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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却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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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好兴致啊。”海浪滔滔,冷风呼啸,船头立着一位白袍人,双手负后,玉带锦冠。

    “王爷也好兴致啊,这么早就出来看海。”萧衍拍了拍身上,打趣道。

    陆展双看了眼萧衍,也不出声,静静伫立在船头,似一方石礁,如如不动。

    “王爷?”白袍人转过身来,只见他脸上戴着一白纱面具,识不清模样“道长可别乱喊,我在这只是少主罢了,这王爷的身份,道长还请给我保密。”

    萧衍闻言一愣,明白过来,这李泰告诉自己真实身份纯粹是为了断去一切回头之路,“此番和这二皇子有了瓜葛…以后如何再回中原?”

    萧衍也不答话,静静站在船头,“如今马叔去了,哑儿虽然孤零零流落在了洛州,可至少还有万家庇护,那…我该想想今后的打算了。”

    “怎么?道长来便是陪我吹海风么的?”李泰笑了笑,“还是改变了心意?”

    萧衍淡淡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本意帮万家护银,再去寻那离凡。一则还收留之恩,二则了却多年前的误会,可老天爷不作美…”他轻笑两声“一位老先生说的对,天有天道,人行人事,之前的恩恩怨怨让我疲惫不堪,却也大多因为我心性懦弱而起…每每行事之后,都会想如若这般又会哪般,好不无趣。”

    “哦?道长此番自省说于我听,却是何意?”李泰望着男子,不解道。

    “没什么意思,左右也是受你挟持难以回到中原。”后者笑道。

    “是么?莫非道长不和我置气了?”李泰大笑。

    “也罢,反正我现在也回不了洛州,你这有吃有喝的,养养伤倒是不错。”萧衍打趣道。

    “是么?”李泰听得一愣,片刻折扇大开,笑了三声“有趣,有趣,道长苦中作乐啊。”

    “少主想夺这天下?”萧衍淡淡道。

    “不错,天下之大,万物各异,老头子一个大同之策,怕是换不得世间太平,我若取而代之,定然还苍穹一个四季。”李泰肯定道。

    “是么?”萧衍那日听了李泰的滔滔大论,虽然明白几分道理,可对这治国之事却是难以上心,他想了想如今还能做得事,便是了断之前的恩怨,还有查清这不得道门的案子。萧衍知道如今左右也回不去那洛州,决定主动一些,当下心中定定,开口道“李世民的大同之策的确有些瑕疵,我在玉门关外也见到客商不像往日那般好做生意了,还有那武林…”他说到这里,眉色一沉。

    “现在还有武林么?”李泰摇扇轻笑,“江湖上如今还剩个残缺的青山派,算是最后的侠义之火了,这两年玉门关外的马贼也吃了他们不少苦头。”

    “好个青山派啊…”萧衍叹道,“我虽不同意你这夺天下之策,可如今朝廷的天下大同的确是大错特错,就连我不得道门也惨遭毒手。”

    “不得道门么?”李泰笑了笑,“道长想听故事么?”

    萧衍愣了愣,不知道对方卖得什么药,“愿闻其详。”他淡淡道。

    李泰折扇一闭,双目生寒,沉声道“你可闻江湖八大门派?”

    萧衍点了点头,“我和师妹从长安一路行来,倒是听了些许见闻。”他想起道衍也曾提过那八大门派之事。

    李泰双手负后,叹道“唐628年,冬,灵袖宫宫主南宫念得知青山派被灭,遂入朝伸冤求见李世民,不得。半月后被官兵埋伏于晋州荒野,生死未知。次年后,灵袖宫内部生乱,朝廷借机而入,抓捕乱者七百余人,尽皆斩首。数月后,苏州龙牙寺论佛大殿,不料言中朝廷国策纰漏,引来杀身之祸。同年末,金海帮,快刀门因被朝廷诬陷与关外马贼来往甚密,惨遭灭门。”

    “嗯?”萧衍眉色一沉,“你…”他本来就对这朝廷灭江湖侠义之事颇有怒意,谁知今天又被李泰提起。

    后者似未听闻,接口道“唐629年,春,朝廷下旨招安,设宴款待八卦门主纪问情,当夜暗中调兵五千攻入八卦门,门派上下九百余人尽遭屠戮。同年,独剑岭抗旨招安,朝廷出兵一万,围山设营,绝水断粮。两月后,独剑岭不得已下山突围,激战半日,少有生还。还有那司空派与五仪山,均被朝廷诬陷罪名,灭于莫须有。还有你不得道门,灭派原由怕和朝廷也脱不了干系。”

    萧衍听到这里,大袖一扬“够了…”他虽然受迫于李泰麾下,可对这江湖门派惨遭屠戮之事,却也难以忍受,“我一路行来,早已对这江湖不抱希望,匪患无人顾,冤案四处起,朗朗青山派,都逃不过朝廷屠刀,今日你又说起这八大门派的仇恨…”他眉色一沉,寒声道“那日在将军府我看的那些个所谓江湖好汉的言谈,怕是都给朝廷做了鹰犬。”

    “道长,你可知道我说与你听的原因?”李泰言罢笑着打量对面男子。

    萧衍冷笑一声,“你无非要激起我的仇恨,让我帮你做那大事!”他也不傻,竟一语点破对方心思。

    “没错!”李泰却出人意料的点头承认,“凡行事者,均须利害一致,你若嫌弃这江湖污浊不堪,尽可与我一起改变这天下!”

