,还跟我们一直走到了这里。”

    絮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我就说嘛,你不要小看我。你别看我从小锦衣玉食,其实我还是很能吃苦的。”

    剑棠点点头,道:“嗯,这个我相信。你的表现很好,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你曾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了。”

    絮屏满意地笑笑,道:“郭大哥哥,这一路走来,真的让我大开眼界。看了许多从没看过的风景。”

    剑棠带着絮屏爬上一面坡度甚缓的斜坡,坡上一层毛茸茸的青草,零星地盛开着一朵朵金黄色的蒲公英,在月光下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玉色青纱,和白天相比,更添了几分灵动。两人在坡顶坐下,剑棠道:“其实这一路走来,我们基本上都在赶路,许多的风景和当地的风土人情都没来得及好好带你去欣赏。等去太原交了镖,回程的时候我和小晨带你细细地游玩回杭州,好么?”

    絮屏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当然好了!郭大哥哥,你对这条路很熟吧?”

    剑棠想了想说:“去山西的路我走过四五次,虽然说不上是处处都了如指掌,但是带你玩儿还是没问题的。”

    絮屏兴奋地朝剑棠靠了靠,问道:“郭大哥哥,前些日子咱们路过太湖的时候,我看那太湖广阔无垠,好像传说中的大海一样,相比之下,杭州的西湖就像是一个小水洼。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去太湖里划船,好吗?”

    剑棠微笑着答应道:“好啊!你要是愿意,咱们回去的时候就自北向南坐船纵穿太湖,走水路回去,怎么样?”

    絮屏拍着手雀跃,“好好!我们不如顺路再去一次苏州,我带你们去找面人张,让他给你和晨姐姐一人捏一个小像!”

    剑棠凝神道:“你上次送我的小面人捏得精巧,不过我还听说过更巧的手。”

    絮屏瞪大着眼睛,问道:“还有比面人张更手巧的师傅吗?人们都说面人张的手艺是天下无双的!”

    剑棠枕着手臂在斜坡上躺下,望着星空,道:“我听说太湖边的洞庭山上有一个巧匠,会做面具。他做出的面具和真的人脸几乎一模一样,戴在脸上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面具做得像真的人脸一样,絮屏简直是闻所未闻,目不转睛地盯着剑棠,听他讲述这个神奇的巧匠的手艺究竟有多么神乎其神。

    “据说他经常会给自己准备不同的面具,所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有的时候是白发苍苍的老头,有时候是弯腰驼背的老妇,有时候是翩翩佳公子,有时候是盈盈美娇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究竟是男是女。”雨后的空气纯净而透彻,一轮上弦月斜挂在天顶,虽然还不到满月,月色润白,像是瀑布一样倾然泻下。月光洒在剑棠年轻俊朗的脸上,莹润地勾勒出悦目的弧线,晶亮的眸中流露着深深的向往,“只是听说他隐居在山间,很少下山,即便下了山,也没有人知道擦肩而过的人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面具巧匠。我好几次路过洞庭山都想去找他,也都落了空。”

    絮屏也觉得不可思议,切切道:“那咱们这次一起去找找看。真是想象不出,怎么能把面具做得和真人脸一样呢!”

    剑棠笑笑,道:“这样的神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能不能见到他也要看有没有缘分。若是路过,去找找也并无不可,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万一找不到,也不至于太失望。”

    剑棠见絮屏的脸上有些失落,便拍拍身边的草地,道:“好啦,别去想那个面具巧匠了,有些事情我们无力控制就顺其自然吧,可有些美景却是不容错过的。今晚的夜色很美,躺下一起看吧。”

    絮屏听话地在剑棠身边躺下,仰望星空。月朗星稀,今天的天上并没有密密的繁星,但零散在深群青色丝绒般的天空中的每一粒星子,都美得让人窒息。絮屏情不自禁地轻声哼唱起来:

