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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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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出楼之后,脸颊生热,心中对那盈盈倩影生出微妙之感,“真没出息,看个女孩儿洗澡羞到现在。”当下念起玉虚定心法,心头稍静,想起离凡往洛州而去,赶忙寻了一处客栈把金锭折换些许碎银,备好干粮喊小二牵了匹马,也不多留翻身上马左手把那银钱一丢“不必找了。”说罢马鞭一挥扬长而去。剩下小二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十八两六钱整,也是一乐,这还用找么不正好么,摇了摇头回了店去。

    萧衍一路奔波,到了第二天早晨已出长安两百多里,眼前渐渐出现一村落,心下转念“这马脚力不佳,也跑了一夜。人不歇息,恐怕马也受不了。”想罢行至村前,转身下马,却见村前稀稀落落走着几人,看到萧衍无不如临大敌,纷纷避入家中。萧衍一奇,走到一家门前叩道“主人家,主人家,我乃长途路客,途经此地,求一碗水喝,歇歇脚。”说完,连叩几声,屋内均是无人作答。他本已疲惫不堪,刚刚又见那人分明行至此屋,闭门而入。转念又道“主人家,我并非歹人,如若行个方便,我愿出些银钱作为报答。”说完又候片刻,依然无人响应,萧衍心头不悦,忒的不识趣!我孤零零一个人还能吃了你们不成。想罢,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屋院,土墙石片,也不为高。他足下一沉跃至院内,来了个不请自来。行至内屋,他又敲了敲门“主人家,我观你院内有口水井想取碗水喝,还请行个方便。”

    屋内那人听到萧衍声音,轻声说了句“强盗来了,哑儿你藏好。”萧衍听得分明,敢情是把我当做强盗,还未多想,屋门一开,一个白发老叟拿着木棒打了出来。萧衍一看也不敢出手,急忙后退几步说道“老人家误会了,我的确是路过之人,还请住手。”那老人家也没听清,几棒追着对方打去。萧衍摇了摇头,这老头不识好歹,自己空有一身功夫也无处说理。刚刚想罢,那老头一棒扫来,也是有些力气,他赶忙左脚踏地回身两步。那老头看了他的身法,却是不惊讶,依然不依不饶般打了上来。

    “这老头...”萧衍无奈摇头,也只能任老头追赶。

    只等老头追了片刻,气喘吁吁立在院内,萧衍也是被逼的东跳西窜,好不落魄。老头喘了几口气,方才看清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眉清目秀,相貌端正,衣着道士模样,这才发现打错了人。

    “这位道长,老朽失礼了,我本以为是那黑风山的土匪强盗又来村中抢夺粮食,还请道长见谅。”老头一看对方身份,杵着木棍解释道。

    萧衍一听刚忙行了一礼“在下不请自来,实在叨扰了,老人家还请恕罪。”

    老人连连摆手“怪老朽,险些伤了道长。”

    萧衍见着老者朴实厚道,也叹了口气“此处匪患如此厉害?”

    老者苦笑摇头,“十余年前,还不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此处离藩州不远,那儿本有个门派叫五仪山,掌门人姓莫,平生嫉恶如仇,仗义行侠,对周边百姓多有照顾。凡是藩州交界处的官道,都不敢有土匪出没…”

    “可如今,大唐皇帝行天下大同之策,那五仪山莫非…”萧衍闻言眉头一皱,回道。

    “是啊,五仪山十多年前就没了,听说那莫掌门犯事惹了权贵之人,朝廷就派兵征缴,山门一千多人,怕是活下来的没几个啊…”老者说着武林旧事,摇头叹气,好不感叹。

    萧衍一惊,心头沉沉“原来世间还是有那侠义之人,侠义之派,可都被…”

    “哦,不知道长此来何事啊?”老者忽然想起身前这人不请自来,于是问道。

    萧衍闻言一愣,赶忙抬手道“我途经此地口渴难耐,只求一碗水解解渴。”

    “水?”老人听了笑了几声

    。

    “不错,我一路从长安行来,已经几个时辰没有饮水了。”萧衍再行一礼“有劳老先生了。”