    “哼。”后者冷冷看李泰一眼,摆了摆手,“不错,我的确是个见不惯恶人的道士,而且也瞧不起如今的江湖。可我却不是个天生的大侠。”他说着行了几步,“让我杀杀土匪强盗是可以,不过让我改变江湖,自己做着侠义典范,我还没那心思和气量。”

    “什么?”李泰一愣,他本想利用不得道门的仇怨,激起萧衍对朝廷的敌视,

    他淡淡一笑“我不得道门的事情,我自己定会查清。不过…在论天下和江湖之前…”,言着行了一礼,“少主大人,我有一桩买卖想与你谈谈。”

    “看来道长今天心情不错啊,平日里对我都是爱见不见,谁料今日赢了赌局还找我谈起了生意啊…”李泰面色一变,淡淡道。

    萧衍闻言打量对方片刻,“是楚白脸报的信么?我才刚刚赌完,动作真快啊。”

    李泰摇头抚扇“你倒错怪他了,这船上的事十有**我都知道而已。罢了,不谈这个,你刚刚说找我谈什么买卖?利头不诱人,我可不想听。”说着他拍打纸扇打量着萧衍。

    “利头不小。”萧衍找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吹着海风看着对方。

    “说说看。”李泰闻言也来了兴趣。

    萧衍指了指自己“我。”

    “啊?”李泰一愣,继而拍手笑道“道长,你莫非喝了酒?怎的尽说胡话?”

    “少主听得没错,我就是这桩买卖的利头。”萧衍正色道。

    李泰沉默片刻行了过来“说清楚,我可不听废话。”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办差么?”萧衍手中掷着豆子,微笑道。

    “嗯,这倒没错,道长不仅这身功夫了得,再者…”李泰想了想“怎么说来着,那句话…嗯,对,重情义,哈哈。”

    萧衍听了一愣,抬头看了看对方“重情义?怎么说?”

    “人家万家收留你师妹,你就给人家护银,这不是重情义么?”李泰说道。

    “呵,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罢了。”萧衍淡淡道。

    “好,好,恩怨分明,不错不错。”李泰赞道,“那就直说吧,我的确想把你收入麾下。”

    萧衍摇了摇头“那离凡恐怕也不是你麾下的人吧,我可以帮你做事,不过算不得你们王府的人。”

    “哦?你认识离凡?”李泰好奇道。

    “嗯,算是半个故人。”萧衍说着,叹了口气“是个磊落的汉子,曾经救我一命,不辱青山之名。”他双眼盯着李泰严肃接道“所以肯定是你拿了什么东西在要挟他。”

    李泰闻言一愣,双眼转了两圈,皱眉道“羽生同你说的?”

    萧衍摇了摇头“在赌桌上,令人行其不愿,要么是欠债了,要么就是受了威胁,如此简单的道理。”

    “好啊!”李泰双眼一亮,“道长虽然心中顾虑甚多,可也是独具慧眼,聪明!”说着他竖起拇指赞道。

    “少主不用取笑我,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你放了离凡,他的活我帮他做。”萧衍淡淡道。

    “哦?”李泰故作严肃,沉声道“道长啊,不是我不放他,只怕我放了他,他还得自己回来呢。”

    萧衍闻言冷笑“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的意思你还不懂么?连那胁迫的事物一同放弃。”

    李泰斟酌片刻说道“这倒不是不行,不过你现在重伤未愈,那离凡也有要事得办,这笔买卖现在看来还不划算。”

    “你也不傻嘛。”萧衍想着对方也不可能一口答应,继而言道“他要做什么事?我和他一同去,算让你验验货。”

    “不傻?那道长可是夸我聪明?”李泰捂着肚子笑了几声“道长啊道长,还没有人和我这般说过话,有趣有趣。这验货嘛,好说,三天后我们到了流球,有一事至关紧要,你如若办好了,这买卖就板上钉钉。”

    “一言为定。”萧衍点了点头,起身回去“对了,那个叫丁三的下人,是个有趣的人,以后就让他跟着我身边吧。”

    “丁三?”李泰皱了皱眉,“哦!是那个笨呼呼的胖子啊,道长要收他做徒弟么?哈哈,好说好说,事情办好了,一切如道长的意。”他拍手笑道。

    萧衍也不答话,拱了拱手,缓缓行去。

    忽的李泰又开口问道“萧衍,我不是听说你现在对这离凡恨之入骨么?可是他害你归不得这洛州,怎的又想帮他?”

    萧衍停下冷冷回道“恩是恩,怨是怨,我这命是他救下来的,不还不行。等他得了自由,以后若再碰上,该如何便如何。”言罢扬长而去。

    三天后,船只来到了流球小港,众人下了船来,互相帮衬搬着从中原劫来的银钱,人人均是兴高采烈,热火朝天。

    “萧...萧..萧衍。”丁三挠了挠头“少主说…说让你随我去…去聆月庄。”

    “好。”萧衍点了点头,对他笑了笑“丁三,你那东西买了么?”

    丁三听了想了一会,忽然拍了拍头“哦…哦你说…说那玉钗?”他左右看了眼,生怕被人发现,偷偷从怀中掏出一块绸布,慢慢打开来“就是这…这个了,我…我准备送…送个七儿。”

    萧衍故意打趣道“七儿是你的心上人?”

    丁三闻言吓了一跳,差点把玉钗掉落在地,他赶忙仔细包好,羞得脸红耳赤,低声道“我…我…我是…是看着她欢喜…就好…”

    “那便是了。”萧衍打量了丁三片刻,心想“他虽傻乎乎的样子,可心肠不错,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让他甘愿冒险去赌钱讨好。”

    “走…”丁三拉着萧衍道“走…走吧。”后者点了点头。

    片刻,丁三牵了两匹马来,途中遇见老鼠儿对他瞪眼吹气,吓得丁三赶忙小跑过来,萧衍见了高喝一声“鼠爷怎的了?莫非还有闲钱要与萧某赌一局?”

