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寂颜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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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随随便便把梦蝶交给她，确认她可信吗？那个拿短刀的少年不就是打伤你的家伙？为什么要把梦蝶下在他身上？”唐戊从墙头跳下，落到唐申身旁，透过门缝瞥一眼朝这个方向凝望的柳醉杏，七分不满三分不解道，“我还说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吃糕点，怎么今日忽然跑去排队买了份，原来是作送人用。你要送给那掌柜的，我也就当是她帮忙的谢礼了，为什么偏偏送去给五毒教的人？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唐申淡声回答，反手阖上门，抬头看了眼天色，鸦黑眼眸中划过一抹幽光。
“因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明明我们是搭档不是吗……”唐戊目含控诉，定定望着唐申，“那个罗谷雨，你是怎么看他的？为何你要对他这么好？”
他对罗谷雨好？
唐申稍稍垂眸：“……你对他有偏见。”
唐戊面上微红，扭过头，兀自梗着脖子道：“没有。我无非是想不明白，以你的性子……我们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吗？”
能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唐申再次沉默下来，就在唐戊刚做好他不会回答的准备时，又开口：“罗谷雨知道我在。”
“他？他怎么知道？你……被他看见了？”
“没有，但我知他能感觉到。”
“感觉？怎么感觉？”
“……回客栈。”
唐申避而不答，抬脚往小巷深处走。唐戊见状，乖乖闭上嘴不再发问，快步跟上。她知道，凡是唐申不想回答的问题，无论谁、无论怎么拐着弯子发问，依旧问不出一点结果。
十里酒肆二层，罗谷雨和罗白露并肩而坐，此趟与他们同来的三人——一女两男，则坐在他们对面。与罗谷雨完全视旁人如无物的从容不同，罗白露以及另外三人在别人对他们一行审视的目光中都感觉分外烦躁。若非此刻他们身在中原人的地盘，只怕早已祭出随身灵蛊将不怀好意之人的眼睛全部挖出来。
罗谷雨见他们面上脸色都不大好看，拿起茶碗盖，将绕着他手臂并偷偷将头探进茶碗里的白蟒连同茶碗一并盖上，然后无视自家白蟒吓得飞快把头缩回去的动作，对几人道：“他们爱看让他们看去，又不会少块肉咯是。把你们脑瓜里动手个念头通通扔掉，赶紧说说你们有啥子发现，在这里装着木头，蓝黎又不会撞到嘴边子来。”
三人纷纷应是，对看一眼，风如眉首先开口：“雨少主，近日来净羽山庄三小姐成亲个事都传遍江湖啰，昨夜我和一淼、阿山分开行动，一淼不大意间撞见几个净羽山庄护卫样子的人在说话，他们有提到看见山庄庄主接待了几个苗人。”
一淼附和：“没错，雨少主。接着我跟在他们后头到净羽山庄外头转了一圈，那里毒虫活动的痕迹，确确实实有异常。”
罗谷雨没有着急着答话，放下茶碗，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么说，你们都肯定蓝黎就在净羽山庄？”
“哎？难道不是么？”罗白露托着腮踢着脚，小小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麽，阿哥你就别疑神疑鬼啦！要不是，你给我们说说你的想法嘛，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嗦！”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自个也确定不了……”罗谷雨叹气，“我的想法是，这是个圈套。你们想，如果你是蓝黎，顶着‘五毒邪教’名号，你敢选在这样的时候大大方方出现在人前么？她就不怕我们找着她将她带走？所以，她必然是有所依仗。”
“有所依仗？”风如眉灵光一闪道，“咯是她同净羽山庄联手，不但要逃掉我们追捕，更是要回过头对付我们？”
“但是，中原人不都口口声声给说自己是什么正道嗦，他们会跟他们口里个邪教联手？”阿山提问。
“正道邪教，都是人给说的。我怀疑，金鱼山庄人是故意跑到你们面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们咯。你们进城以来根本么有一点点隐瞒行踪意思，大大方方行动大大方方打听，连个称呼也不换换，蓝黎不晓得你们在这里才是给泥糊了眼、猪油蒙了心！”对下属的恨铁不成钢，令罗谷雨不由加重了语气，“我猜，蓝黎大谱气是跟山庄呢人有什么约定，否则净羽山庄哪里会帮忙？如果我们冒冒失失行动被抓住，到时候只要蓝黎联合山庄说我们是邪教，所有坏事都是我们个，而蓝黎是受迫害加入邪教、现在弃暗投明的人。蓝黎再拿出涅凰笛做投名状，你们说，那些中原人会相信哪个？是我们这些‘邪魔外道’，还是不单单有武林世家作担保、还有马门给他们占的蓝黎？”
“你们还以为自己在苗疆，别人晓得是我五仙教内务就会给回避？我还么给理麻理麻你们，我离开不过一年，教主又每五年都是在这个时候闭关，竟然不晓得警惕，到头来连圣物都被盗走！你们平日里到底在做什么？”
“白露你莫以为你没错。晓得圣物被蓝吉盗走了，你就该立刻控制住他家人。蓝吉是什么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只要他家里人在你手头上，他就绝对不敢造反。结果你做了什么，大范围给派人追他？追啊个，你当他玄蝎使是挂个名头好耍咯是？死了多少弟子你数过么得？最后还叫他跑回来给把他姐带走！”
风如眉见罗白露低着头捏着衣角不说话，顶着罗谷雨的威压为她解辩：“雨少主消气，露少主她也没想到咯是……最后不还把蓝吉抓住了嘛，也算将功补过了……”