    老人身形佝,背过双手笑道,“无妨无妨,道长就是求一碗水喝罢了。”说完,回头叫了声“哑儿,出来吧,快给这位道长打点水来。片刻,屋内走出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子,穿着破破烂烂,梳着辫子,脸上有些干活时留下的灰尘。只见那女子行至井边把木桶丢了下去,然后憋住了劲,打起一桶水来,当下又回到屋内拿出一个破碗,舀了一碗水,端至萧衍面前。

    “道长,老朽家中贫苦,这碗只有这般模样,还请不要见怪。”老者解释道。

    萧衍从小颠沛流离,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清楚。当下看到这般场景,忽的想起当年随养父一家迁徙至关外的画面,那时候也是跌沛流离,破盆烂碗。他当下眼眶一热,恭敬道“多谢老人家,多谢姑娘赠水,在下感激不尽。”话罢也不嫌那碗边尘灰,脖子一仰,一饮而尽。接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奔波一夜,口渴难耐,这碗水好似雪中送炭,老人家还请收下。”

    “使不得使不得,老朽不过一碗水,怎能收此厚礼。”老者双手把银锭推回,摇头说道。身后那女子也是张口咿咿呀呀叫着,摆着双手示意不要回报。

    萧衍叹了口气,接道“也罢,老人家,在下姓萧名衍,您暂且记下,如若日后有缘,我必到厚报。”

    “什么厚报不厚报的,道长言过了。”老者说完露出久违的笑容。

    萧衍看的一愣,却是想起马晋风和自己养父养母,“这般穷的人家,也有自己的处事之道,就像马叔说得那般,志向不取贵富,心性勿落贫贱。”他点了点头,想到“我若报答他,能如何呢?”他此刻想起老人说那黑风山强盗之事“我替他除了强盗之患?不...那是杀人的事,大唐自有律法...我不该多管闲事...”想罢,萧衍行了一礼,又转头对那女子说道“姑娘,多谢。”只见那女子呆呆的看着自己,张着嘴。老人家赶忙回了一礼,“道长不要见怪,我这孙女天生口不能语。”说着,拉了拉女子的袖子“哑儿,别呆着了,把院门打开吧。”女子听了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傻傻一笑,走到院门前。萧衍近看打量片刻,这女子虽然面色染了些灰尘,却眉目轻秀,匀脸素颊,两个酒窝淡淡一点,如果洗净脸来,也不失有些姿色。想着想着,心里忆起昨晚楼中那女子,也不知她生的何般模样,定是美貌不可言喻。转念,萧衍抬手道“请问这位老人家,洛州此去还有多远?”

    老者一听想了片刻“洛州老朽没有去过,不过此处已是洛州境内想必不远是了。”

    萧衍闻言松了口气,赶忙回到“多谢老人家,在下还有急事不得不赶往洛州,不便多言,告辞了。”

    “道长请便。”老者行了一礼,忽而想到什么,回了屋去拿了一个小皮囊,出门舀满水,递给了萧衍“道长,路途漫漫,保重啊。”

    萧衍心中一热,“这老人...家境如此却还施舍我水袋甘露...我...”想罢再行一礼,好不感叹。

    “道长不必多礼,赶路要紧。”老者把萧衍送出门外。

    萧衍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这两人,忽然想起什么,言道“如若那贼人再来,可报官处之,虽然没了江湖侠客相助,可这也比躲在家中却是管用。”

    老头听了轻轻摇头,口中却言“好,好,老朽知道了,道长还请保重啊!”身后哑女也使劲点头,向萧衍招手。

    “好朴实的人家。”萧衍叹了口气,心念道“老爷子,丫头,你二人需好生活下去啊。”想罢,大喝一声“驾!”远行而去。一个时辰后,出了那村子十余里,萧衍越走越奇,怎的一路行来,谷地荒凉,草木尽枯。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萧衍寻到一个茶铺停了下来。他给马喂了料子,走进茶铺向店家打听洛州方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景坐在角落,定睛一看,萧衍不禁叫了起来“荀先生!”