    老鼠儿闻言哼了一声,带着手下低头灰溜溜的出了港口。

    “丁三,下次这老鼠儿再吓唬你,你就提我的名字。”萧衍冷冷道“小爷对这恶人可是越来越喜爱了。”

    “哦?”丁三挠着头“你…你..你喜欢恶…恶人?”

    萧衍淡淡道“以前我在西州那会,也总受恶人之气,那时我总想息事宁人躲过这是非,可是…”

    丁三不解道“可…可是什么?”

    “可是这恶人就是你越怕他,他越狂妄。当年我性子软弱,总望老天惩恶扬善,可却害了一个恩人横死。所以这恶人嘛…该打打,该杀杀。”萧衍说到这儿脸色冰冷,语气寒彻。

    “杀…杀…杀人不好…”丁三听见他如此说,心中突突,吓了一跳。

    “走吧,丁三!”萧衍回过头来,对他一笑,样子忽又变得近人起来。

    丁三挠了挠头,好不糊涂“这人怎的一会一个样?”他想了想也不明白,索性不再上心,二人翻身上马,皮鞭一起,绝尘而去。

    两人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前方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庄子。

    “吁吁~”萧衍回头望去“丁三,快点,这庄子不就到了么?”

    “等…等…等。”丁三面色苦痛,缓缓开口“俺…俺…俺骑马骑得少,这…这…这屁股疼的紧。”

    萧衍听了一乐“看不出来啊,屁股长得挺厚实,居然害怕骑马?!”言罢哈哈大笑。

    丁三见他笑容亲近,也知道只是打趣而已,自己不好意思挠着头“那…那…那这庄子反正到…到了,我们慢…慢..慢点行过去吧!”

    萧衍见他捂着屁股,模样苦不堪言,只好点了点头“好,反正去了我也谁都不认识,不如和你说说话。”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两个黑瓶,“接着丁三!”

    “哦…哦!”丁三手忙脚乱,接了过来,打开闻了闻,皱眉道“酒…酒?”

    “对!是你们少主送我的富水佳酿,可这喝酒啊,没人陪却是无趣,我在此间只有你算个朋友,便赠给你吧!”萧衍朗声笑道。

    “朋…朋友。”丁三听了挠着头,不解问道“我…我…我俩是朋友了?”

    萧衍见他傻样,哈哈一笑,痛饮一口“喝了就是!”

    丁三闻言想起他帮自己出头赌钱,心中感动,赶忙点了点头“好…好…朋友…喝!”言罢,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忽然哇哇叫了起来。萧衍听得一惊,“怎的了?”

    “辣…辣…”丁三使劲摇着脑袋“不过…真…真香。”他使劲揉着鼻子。

    “这就对了,来丁三,再喝!”萧衍笑道,后者闻言肯肯点头,也喝了起来。

    “丁三…”萧衍擦了擦嘴问道“你还有亲人么?”

    “亲人?”丁三想了想“娘…娘饿死了…爹…爹也不见了…我…我是和七儿一…一同被少主收…收留的。”

    “你也没了亲人么?”萧衍闻言叹气,心中空空。

    “萧…萧…萧衍。”丁三又喝了几口“你…你呢?”

    “我父母去的早,养父养母也病死了,只有一个叔父养我长大。”说着痛饮一口“可他在几年前,也去了…”他眼神惆怅,好不寂寥“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

    “哦?这…这可…可惜了…”丁三听了也摇头“那…那他也是因…因为饥荒饿…饿死的么?”

    “不,我这叔父寿终正寝,是喜丧。”萧衍欣慰说道“也算走得安详。”

    “那…那比我娘…要命好。”丁三不知道如何安慰,笨笨说着。

    萧衍打量他一眼,似看破什么,忽而大笑起来“别想这么多了!随遇而安,今儿我还有酒喝,还能行四方观天下,比当年困在洞中不知要好几倍。”

    丁三听着挠头不解“什么洞…洞的。”他喃喃几句,跟在萧衍马后慢慢行着。

    两柱香后,二人来到聆月庄前。

    “进庄令何在?”两名护卫身披甲胄,高声问道。

    “在…在…”丁三急忙摸索起来“奇…奇…奇怪。”他越找越急,直忙的额头渗出汗来。

    两名护卫对这丁三倒是熟悉,可见了萧衍不免多打量几眼。

    “丁三,你手上不就是么?”萧衍摇头道。

    “哦!…哦!”丁三回过神来,原来刚刚为了喝酒腾出手来,就把令牌挂在手腕之上了,他不好意思笑了笑,递了过去“王豹大哥请….请查看。”

    那护卫见他样子也是一乐“嘿!丁三,你小子既然会喝酒啊!以后我可得找你多喝几杯!”说罢,那王豹挥了挥手放了二人进庄。

    “对了!”王豹忽然大声喊道“七儿姑娘在后厨那等你,说是给你看个宝贝。”

    “谢…谢…谢谢!”丁三回头使劲点头。

    二人下马进了庄,只见庄内仆人你来我往,谈谈笑笑,气氛恰恰,见了丁三无不打趣问好,马夫还亲自过来帮他二人放了马去。

    萧衍看着好奇“丁三,我看你们庄子的人都不错啊,比船上的人要可爱十倍。”他心中疑惑,“这王爷的庄子内居然可以如此这般自由谈话,插科打诨。”