    云儿轻,风儿静,月光照窗棂。

    萤火虫,提灯笼,追着天上星。

    虫儿虫儿飞上天,化作繁星一点点。

    星星星星落下来,陪着宝贝入梦中。

    絮屏轻柔的声音让剑棠觉得全身都放松了,说不出的舒服。他闭着眼睛欣赏着这悦耳的歌声,觉得身体仿佛越来越轻,慢慢地飘起来,一直飘到了云端。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云州的老家,夏天的夜晚,母亲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母亲总是轻轻地哼着儿歌,他倚在母亲的怀里,随着秋千的摇摆,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小小的羽毛,随着风飞上了天。

    絮屏唱完了,剑棠闭着眼睛问道:“真好听!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娘也给我唱过这样的歌谣。屏儿,这首歌是你娘教你的吗?”

    絮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略有些凝滞,“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从来没有听过娘唱歌,不过我爹说,娘唱歌是很好听的。”

    剑棠一怔,深恨自己怎么会提起这个话题。他从前听苇晨说过,絮屏的亲娘已经去世,很有一种同命相怜之感,只是没有想到她其实比自己更可怜——他的母亲去世时,他已经记事了。虽然母亲在他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并不多,但零零星星的总还有那么几个画面,常常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今天才知道,絮屏的童年是没有母亲的,她连那么几片小的可怜的画面也没有。

    絮屏继续说道,“这是我大伯母哄小弟弟睡觉的时候唱的歌,伯母一唱,小弟弟就睡着了。我觉得好听,就学了唱。我想我娘大概也会唱的吧。”声音中透着深深的遗憾。

    剑棠万分地抱歉,道:“屏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絮屏转过脸,平和地望着剑棠,轻声说道:“没关系。”顿了一顿,声音便又恢复了轻快:“郭大哥哥,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听过不少故事吧?你给我讲几个故事,好吗?”

    剑棠正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安慰絮屏,絮屏的提议正中他下怀,“好啊,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的故事我都想听。”

    “我从十二岁开始跟着我爹还有冯叔他们走镖,去过的地方太多了,讲一个月也讲不完啊!”

    絮屏伸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格格地笑道:“那就数数天上的星星吧,有几个星星就讲几个故事!”

    剑棠望了望天上的星星,虽然今天的星星少,但三五十颗也还是有的。他淡淡一笑,好脾气地答道:“好,一颗星星讲一个故事。从哪里讲起呢?”他略想了想,“我第一次走镖,是跟着我爹去巴蜀。蜀地多雨,所谓‘天无三日晴’,雨水多,气候潮,所以巴蜀人喜欢吃辣椒,以祛除身体中的潮气。那里的每一道菜都是辣的,我第一次去,很不习惯,吃一口菜就要灌一大壶凉水。有时特地嘱咐店家不要放辣椒,可端上来的菜还是很辣,原来当地人顿顿吃辣,连锅也被辣椒浸透了,锅是辣的,即使不放辣椒,炒出来的菜也一样很辣……

    “还有一次我去西海,西海的人皮肤很黑,脸却很红。那里佛门修行的人叫做喇嘛。喇嘛的打扮和咱们这儿的和尚完全不同,他们穿着深红色的僧衣,僧衣只有一条袖子,只包得住半边身子,一条胳膊是露在外面的,而且即使是下雪天,也是这样的打扮……

    “去年我去了一次岭南,岭南盛产荔枝。红艳艳的果壳,雪白的果肉,非常多汁香甜。口感细腻,据说从前杨贵妃就非常喜欢吃,只是这果子不容易保存,很容易坏,所以唐玄宗就常常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从岭南运送新鲜的荔枝去长安……”

    剑棠认真地回忆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挑有趣的一个一个地讲给絮屏听。絮屏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拍手称赞,时而张大嘴巴表示惊叹,听着听着,也不知道从哪一个故事开始,絮屏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披着如水的月光沉沉地睡着了。而剑棠却没有因为絮屏的睡去而停下来,继续用他好听的嗓音,讲述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月亮渐渐沉下山头,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