    那人一听也是一怔,回头看了看萧衍,却认不出来“足下认得我?不知该如何称呼?”那男子眉头一皱,似警惕什么。

    “荀先生,是我啊,萧衍!”萧衍赶忙行至那人面前,兴奋道。

    “萧衍,萧…衍?小衍子?是你!?”那男子眉目一舒,朗声笑道

    “是了是了,正是小子我。哈哈”萧衍他乡遇故知,六年以来这是头一回,难免心中大喜,双目有些湿润起来。

    那男子清秀通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仪表危重,不是荀先生又是何人?

    “萧衍,我听闻你与张凯等人南下去寻青山派,路上遇见马贼不幸遇难。庆幸苍天有眼啊,马老可以瞑目了,哈哈哈哈哈。”荀先生扶须长笑。

    “我没有死,我在那洞…”萧衍刚要解释,只闻“瞑目”二字忽而周身一颤,心头一空,怯声问道“荀先生,你...你说什么?瞑...瞑目?”

    “萧衍啊,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马老为了实现赌约自废内功...”荀先生看着手中的茶碗,淡淡道。

    “不,荀先生,肯定是我没听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萧衍顿时头脑发胀,耳边嗡嗡作响。

    “两年前,马老在南柯堂去世了。”荀先生淡淡回道。

    萧衍只觉得晴天霹雳,腿脚发软,胸口气血翻涌,头昏目眩,心中空空“马...马叔怎么会死...不...这不对...我才学了武艺,还未去救他...怎么...”

    “萧衍...”荀先生见他失落表情,也是不知如何开解。

    “马叔待人如此好...上天怎么让他就这么死了?他对我恩重如山...我还要报答他,怎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差错….”,他说着神情恍恍惚惚,接着心中一凛,一股怒火涌上来“是了,马叔身体不差,又没什么病疾,定是南柯堂!是广凉师那贼人害了他!”想着,萧衍牙关紧咬,双眼通红,心头怒意难平“亏我还以为他指点我武功,还说这事有蹊跷,最后马叔还是死在在了他的手上,我定要杀了此贼!”

    荀先生摇了摇头,扶着长须说道“据我所知,南柯堂待马晋风为上宾,美酒佳肴般伺候,谈何杀害。”

    萧衍一听,呆滞片刻,胸中怒意又空毫无着落,他不免失了神“不…不是杀害?那…那马叔是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含笑而去。”荀先生欣慰着笑了笑,“马老好福气啊,不仅无病无灾,膝下的养子也重现人世,老夫倒是羡慕的紧。”

    “寿终正寝…”萧衍听了,嘶哑着吐了一口气,“不是被人害的?”

    “没人害他,马老在吐谷浑过得不错。”荀先生饮了口茶,回道。

    “是么?...连个仇人也没有么?”萧衍恍惚般看着周围茶客谈论着什么,模糊间见到周围路人你来我往,心中却是空空荡荡“这些年...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理由,便是把马叔和余炕救回来,再回西州过那从前的日子...”他此刻仿佛失去了走下去的理由,双手不住害怕得颤抖起来,头也沉沉摆动“我...我该怎么办...”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鹤归楼之变的场景,自己无依无靠,不知今后如何是好。

    “萧衍!”荀先生看他像失了心智,当下沉声喝道“这已经五年半过去了,你也快二十岁的男子了,怎的能如此哭哭啼啼?马老在天之灵,怕也不得安息!”

    萧衍被一声大喝惊醒过来,耳朵渐渐能闻,目前缓缓能视,他赶忙伸手摸了摸脸颊,却是丧泪满面,“我...”

    “马老那日选了余炕,而不是你,你应该知道为何。”荀先生摇头叹道。

    “马叔...马叔不愿我被抓去南柯堂...他想让我好好...好活下去。”萧衍似乎想起什么缓缓答道,也是明白了马晋风的苦心,眼泪却是不停涌了出来。

    “不错...马老便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荀先生点了点头,欣慰道。

    “可...可是...可是这些年来,我时常梦见以前的日子,养父养母,还有教我识字念书的马叔。”萧衍擦去眼泪,却拭不断落痕,“他们...他们...对我便似亲生父母一般...十余个春秋,马家待我视为己出,有一口饭都是给我吃,有一条棉都是给我盖,恩重如山...”