    “我…我们庄子里…里的人,都是…是饥荒逃来的穷…穷苦人…大家有一说一,都是好…好人。”丁三揉着鼻子解释道“船上的人有…有雇来的…所以不…不太好说话。”

    “原来如此,倒是有些世外桃源的气氛。”萧衍笑着点头“如若以后在这过个半辈子,还算不错。”

    “萧…萧…萧衍。”丁三喊了声“我…我先去后厨…厨那,你去大堂吧,少…少主在那等你…”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忽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打起呼噜。

    “啧!”萧衍看了一乐“敢情真不会喝酒,半瓶就醉了啊!”他笑了笑,问了旁人,寻到住处,扶他回房这才离去。

    “李泰找我肯定是那离凡之事了,这回火候还需把握好,成与不成就看这着了。”萧衍心下定定,问了大堂所在,行了过去。

    “少主,柔儿回来了。”一男子沉沉道。

    “哦?辛苦她了,传她进来吧。”李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萧衍站在堂口停了片刻“柔儿?”他想了想还是等会再进去,忽的肩膀一紧,劲力深沉。萧衍心中一惊还未多想,一掌返身挥出,只见对方也出一掌。

    “好功夫。”萧衍退了三步,胸口一闷,抬头看去一女子立于身后,此人黑衣素面,虽不施粉黛,却也资貌不凡。

    “你是何人,敢在议事堂前偷听?”女子冷冷道。

    萧衍打量对方片刻,拱了拱手笑道“姑娘不要见怪,我也是为你家少主打个短工的。”

    “哼,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女子不屑道,大步一迈进了堂去。

    萧衍摇头无奈“打不过也说不过,罢了罢了。”想着跟着女子入了门。

    李泰等人见他俩进来,一前一后眉色不和,当下取笑道“看来二位见过了啊,柔儿,这便是我说的萧衍道长。”他抬手介绍道。

    “少主大人喊错了,我是叫萧衍,不过是个假道士。”萧衍淡淡回道。

    李泰闻言一愣,抚扇笑道“假道士也是道士,不过既然你不愿,那我便称你萧衍就是了。”说着,他又指了指那女子“萧衍,这位是狄柔,是我多年的好友。”

    “不敢,柔儿给少主办事是报答恩情,怎敢和少主以友相称。”女子也淡淡回道。

    “阿柔,不可无礼。”陆展双眉头一皱,低声劝导。

    “陆大哥,我累了,想回去歇息。”狄柔冷冷道,又向李泰行了一礼“少主,此番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

    “好,好!”李泰拍手称道“柔儿辛苦了,晚上我定然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狄柔眼也不抬“不必了,明日我还要去长安一趟,晚上不易喝酒。”

    “阿柔,你还要去么?”陆展双眉头一皱“令尊…令尊已经失踪二十年了…”说到这,他也不好多言。

    “就算还有一些机会,我也不能放弃,总之任务我完成了,剩下的事我想自己安排。”狄柔拱手说道,话罢转身离去。

    “柔儿且注意安全,这江湖险恶啊!”李泰细心说道,那女子也不回头几步出了堂去。

    “少主恕罪,阿柔她…她是累了…”陆展双面色尴尬。

    “不碍事,她也是想着自己父亲,百事孝为先,我能理解,再者她怕是也知道我利用她探那李承乾的消息…”李泰恢复常态,语气平缓冷静,“况且,那万昭仪还没死,数日前洛州探子来报,又在楼中见到她了。这事到此为止,就不要再让柔儿知道了,我另有安排。”

    萧衍闻言一愣,脸色几变,心下思量“什么?万姑娘?她不是和道衍和尚一同去幽谷了么?”

    陆展双听了也是沉眉琢磨“阿柔还是太小,不明白你的心意怎能谈得上利用”他想了想“那..要派羽生去了了这万昭仪的事么?”,后者闻言摇头“不,事不过三,上次在长安埋伏她错了机会,如今幽谷也没有得手,再贸然出击,你怕万家查不到这儿么?”

    “有理。”陆展双点点头。

    李泰侧目看着萧衍“怎的了?萧兄弟莫非认识这姓万的丫头?”

    萧衍知道已被识破,也不辩解“认识是认识,怎的?莫非让我出手帮你杀她?”

    李泰冷笑了一声“这倒不必,如今这万家楼中必然高手云集,护在这大小姐身边,要下手还得寻其他机会。”

    “你想除了万家,好取而代之?”萧衍大胆问道。

    “哦?那你如何看?”李泰眉色一扬,感兴趣道。

    “我倒是见识过万家的排场,那鉴宝大会云集大唐各路豪商,万家便是利用这酒宴网罗天下商机。我在席间还听闻,万家的后台就是当今皇上,你想做那大事,先断他一臂,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断过之后又如何?你需找个皇帝信得过的并且还得给你做事的内应,来接这万家后事。”萧衍细细解释道。

    “妙啊,妙啊!”李泰拍手赞道“萧兄弟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慧心巧思,文武双全啊!”