罗谷雨冷笑一声：“蓝吉？管他去死。我要的是圣物，不是蓝吉或者蓝黎，你们清楚？这也就算了，蓝黎逃了就逃了，给人把她抓回来就是。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白露你怎么敢跑到中原来？我不在，教主闭关，你又追人追到离开苗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现在教里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蓝吉’，弄得教里全乱，你说说要咋办？我晓得你想说两位长老还在？那老子倒想问问，当初为啥子你在、两位长老都在，还是让蓝吉把圣物偷走了？”
罗谷雨一声声严厉的叱喝下来，同桌四人哑口无言，屏住呼吸不敢抬头。
五仙教中除了教主以及两位不管事只教导子弟的长老，便是罗谷雨身份最高，罗白露再次。罗谷雨自从十数岁开始逐渐接管教中事务，多年来不说一点错没有犯，更多的是为寨里人谋取福利，在教里的威望不可谓不日益水涨船高。在教主镇压之下，别说严厉责骂做错事情的部下，罗谷雨就是随手将其打杀，亦无人敢有二言。
恰是这个尴尬的时候，店小二端着托盘踏上二楼，扯着笑脸走到五人桌边，一边把东西摆上桌面，一边不忘吆喝：“几位客官，你们要的两笼包子、一碟牛肉、一碟小菜，请慢用啊！”
紧接着放下东西就飞也似地跑开，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会惹得这桌脸色青白的异族人暴起将他打一顿。
脸色青白的四个异族人瞪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白胖包子，一动都不敢动。
罗谷雨默了片刻，闭了闭眼，放缓声音道：“事情变成这样，我再责骂你们也么大用处。我晓得你们心里怨我一年前为啥离开……当务之急，是想方法把圣物拿回来。蓝黎死活，从她偷得圣物离开苗疆那刻，就同我们么得干系。”
“我也就给说到这里，你们自个用脑瓜子好好想想，莫做啥事情都不把脑子带上，惹人笑话。”
“是，雨少主。”
“晓得了，阿哥。”
四人闷声回答。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敢在罗谷雨前动桌上的菜。最后还是罗白露偷偷瞄了罗谷雨一眼，抬手夹了个包子放进他碗里，用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道：“阿哥，我晓得错啦。我来中原……不就是因为想你了嘛……千错万错都是我个错，都是我没得考虑明白。阿哥你莫气坏自己……吃个包子，原谅妹子呗？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女娲娘娘保证！”
“……”
罗谷雨叹了口气，不去看罗白露可怜兮兮的眼神，心里劝自己罗白露尚未满双十，思虑不够全面、做事不够稳重也情有可原。他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反过来想，若是他十九岁时遇到这样的情况，做的不一定比罗白露好多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情发生后加以评论，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他把责备的话都收起来，拿起筷子夹着包子咬了口，令一旁四人终于松了口气，你来我往吃起了早饭。
微甜的包子皮与鲜咸肉馅在口中混合在一起，不知为何竟令罗谷雨想起唐申。
说起来，他对蓝黎与净羽山庄联手的猜测，还是源于昨晚给唐申检查伤势时发现他中的无影毒。此毒乃是以蛊虫的尸体和数种毒草碾磨成粉，同白蜡一并倒模制成蜡烛。之所以叫无影毒，是因为只要点燃这种蜡烛，里面的毒就会发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味。没有嗅过解药的人，毒会在半个时辰内发作，令人气血翻腾，丧失意识，七孔溢血而死。
现下唐申应是被同门接走了，罗谷雨进城之后就一直能感受到同心子蛊的存在，只难不成，这人还要继续执行任务？他对唐门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弟子负伤就该换人，否则折损又误事，关心则乱，一时气盛，只愿自己身无要事，如往常一般助唐申披荆斩棘。
唉，终究放心不下。
罗谷雨揉了揉额头双侧，此念一灭，又忆起他与唐申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刚步入中原没有多久，听闻中原最出名的酒楼名作鼎香轩，鼎香轩有翡翠荷花酥，每日十份，名誉中原。他规规矩矩等了两日，总因为睡过头而没有抢着，心一横，索性从午夜开始一直守在鼎香轩门口等到天亮，如此念着再不会有人比他早，似乎嘴里已经尝到美味。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中原气候甚凉，他于徐徐夜风中酣然闭了会儿眼睛，睁开后，天色大亮，鼎香轩早已经开门。大惊之下，他奔入鼎香轩询问，掌柜的伸手一指，道最后一份在刚才被刚才从你身边走过的那个蓝衣男子买走了。他怒而回头，奔出客栈拦下那人，伸手一探，大喝一声，直道把你手里荷花酥交出来，饶你不死。那人闻言，抬起一双静若寒潭的眸，微微拔身一晃避开他掌势。
正是唐申。
他们在街上过了数十招，争一时意气，他缠着人要把荷花酥留下，直至唐申无奈，请他到鼎香轩吃了好几笼招牌灌汤包子才了事。虽是胡搅蛮缠，后来他们阴差阳错成为朋友，唐申才告诉他，当初宁可请他吃包子也不愿意将荷花酥转给他的原因是，唐申接到一宗任务，当天前夜潜入鼎香楼给荷花酥的材料下了毒，次日买荷花酥的前九个人都是手他暗中引导的任务目标。最后一份，是他为了不误害他人才买下的。
不去忍嘴角上扬的弧度，罗谷雨抬手再夹一只包子，瞥到桌边搁置着一个印有芙蓉标志的油纸包，怔住。
罗白露见罗谷雨就像被中原人点了穴那般忽然不动了，吓了一跳：“哥？”