    言到这里,他不免闭上双眼,恨恨咬着嘴唇“如今我过了加冠之年,本想尽心反哺照顾他们,可养父养母去的太早,对我最好的亲人便是马叔,可如今...可如今...我却连终都没法给他送。”话罢,他只觉苦闷不堪,心中跌跌荡荡,好似被挖去一块。

    “这天底下的事,又有多少是尽人意的呢?”荀先生也好不感叹。

    萧衍合上双目,鼻尖颤动,只把牙齿咬出血,忍了片刻大哭起来“我...我...我不想马叔死...”

    荀先生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语,只是淡淡道“这孝道是人间大道,哭吧哭完了便好了,以后清明时节去他坟头拜祭下,也算尽尽孝。”

    萧衍双手按着头,拼命地摇着,只把附近茶客惊的出奇。过了片刻,他缓缓起身,摇摇晃晃走出茶铺,向道旁行去。萧衍本意练就一身武艺,习得这覃昭子真传,就可回去和马叔促膝长谈,叔侄俩好好享享天伦之乐,他在洞中时常梦见这般情景,皆是笑着醒来,谁知那日鹤归楼一视,竟是最后一面...人间事...苍天意...

    “贞观二年么?”

    “那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以后可是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莫非马叔在考我?”“我…”

    “结结巴巴,你这小子,胆子就如此小么?”“我便是随便问问,不是考你。”

    “哦…”“在鹤归楼做个小伙计,以后如若能会点赌术,赚点闲钱买些贪嘴的吃食更好…”“如若可以每天只干三个时辰的活,还能去听听白老头说故事,那便是神仙的日子,哎哟!”

    “没出息!”“我传你这九式玉虚散手,你只要勤加练习,别说十年,过个三五年,整个鹤归楼没人可以小瞧你,倒是别说做伙计,便是自己开山立派也未尝不可!”

    “可我只想做个小伙计...”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走着走着进了林子,脚下不慎,被枯木绊了一下,沉沉摔在一棵大树前,此刻他只觉心中愤愤,什么都和自己对着干,不免双目血红,心中怒意涌起。萧衍眉目一沉,内力提起,一掌挥过那大树留下五个指印,却丝毫未被撼动,他瞧得大怒,双步低沉,内气充盈双拳,对着大树猛敲,发泄这心中不甘...那树摇摇晃晃,掉下不少枝叶...

    也不知捶了多久,那树根须翻起,似要倒下。萧衍打着打着,才感觉双手红肿,有些火辣之感,这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早已皮肉翻卷,他重伤初愈,内息不足,脚下一软摔在地上。他静静躺着,看着苍穹白云,变化多端,不免苦笑道“你这苍天,当初如要害我,为何让马家收养我,如让我尽孝道,为何让他们先行而去,如要取我性命,为何洞中又赐肥鱼秘术,可是为何我学有所成,偏偏最后一个亲人也瞧不见了。”当下心头大怒,指天大骂“你这贼老天,忒的捉弄人!敢情这人在你心中都是泥巴捏的么,想如何便如何!”他越骂越怒,“冲虚经说什么大道万物,得者心成。可这天道无情,我修它何用!”说着心中全部悲意尽皆化为怒气,当下咬牙切齿,不过却也痛快了一些,忽而耳旁听到一声叹息,抬头看到荀先生站在不远,摇头看着他。

    “萧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人间悲欢离合,老天看来却是一般无二。”后者叹道。

    “可...可老天也太可恨了!”萧衍怒道。

    “天是天,你是你。”荀先生沉沉道。

    “我...我是我...”萧衍被一语点醒“是了...天管天道,人行人事...我如若不是胆小怕敌不过广凉师,就在三年前就可出洞,那是如果我找到马叔...把内功分他一些...我...我到底还是个胆小鬼...”

    “对了,萧衍,你可想知道那余炕的下落?”荀先生转了语气,问道。

    “余炕?…”萧衍呆呆看着天,听着他一问,立马坐了起来“余炕又如何了?”

    “余炕那小子还算仁至义尽,马老死前都颇尽人意。到了南柯堂的第二年,马老治好了他的腿,之后跟着马老学了些武艺,马老去世后留在了南柯堂,现在不知如何,不过似乎过的不差。”荀先生淡淡道。

    萧衍点了点头,稍稍放心,“多谢荀先生向告。”说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林子,呆呆坐着。

    荀先生看了看萧衍的打扮,笑道“萧衍,你这可是继承了马老的衣钵?做起道士来了?”