    “你倒不必夸我,如若你不给我透露如此多计划,我也不敢做这大胆推测。”萧衍面色平平,摆了摆手。

    李泰又点了点头“修道之人,大智若愚,喜怒不浅,好!”他继而侧头问道“展

    陆展双闻言点头,沉声道“是个人才,武功也不坏,如若是真心归了少主,前途无量。”

    “是啊,是啊!”李泰纸扇一闭,大笑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萧衍是个可造之材。”

    萧衍听了冷冷回道“你可别忘了,少主大人,我是接替离凡而已,算不得你的手下。”

    “无妨,无妨,路一步一步走,画一笔一笔来,好事多磨,既然萧兄弟肯留在我身边做事,已是本王莫大荣幸。”李泰装模作样笑道,萧衍冷哼一声,也不点破。

    “少主大人不必客套,这回带我来这庄子内,所为何事?”萧衍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难免要在这住些年头,熟悉熟悉也好。”李泰淡淡道“你看这堂上地图。”说着他指了指墙上“这便是流球全景,此处位于我大唐最东南,与福、泉二州隔海相望,原来本无人烟。可五年前关内又闹起饥荒,流民失所,我便接了一些人到这流球建屋耕田。如今五年已过,你看看,这流球西北沿海,已然落成十七八个村落,再算上这中间的聆月庄,一共一万二千多人。”说着,他欣然笑着。

    “那你可是孤岛的海皇帝了!”萧衍嘲讽道。

    “你说什么?”陆展双闻言不悦。

    “诶,展双不必动怒,他说的没错,我在这儿就是个土皇帝。”李泰摇着扇子,缓缓说道“这皇帝养不了的难民,我来养,同样是济世救人,也不丢人嘛”

    萧衍闻言点头“此举也是大大的善事,无论如何总算安顿了百姓。”他想起丁三之前提到饥荒之事,不免赞同“可…”他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紧“可你以后要做那大事,怕是害了这些人的性命!”

    李泰听了点头笑道“这是他们的命。”

    “命?你倒是说的好听。”萧衍不屑冷笑。

    “是啊,我当年擅做决定把百姓救了过来,现如今他们也是安家立业,各得其所。如若祸事来了,也是他们命中该有这一笔。”李泰回道。

    “是吗?你救了百姓,这不否认,可你为什么不放他们回中原,反而绑在自己身边,留为己用。”萧衍沉声道。

    “我倒是想过,可是…”李泰拍了拍陆展双的肩膀,后者替他说道“可是百姓们不愿离开流球。”

    “怎的?你给了好处?”萧衍一愣。

    “非也,非也,我这里该收的税一样收,犯了法的一样责,只不过…”说着李泰又停了一停。

    “只不过什么?”萧衍有些不解。

    李泰转身落座于堂上,朗声道“只不过,我不欺负百姓,所以他们不愿回中原罢了。”

    “这…”萧衍听了眉头一沉,心中不免暗暗赞同,“这中原当官的鱼肉百姓怕是见怪不怪,在那饥荒之年还会抢夺百姓的口粮…如若这流球岛上真的如李泰所言,那么百姓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呢?”

    “萧衍,你说我讲的对么?”李泰端着茶杯,打趣着问他。

    后者听了淡淡点头“如若属实,有理。”

    “好!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这流球小岛的情况,那么我该和你说说,这次喊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李泰一笑,拿起纸扇又点了流球北面一个大岛,“这儿叫东瀛,是个大岛国,人口也不少。所以嘛,这争权夺嫡之事是免不了的。”

    李泰说着,转过身来正色沉沉“他们之前的皇帝叫苏我入鹿,去年被人推翻了,如今这苏我入鹿的族人便流落在了流球东北的几个小岛上。他们人数不少,怕是有三千之多,可这些人与我们大唐百姓却是不同,他们依靠海上掠夺,专干些匪徒强盗之事。不仅对福、泉、台、潮等几州骚扰不断。今年春末,居然还来我流球抢掠,我失职防范,致使五个村落被毁,六百多人被掠,死者上千。”李泰说道这里,双拳攥紧,眼露寒意。

    “嗯…”萧衍琢磨了一会,开口道“你莫非是让我帮你除去这倭寇之患?”

    李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萧衍不解。

    “倭寇之患,古今有之,如何除的尽,不过….”李泰转口笑道“如果你去杀了他们的头领,教教他们我这儿的规矩,我想这震慑要比打仗来的实惠。”

    萧衍闻言点头“有理,杀一人而慑四方,不战以屈人,上策。”

    “这么说,你同意了?”李泰笑道,“这事本来是离凡去做,不过你说愿意替他做事,我便给你这机会。”

    “此事也算为民除害,颇和我心意,我愿前往。”萧衍点头。

    “那好,我这就差人给你说说那寇岛详情。”李泰闻言大喜。

    “且慢!”萧衍摆了摆手“事我是同意做,可这买卖却没谈。”

    “你还想谈什么?”李泰好奇道。

    “哼,此处你事事做主,万一我办完了回头你不认账却又如何?”萧衍冷冷道“再者,我说替离凡帮你还有后话,你须放离凡自由。”

    李泰双眼转了几圈,“如若你这次完成的漂亮,我就答应你,君子一言,绝不反悔。”他想了想,“要不我们签字画押?”

    萧衍摆了摆手“那倒不必,反正你是少主,你想耍赖便是签一百张纸也是无用,不过我萧衍要你记住,这次我信你才帮你做事,如若你失了言,那么以后休想我再出一分力!”

    李泰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你这威胁也是有用,我得你无非让你帮我办办差,你若尥了蹶子,我也得不偿失。”后者闻言冷哼一声,也不答话。

    “好,你尽管去办这事,成了之后,我定然信守诺言。”李泰诚恳般点了点头。

    萧衍闻言满意,拱手道“那在下告辞了,何时出发,还请告之萧某一声。”

    “不送。”李泰淡淡行了一礼,平平道。

    等萧衍出了堂去,陆展双这才开口“少主,这小子忒的傲气,这事不论叫羽生还是我去,都能办妥,干嘛非要卖这小子一个人情?”

    李泰摆了摆手“此人心性甚高,不愿欠人恩情。那么对这般奇人你想收他归心,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不妨让我欠他人情。你要知道这世间瓜葛无非恩怨,谁欠谁都可以,多来几次嘛,哼,这交情他不认也不成。”说着他望着萧衍离去背影淡淡一笑。

    “明白了。”陆展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盏茶之后,萧衍回到丁三住所,只见一个女子身着花布粗衣,鬼鬼祟祟在门前徘徊,他心中一奇,悄悄走了过去。

    “丁三哥怎么大白天睡觉,真奇怪,我那宝贝再不看可就不好吃了。”女子双手胡乱摸着脸庞,说得话也是让人不解。

    “你在干什么?”萧衍突然拍了拍女子肩头,开玩笑道。

    女子周身一颤,回头看了看萧衍,“啊!有贼!偷粮食的贼!”片刻,她大叫起来,“你是那偷粮食的江湖宵小!是贼人!”双手死命打着萧衍。

    “姑娘,你做什么!我是丁三的朋友啊!”萧衍见那女子疯疯癫癫,也不好用那武功,只能足下抹油,溜之大吉,可那女子见状却不依不饶,追着他满院子跑,只引得路人侧目莞尔。

    “谁..谁啊!”屋门吱呀一开,丁三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诶!七…七儿?你…你和萧衍玩的什么?”丁三挠着头,迷迷糊糊瞧这二人你追我跑,好不滑稽,这七儿姑娘追来追去也够不着萧衍,一气之下捡起石头丢了过去,一块不中再扔一块,只把萧衍搞得东躲西藏尴尬难言。

    “丁三,你可来了,这!”萧衍见女子一块石头一块泥巴的丢了过来,赶忙侧身躲避,“这,女孩儿怎的了,我不就和她开个玩笑,怎的追着我打!?”

    丁三挠了挠头,片刻后才恍然大悟“七…七儿…打…打不得,这人是我…我朋友!”他大叫道,可女子似未听闻,依然穷追猛打,毫不手软。

    丁三一急也跑了过去,可二人步伐都快,自己身宽体胖,追不上他俩。他挠头苦思想了片刻,一拍手来了办法,只见丁三跑到院中另一侧等女子过来拦腰一抱,这才化解了死局。

    “我说…我说丁三啊。”萧衍逃了几柱香的功夫,不免有些难堪“这丫头就是你的心上人啊…忒的厉害了吧!”

    女子被抱着挣扎片刻,认出丁三才不再闹腾。

    “不…不好意思,七儿她…她怕生。”丁三赶忙解释道。

    萧衍瞧那女子神色不明,似痴似呆,眉头一紧“罢了,你让我给她看看。”

    “怎..怎的了?”丁三一愣。

    萧衍也不顾女子愿不愿意,伸手在女子小臂一握,感触内息气序,“内息忽快忽慢,神色略有呆滞。”他心下一沉,抬头问男子“丁三,这姑娘可是有些失心疯?”

    “你…你会看病?”丁三放下女子,惊奇问道。

    “不,我在祖师爷的书上见过这病,只看的明白,却不会治。”萧衍摇头道。

    丁三闻言叹了口气“当年福州闹饥荒,七…七儿一家都…都被强盗害了,她…她从此之后就..就有些…”说着,丁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伸手在女子脸上擦了会“七..七儿..你..你看你跑的,脸..脸都脏了,走…走我给你打点水洗…洗洗去。”

    过了会,丁三给女子洗了把脸,再拿出玉钗带上,对着盆中的倒影,丁三揉着鼻子笑道“七…七儿..上次你…你在落云村看…看见的钗子,我给你买…买来了。”说着他脸皮有些泛红,不好意思挠着头。

    只见那女子洗干净脸后,也是大眼圆脸,模样憨态可掬,笨手笨脚的拉扯着丁三。

    萧衍看这情景,心中一暖,“这俩人也算患难与共,虽然都不是聪明人,可也活的自在。”

    “丁三哥,我…我。”女子看见水中玉钗倒影,脸上笑容洋溢,毫不隐藏,“这钗子,好看,好看!”女子不停抚摸着玉钗,又看着丁三挠头,咧嘴一笑。忽然她想起什么“等会,嘘…”女子神秘般看了看周围“那人是你朋友?”她指了指萧衍。

    “是..是..好朋友。”丁三点头道。

    “那就好了,我怕是外人,知道我宝贝的事情。”女子双眼直转,打量着萧衍,片刻又回过头对丁三低声道“丁三哥,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个宝贝,肯定很好吃!”女子说完,拔腿跑到隔壁屋子,过了会捧着什么又奔了过来。

    “看,这宝贝好吃吗?”女子嘿嘿一笑,问道。

    丁三瞧了一会,挠着头“这…这是?”

    女子咧嘴一笑,“这是叫花鸡!我三天前烧的,快…快尝尝!”

    丁三闻言使劲点头“好…好…”他说着,接过那个事物,撕扯起来。

    萧衍走近一看,确实是只烧鸡,可几天过去,已有些发干。

    丁三撕扯不动,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索性大嘴一张,啃了起来。

    “怎么样?宝贝好吃不?”女子好奇问道。

    “好…好…好吃!”丁三大口吃着,脸上挂满笑容“七...七儿做的就…就是好吃!”