    萧衍愣了愣,木讷般回过头来,看了看周身,也不答话。

    “萧衍,人自来的,也是去的。且不论你,这天下的男女老少皆是脱不得轮回之苦。生老病死,谁能避开,能寿终正寝,膝下有子,乃是喜丧。再者,命运多变,人事难料,你虽不能在身旁守候,可你活下来便是马老最大的愿望,否则当年在鹤归楼他又怎么唐突般收了余炕?”

    萧衍闭眼沉思,往事一幕幕尽数浮现,初识字,练眼力,学打杂,端茶水,辨赌技,直到那日在鹤归楼马老最后认出萧衍的眼神沉沉一望。萧衍泪如泉涌,好不无奈,为何自己总是慢了天数一步,想给恩人叩个首的机会都不在了。他想来想去,万分惆怅,闷声难言摇着头。

    “萧衍,你这身打扮,是去往何处?”荀先生接着问道。

    萧衍拭去眼泪,开口道“不敢隐瞒先生,我并不是做了道士。”当下把这五年多的着遇粗略说了一遍。

    荀先生只听得一呆“好小子,你还未到双十年华,便已习得覃昭子的真传。”当下一思,右手忽开,只见一石子似箭般向萧衍面门而去。萧衍也不抬眼,左手轻出,划了半个圈,恰好散去石子劲力,顺手接住。

    “哈哈,果然是玉虚真传,萧衍你福气不小啊。”后者点头赞道。

    “荀先生…”萧衍似乎还有些呆滞,看了看手中石子,又看看了他,“先生也离开鹤归楼了么?”

    荀先生低头笑了笑“三十年的旧账,到底脱不得,老夫要去了一桩心事。”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萧衍,你可是从长安那方行来?”

    “确是如此。”萧衍淡淡回道。

    荀先生扶须说道“长安,好个长安!”,忽悠看见萧衍袖间有一片湿迹,往下一看,这小子的水袋竟然是漏水的。“你小子,做了这玉虚传人也得注意些仪态。”话罢把自己的水袋取出,“来,小衍子,你我故人一场,我周身也无贵重之物,这水袋是玉门关一位客商所送,你把那水袋扔了换我这个吧。”

    “多谢荀先生,可…可这水袋虽破,情义却重。”萧衍摇头,想起那老先生家中贫寒,却还是赠与自己这水袋。

    “哦?有何情义?”荀先生好奇问道。

    萧衍想了片刻,缓缓开了口,把路上着遇讲了一番。

    “长安洛州交界处?”荀先生听的一惊“长安洛州交界,今年逢了大旱,草木皆败,颗粒无收。那老叟肯把水赠与你,可算善心使然,好不淳朴!我闻那村名曰青云,今年不仅收成不好还着了强盗洗劫。”说完,荀先生停了停,“马家的恩情你虽还不上。”说了又拍了拍水袋,看着萧衍,笑道“莫等后悔方念恩情。”

    萧衍一怔,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双眼圆瞪,忽的起身飞奔而去,到了铺前翻身上马,回头大喊一声“多谢先生点破!”话罢疾行而去。

    慕容凉德抚了抚白须,淡笑不语,目送萧衍身影渐行渐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起了身来出了林子...

    萧衍一路疾驰,手中握着那个破旧的水袋,心头忐忑不安“此着千万要把恩情还上,这世间的缘转头便散了,我因为一时胆小,已然错过了报答马叔的机会...这老人在大旱之季赠我甘露,可谓恩义深重...”他想着,马鞭加急,越行越快“以前此处便是那五仪山莫掌门匡扶百姓么?正气不是没有,只不过人心变了,既然没人去行侠仗义,我萧衍自来断这是非!”行了半个多时辰,萧衍看见不远处便是那青云小村,心中一朗“我于农耕毫无了解,这求雨的法子亦是不会,此番只望能除去这强盗之患,造福一方...恩...等我寻了老人,再去通知官府...”他想着想着已到了村口,只见路上一片狼藉,半个人影也没有,“莫非...莫非...那黑风山的强盗?”萧衍看的一惊,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当下运起轻功,赶忙往那老人家中赶去,只见那院门大开,屋前躺着一个人。