    “不是我做的!”女子赶忙摆手,神神秘秘说道“是我在地里挖出来的宝贝,我当时尝了一口,就觉得好吃的紧,所以才想着等你回来,给你吃。”她见丁三吃得开心,拍手大笑。

    “是….是挖的。”丁三认真点头附和道“七..七儿就是天生命…命好…总是挖到宝贝…嘿嘿。”

    “赶紧吃,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我可只挖到这一只。”女子紧张打望四周,催促道。

    “好…好。”丁三使劲点头,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这一只鸡就下了肚,他似意犹未尽,还舔了舔手指,“好…七儿的宝…宝贝好…好吃!”说着伸出大拇指赞道。

    “嘿嘿。”女子见他夸自己双颊一红,抿着嘴巴,手中挫着地上杂草,似不太好意思,忽的她又看见什么,赶紧用手在丁三嘴上抹着“看,你这一嘴油…滑稽…嘿嘿…滑稽!”说着女子和丁三相视一眼,两人傻傻笑了起来。

    “哎…”萧衍轻轻叹了口气“都说傻人有傻福,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贪图功名利禄,到头来还没他俩过的开心。”

    “兄台既然在身后,赶忙躲躲藏藏?”萧衍回过头来,看着门口,片刻楚羽生走了进来,“好小子,我轻功自认不凡,你居然还能听出我脚步。”

    “也不是听出来的,你十几步之外就露着杀意。”萧衍淡淡道。

    “哦?”楚羽生闻言点头“展双说我气劲需藏而不露,否则难有进步。”

    “是了,凡事都该张弛有度,这弓弩整天绷这么直,能射箭么?”萧衍笑了笑。

    楚羽生闻言想了会,开口道“今日我不是来找你说武艺的,少主口信到了。”

    萧衍见身后二人打闹起来,手指一比“嘘,出去说吧。”

    后者闻言望了眼院中两人,眼神一愣,叹气点头“走吧。”

    二人行到一棵梨树下,楚羽生淡淡开口“萧衍,你为什么要帮少主办事?”

    萧衍听了一呆,不知对方怎的想起这般问题,想了想才缓缓开口“我是还一份恩情。”

    “哦?”楚羽生眉头一皱“莫非少主之前对你有恩?”

    后者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少主,是和你们劫银那人。”

    楚羽生想了片刻“莫非是…离凡?”

    萧衍点了点头“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这恩不能不还。”

    楚羽生闻言一奇“倒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错。”

    “那也要事情办妥之后才能这么说。”萧衍淡淡道。

    “好!”楚羽生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楚某看的上眼。”说着他微微一笑“少主口信是七日后出海,你和我同去。”

    “你?”萧衍心中冷笑,定是那李泰信不过自己,派个人监视罢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楚羽生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少主的确让我好生看着你,不过那寇岛我去过三次,也熟悉地形,你若一个人去瞎闯,不怕打草惊蛇,也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办完这事。”

    萧衍点了点头“倒是这个理。”

    “好,那我就和你说说这寇岛的情况吧。”楚羽生缓缓开口“苏我入鹿死后,东瀛政权归了孝德天皇。而这苏我入鹿的堂弟带着亲兵和部分属地子民却逃了出来。”说着他语气一冷“他们就在那寇岛之上,所以此次的任务就是杀了他堂弟。”

    “他堂弟叫什么?”萧衍接口问道。

    “苏我氏石川麻吕。”楚羽生笑了笑“这名字也是难记,你不用留心,到时和我一同前去,我给你指出那人便可。”

    “多谢。”萧衍拱手说道。

    “呵!你小子还会谢人?少见了。”楚羽生嘲道“这几天好生养伤,出发之日我们再作计划。”言罢轻功一转,只留下萧衍一人站在树下,后者轻笑摇头,朝庄内大院行去。不多时,他却来到这聆月庄的门口“呵!这庄子还让我迷路。”他抬眼看去,四周坐着七八个老人抽着土烟,似聊着什么。

    萧衍心头一转,几步行了上去,拱手道,“敢为几位老先生可是流球本地人?”

    其中一个长须老者愣了愣,抬手打量了萧衍片刻,回道,“你是…你是少主新找来的护卫?”

    萧衍闻言心里苦笑“这李泰怎么说我是他的护卫?”片刻,他点了点,“不错,我是少主的护卫,姓萧名衍。”

    “哦…”另一个细眼驼背的老者点了点头,“怪不得,生面孔了。”

    “我等皆不是琉球人,萧护卫莫非没听少主提过我们的来历?”长须老人笑道。

    萧衍找了个地方坐下,恭敬道,“少主提过,你们似福州沿海的百姓。”

    “不错。”细眉驼背的老人点了点头,“我们七个都是福州人士,那年饥荒,城里的穷人都活不下去了,幸得少主收留,这才捡了条命。”

    “哦?莫非官府不管么?”萧衍故意问道。

    “哼,官府?”细眉驼背的老人冷哼道,摇头不语。

    “萧护卫是初到流球,怕是不知道吧,这中原的官府谁还管穷苦人的死活?”长须老人叹道,“那年饥荒,他们官府不顾我们死活就罢了,福州福镖门的弟子为了自己活路,还私下勾结官兵抢夺我们百姓的口粮…”

    “如此混账?!”萧衍眉色一沉,“原来道衍和尚和李泰所说都非空穴来风…”

    “可不是么?”忽然另一个独眼老人站了起来,“我这眼睛还是被他们打瞎的,当时谁要敢与他们作对,便是这个下场。”

    “所以你们不愿再回中原了?”萧衍再问。

    “回中原?”驼背老人冷笑道,“我一家五口,有两个死在那些江湖强盗的手中,回去再送死么?”

    “哎..”长须老人叹气道,“中原赋税如此高,虽然不缺那种田的地,可官府动不动就折腾老百姓,谁愿意回去啊。”

    “再者。”独眼接着道,“少主的流球地广人稀,赋税也少,最重要的是,此处法规严明,绝无人欺负我们。”

    “说得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独眼老人点头道,“这琉球倒是个好去处,别说回中原,每年还有几百户人家从福州沿海迁来。”

    “要说以前这福州,也不是那么坏的地方。”长须老人站起身来,抖了抖烟枪,“近二十年了吧,那时候福州还有个叫八卦门的武林门派,那时候他们时常在饥荒年月帮助百姓开垦荒地,扩充水源,有时还拿门派中的粮食救济我们。”

    “那时候的江湖尚叫好汉,现在么,都是贼人。”驼背老人冷笑道。

    “…”萧衍听到这里,却是沉眉难言,他抬头看着月色,似在决定什么…

    聆月庄内,幽幽地牢之中,两女子坐在牢房榻上,互相依偎着。

    “姐姐…我…我怕…”年少女子抹着眼泪,周身颤抖“我们…都来着一个多月了…师兄…师兄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会…”年长女子沉沉摇头“凡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他定然…还没回来。”

    “是么?”年少咬着红唇,啜泣着。

    “哎…碧儿…苦了你了…都怪姐姐鲁莽,那日除了将军府便被一封密信骗到了洛州…”年长女子叹道。

    原来这二女便是离凡的师妹,长孙凌儿与长孙碧儿。那日三人路过将军府,本念着文德皇后曾经养育过二女的恩情,入府拜访李承乾。怎知刚刚出了府门,便有一白衣人送来密信,此人身法惊人,来去无风,就连离凡也没能追上。三人拆来信来,却是言道离凡师弟离心在洛州惹了是非。三人一琢磨,这洛州怕是非去不可,离凡虽觉不妥,可也拗不过长孙凌儿火急火燎的性子,于是三人连夜出城,快马加鞭,谁知刚刚出了长安一百多里,便遭了埋伏,离凡虽然自保有余,可长孙碧儿武艺不佳,落了圈套。二人受了挟制,也只能束手就擒…这才被一同擒到了流球。

    二女言着,忽然牢门前脚步沉沉,长孙凌儿听的一惊,赶忙把碧儿护在身后,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过了片刻,陆展双带了一个男子行了过来,此人也不答话,淡淡解开了牢门锁链。

    “姓陆的,你要干什么?”长孙凌儿愤愤道。

    “我要干什么?”陆展双听得好笑“又不是我要找你们,是你们这费事的师兄…”他说完转身而去“离凡,少主说了,你这劫银的事办的不错,所以让你见这二人一次。”

    “…”那男子沉沉望了陆展双一眼,缓缓开口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带凌儿和碧儿走?”

    “这事少主自有安排。”陆展双丢下这句,出了牢房。

    “你…”男子双目含怒,沉沉道。

    “罢了,凡哥…”长孙凌儿瞧出来人,心头松了口气“碧儿,你还说师兄不要我们了,这不来看我们了么?”

    “师…师兄…”长孙碧儿也识出离凡,忽然哇的大声哭了出来“我…我想回家…我想青山派的师妹们了…我想我的小屋子…”

    “碧儿…”离凡沉沉叹了口气“都怪为兄武艺不佳,让你们入了贼窝…”

    “不…都怪我那日冲动…没听你的劝告…”长孙凌儿伸出双手抚摸着男子脸颊,“你这些日子奔波在外…倒是瘦了…人也憔悴不少…”

    离凡暖暖一笑“不碍事,我这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你们在这可受了欺负?”

    长孙凌儿摇了摇头“那少主待我们倒是不错,虽然地牢黑了些,可是饭菜被褥应有尽有,倒是没有欺负我和碧儿…”

    离凡瞧了瞧周围,黑暗阴冷,不见天日,他眼神一定,脱口道“我定会救你们出去…相信我。”

    长孙凌儿摸着碧儿的头,势作安抚,“嗯…凡哥…你便放手去做,我们相信你,你不是还要光复我青山一脉的么?”女子说完柔柔一笑,只把离凡看的心头热血涌起,“你…你们放心。”他攥紧拳头,起身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寇岛替那少主办事,等这事完了,他就答应我们让我们离岛。”

    “也不知是真是假…”碧儿抹了抹眼泪,喃喃道。

    “肯定是真的。”长孙凌儿不愿让离凡担心,摆了摆手,“凡哥,你去吧,我和碧儿就在这等你。”

    “嗯…”离凡眉色凛凛,心中鼓起不屈的勇气,再望二女片刻,出了牢房…

    “师哥给这贼人办事…却是有些坏了名节…”长孙碧儿擦了眼泪道“师哥平日最在乎名节了,说他是青山派唯一的四杰,如若坏了名节,有损门风…”

    “碧儿啊,二十年前我们青山派遭遇打劫之后,所剩之人均是老弱妇孺,青山四杰战死三人,凡哥父亲也护派捐躯,当年他还是九岁的孩子…这些年来,我青山派得意慢慢重整山门,收徒纳新,都是靠着你师哥,他苦练潜龙叠影手二十年,不为报仇,却是为了不让江湖人再小看青山派。”长孙凌儿说到这里,不免流出泪水“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留了多少血,也只有我知道,可他天生就是个直性的人,如今这么重担子和责任…”女子叹了口气“我许多年没见他好好笑过了…所以啊,碧儿,你师哥不是为了自己死守名节,可他为了青山派的清誉。”

    “那…那师哥不想报仇了么?叔父可是被朝廷害死的…”长孙碧儿问道。

    “想,他何曾不想,可是顾全大局,他身为青山四杰,如何能为之?”长孙碧儿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他不是什么四杰,倒是希望他痛痛快快的活一辈子…”

    “姐…我们真的能回去么?”碧儿痴痴问道。

    “定然可以,凡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相信他…”长孙凌儿瞧着男子背影,眉色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