    “不好!”萧衍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定睛一看,那送水的老人沉沉横在地上,脖颈留了一地血,暗色深黑分明才死不久。“啪”萧衍手中水袋一落,双手愤愤握拳,额头青筋暴怒,眼眶瞪血红“什么?!我...我...我竟还是晚了一步...为何...为何...我这人便是个扫把星么?!对我有恩的人,都不得善终?!”他愤愤捶打着地,“这老人朴实淳厚,待人善良,苍天!你为何不佑善人!不肯等我归来!”话罢仰天长啸一口,声声不绝,“道家云:万物皆虚,为道不空,可修的真道又能如何,炼丹长寿又如何?武功盖世又如何?却连一赠水恩情都还不得!祖师说得对,不修道方为大成!入得红尘断这是非才是正道。”萧衍凝眉怒目,胸中气息起伏,心中似有决定,“这事不怪这老天,都是我胆小怕事,如若早狠心除了那强盗之患,哪会让老人家落得这个...”

    “可...可你真的能杀人么?”脑中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杀人...”萧衍此刻受了几般刺激,有些失了心性,当下愤愤道“不就是杀人么...还是杀些该死之人...”

    “那可是人...不是牛羊猪马...不能杀。”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杀?不杀莫非叫这群畜生继续为非作歹?继续害些善良之人?”

    “不...这自有王法处置...”

    “不什么?!王法?王法如若真的在,老先生何至如此!这朝廷把那些江湖侠义之派都屠了个干干净净,如何再指望王法!”

    “可...”

    “难道没错么?人善被人欺,恶人就是喜欢屠戮良人,我萧衍以后就要做那杀恶人的人,否者世间哪有善人的活路...”

    “你...”

    “哼,胆子小么?小爷在九天洞中一个人待了五年,大漠孤山,天地苍穹,还有什么可怕的?滚吧!”萧衍和脑中声音争论中,最后似乎得了解脱,立身而起,气魄一概以往,多了几分煞气。

    忽而屋中响出动静,萧衍双目一瞪,气息下沉,身法斗转,闪进屋内。略一环视,此屋陈旧不堪,只有左右两室,再一听,那声音分明做右室传来,萧衍道袖一挥破开门,圆眼仔细打量,只需那凶手露面立马叫他偿了命来。“咚…咚”那声又响起,从床下而来,萧衍冷笑“好啊,还想躲藏,今儿我要让你走得,我便不姓萧。”想罢,右手提起劲力一挥。把那木床震为两段,只见一个人抱着身子瑟瑟发抖,两只眼睛呆滞般望着自己,早已吓得哭不出来。萧衍也是一愣,这不是那哑女么?当下收起怒容,低声开口“别怕,我不是歹人,我是早先那位求水的道士。”只见哑儿也不理人,嘴巴哆哆嗦嗦,左右摇着头。

    萧衍心一软,这丫头吓傻了,可如何是好?“姑娘,是我,我是早上来求水的小道士。”说完,用手推了推那哑女,忽而那女子一声大叫,张口便咬了过来,萧衍只觉小臂一疼,竟被咬出血来,他眉头一紧,面露悲色“天意弄人,造化不堪,如今你竟也失去了亲人。”,他想起马叔已然去世,不免心中一凉,也不阻止那哑女,“哭吧,哭出来就好。”不知过了多久,那哑女才松了口,认出萧衍模样“啊”的一声,接着大哭,不过此番却恢复了些血色。

    “哭吧,哭吧,哭出来舒服些。我便是哭了很久,心中才不痛了。”萧衍低声安慰道。只等哑儿哭了半天,萧衍才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我本是回来报恩的,谁料竟还是晚了一步,我本该早上就把这事了了,谁料…”说完,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在下有负老先生恩情,让姑娘失去亲人,实在大错特错,如若我不是寄希望于那官府之力匪患...”他说着只觉自己当初为何如此蠢苯“我怎么没想到,这匪患如果官府肯管,这村子又怎么会如此怕生人?定是那当官的也怕贼人...”

    哑女哭了一会,看见萧衍朝自己跪下,也是一呆,“咿咿呀呀”双手比划起来,萧衍看了个囫囵也没明白,哑女一急拉着萧衍的衣服想把他拽起来。萧衍这才站起身来,心中下定决定,沉眉问道“这命是我欠老先生的,姑娘可知那黑风山在何处?我去给老先生报仇去。”哑女听得明白,连忙挥着手,又比划起来,费了半天工夫,哑女看出萧衍不明其意,索性蹲了下来想了片刻,在地上用手指歪歪扭扭写了一个“仇”字,然后用袖子抹去,然后又重写一遍,然后又抹去,此番重复十余次,直把手指都磨出了血,萧衍一呆明白过来,赶紧握住哑女素手,“别写了,我知道了,报仇不好。”哑儿赶忙使劲的点起头来,然后又蹲下,写了很多个“刀”字,然后对着萧衍做出害怕的表情。他眼睛一转“明白了,你是说强盗人多,势头甚大。”哑儿见萧衍会意,赶紧又使劲点头。萧衍长叹一声,沉声道“苍天变幻,不问世事。朝廷不仁,难佑百姓。况且这江湖侠义早已被老皇帝屠尽…”他说到这里,不免心中怒意涌出“老先生对我有恩,不得不报。当初要不是因为一位故人施恩,我早已死在那大漠之中,此事天不管,我萧衍自管!”说完,沉眉怒瞪,“天不佑人,我自佑。天不收人,我自收!我萧衍从今后断善恶论是非,决断恩仇,纵然老天唾弃怨恨,我也要行这人道!”话罢萧衍收了怒容,扶起哑女,轻声问道“早晨来时,听闻老先生唤你“哑儿”,那我便也叫你哑儿好了。”哑女听了点了点头,“好,哑儿,那黑风山距此哪个方向,还请告知于我。”哑女听了他还是要去找那强盗报仇,赶忙又使劲摇头,想蹲下写字,萧衍轻手一拦,“你放心,几个毛贼伤不得我。”说罢,哑女还是摇头比划。萧衍无奈,转身带哑女出了屋门,来到院内石磨旁,脚步一沉,右手一托,劲力涌出,竟把那石墨单手托了起来,只把哑女惊得目瞪口呆。

    “哑儿,你看,我虽然长得秀才般模样,可力气不小,对付几个粗人搓搓有余,你尽可放心。”萧衍轻笑道。

    哑儿皱着眉头,半信半疑,思索片刻也不作答。

    萧衍心性一转,“哑儿姑娘,那黑风山可是在那个方向?”说着伸手一指。哑儿轻轻摇了摇头,萧衍又一指“可是在那?”哑儿又摇了摇头,萧衍轻笑“可是在那个方向”说着又换了个方向,哑儿愣了一刹,又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姑娘相告,待我平了这匪患,定当给姑娘找个安身之处。”萧衍看出这方哑儿有些迟疑,已瞧出端倪,行了一礼,转身而去。刚刚迈出一步,只觉衣服一紧,回头看去,哑女也不比划,双手拉着萧衍衣角,低着头。

    “你这丫头….”萧衍摇了摇头,失笑道“哑儿,我意已决,此着非去不可。”哑女点了点头,似是同意,可双手依然抓着不放。

    萧衍眉头一皱,想了片刻“莫非你?”话未问完,只见哑儿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哎…你要与我同去,可你一个弱女子怎的能见那些脏事。”萧衍叹气道,哑儿也是不作答,双手紧握衣角,眼眶红润,“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可有一事得应我,否则我就算点了你的穴,也不带你去。”哑儿听了刚忙点点头。“到了那,你片刻不能离我身旁。”哑儿又点了点头。

    萧衍一想,也罢,把她丢在此间如果再出什么事,我心何安?想后摇了摇头,“哑儿,你爷爷淳朴善良,却因我疏忽而惨着毒手。”说着在院内挖了个土坑,“我欠你爷爷一个大大的人情,我答应你,无论千里万里但凡你以后有所求便可拿此物来寻我,我定当遵循诺言。”说罢将老人葬了,转身拿出一个蓝色珠子,交到哑儿手里。哑儿看得呆了,似没见过这般漂亮的事物。此珠便是当年萧衍在九天泉后发现的幽兰小珠,他也是因为这个珠子落入了泉水之中,此刻想起好不感叹。

    “好了,走吧,去行那天道去。”萧衍交代完,眉目转沉和哑儿二人往那黑风山而去。

    二人骑着马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脚,这间山下坐着一个老头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手中拿着一个黑色布袋,好不奇怪。

    萧衍策马行至跟前,行了一礼,开口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此处可是那黑风山?”

    “黑风山?是什么山?”那老人抬头看了看二人,又道“小道士不好好修道,竟玩起女人,还去什么黑风山。”

    萧衍眉头一皱“老先生,在下耳根不好,再请问一句,这是那黑风山么?”话罢,哑儿突然抓紧了萧衍腰际,在他背上写了个“刀”字。萧衍一悟,双目一凛“好,我知道了,哑儿稍候片刻。”说完,下了马来,向老头走去。

    “小子,你没听清我说话么,这儿没什么黑风山,要玩女人滚一边去,省的丢了性命。”老头破不耐烦,斜眼一瞥。

    “老人家,你可知这赌桌上有句话。”萧衍缓缓走来,步伐沉沉,双手负于身后。

    “哦?你这个道士还会赌?有趣有趣,是什么话,你说来老头听听。”老头听闻萧衍问话也是奇怪。

    萧衍双眉低沉,眼神冷冷,“你可听说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说罢站着老头身前,面露寒意,好似修罗使者。

    老头闻言一怒“贼道士!可是找死,阳间有道你不修,黄泉无路你到处寻。”

    “老先生,这黑风山杀了青云村的人,你说按规矩改怎么着?”萧衍好似没听见骂声,淡淡问道。

    “怎么着?杀了你就可,这么着!”老头这才看出这道士是为青云村出头的,话罢黑布袋一抖,一条铁链如银蛇出洞,缠住萧衍腰间,哑儿一看不禁“啊”的叫了起来。萧衍听见,回头看了看哑儿,淡淡一笑,示意放心。老头一怒,“还有工夫打情骂俏!纳命来!”老头双手抓紧铁链使劲一拽,只觉对方好似千斤大石,动弹不得。“什么妖法!”老头边骂边从腰间拔出一把刀,话音刚落,只见萧衍右手握住那铁链,眉目一沉,右臂发力把那老头突的拽了过来,老头一看对手力道深沉也是一惊,索性借着来力,举起刀来往萧衍头上砍去。萧衍只等那人近身左手一出,两指夹着刀刃,右腿一抬,大喝一声“着!”老头还没看清,便被一脚踢出数丈,飞了出去,眨眼间,萧衍松开锁链,左手抬起两指一挥,冷声道“滚吧!”只见那刀如离弦之箭追着老头而去,片刻之后只闻一声惨叫,那贼老头竟被活活钉死在树上,歪着头口中鲜血直涌。

    “这便是杀人的感觉么?”萧衍不知自己武功如此之高,淡淡一弹却是要了对方的性命,“可...可我心中怎么静悄悄的...”他有些不解“杀人...杀人是这般感觉么?”

    哑儿看见惨状不免叫了一声,双手遮住眼睛,萧衍一愣,回过神来“是了,刚刚出手颇重,怎的忘了她还是个女儿家。”

    “哑儿你下来。”萧衍轻声唤道。

    哑儿闻声却不敢睁眼,摸索着下了马来。萧衍淡淡一笑,丫头胆子也小,想后从袖上撕下一段,“哑儿你转过身去。”哑儿闭着眼睛,听萧衍喊他,老老实实转过身去,只感觉眼前有轻柔之感。“好了,你睁开眼睛吧。”哑儿想了想,过了片刻才勉强睁开了一点,只见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事物,这才发现萧衍已用绸布遮住她的双眼。

    “来我扶你上马,注意脚下。”哑儿手被萧衍握着,脸颊有些发烫,忽感觉身子一轻飘然上了马背。

    “走,去讨些公道,这债该还了。”萧衍手上已然沾了鲜血,可心中却是舒服许多,似找到了这堪比报恩的事情,他冷冷看着黑风山,牵着马儿带着女子往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