“没事。”罗谷雨回过神，放下筷子，起身将油纸包拿到跟前。
“这是啥？我们没要这玩意儿吧？刚才见小二拿过来，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跑走啰，活像被老虎追着。”
“我猜是阿申送来的。”罗谷雨回答。
风如眉三人呆呆看着自家圣子脸上笑容，嘴里饭菜都忘了嚼，心中大叹“阿申”到底为何方神圣，怎能令不久前脸上还乌云密布的人一瞬间喜笑颜开？
罗白露眨了眨眼。
罗谷雨将油纸包打开，四枚浅粉色的酥皮糕点即刻展现在众人面前——每一枚只有一个半指节大小，酥层清晰，形似荷花。但是没等众人为这糕点的精致外表赞叹，罗谷雨的脸上闪过惊异。然后只见他以拇、食二指捻住油纸搓了搓，油纸就在众人面前分作两层，露出一抹雪白。
“这是……”罗谷雨将夹在两张油纸间的宣纸抽出，一幅工整对称一目了然的框架图展现在五人面前。图右下方一行“净羽山庄地图”六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
“你随随便便把梦蝶交给她，确认她可信吗？那个拿短刀的少年不就是打伤你的家伙？为什么要把梦蝶下在他身上？”唐戊从墙头跳下，落到唐申身旁，透过门缝瞥一眼朝这个方向凝望的柳醉杏，七分不满三分不解道，“我还说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吃糕点，怎么今日忽然跑去排队买了份，原来是作送人用。你要送给那掌柜的，我也就当是她帮忙的谢礼了，为什么偏偏送去给五毒教的人？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唐申淡声回答，反手阖上门，抬头看了眼天色，鸦黑眼眸中划过一抹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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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罗谷雨好？
唐申稍稍垂眸：“……你对他有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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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申再次沉默下来，就在唐戊刚做好他不会回答的准备时，又开口：“罗谷雨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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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但我知他能感觉到。”
“感觉？怎么感觉？”
“……回客栈。”
唐申避而不答，抬脚往小巷深处走。唐戊见状，乖乖闭上嘴不再发问，快步跟上。她知道，凡是唐申不想回答的问题，无论谁、无论怎么拐着弯子发问，依旧问不出一点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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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谷雨见他们面上脸色都不大好看，拿起茶碗盖，将绕着他手臂并偷偷将头探进茶碗里的白蟒连同茶碗一并盖上，然后无视自家白蟒吓得飞快把头缩回去的动作，对几人道：“他们爱看让他们看去，又不会少块肉咯是。把你们脑瓜里动手个念头通通扔掉，赶紧说说你们有啥子发现，在这里装着木头，蓝黎又不会撞到嘴边子来。”
三人纷纷应是，对看一眼，风如眉首先开口：“雨少主，近日来净羽山庄三小姐成亲个事都传遍江湖啰，昨夜我和一淼、阿山分开行动，一淼不大意间撞见几个净羽山庄护卫样子的人在说话，他们有提到看见山庄庄主接待了几个苗人。”
一淼附和：“没错，雨少主。接着我跟在他们后头到净羽山庄外头转了一圈，那里毒虫活动的痕迹，确确实实有异常。”
罗谷雨没有着急着答话，放下茶碗，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么说，你们都肯定蓝黎就在净羽山庄？”
“哎？难道不是么？”罗白露托着腮踢着脚，小小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麽，阿哥你就别疑神疑鬼啦！要不是，你给我们说说你的想法嘛，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嗦！”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自个也确定不了……”罗谷雨叹气，“我的想法是，这是个圈套。你们想，如果你是蓝黎，顶着‘五毒邪教’名号，你敢选在这样的时候大大方方出现在人前么？她就不怕我们找着她将她带走？所以，她必然是有所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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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中原人不都口口声声给说自己是什么正道嗦，他们会跟他们口里个邪教联手？”阿山提问。
“正道邪教，都是人给说的。我怀疑，金鱼山庄人是故意跑到你们面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们咯。你们进城以来根本么有一点点隐瞒行踪意思，大大方方行动大大方方打听，连个称呼也不换换，蓝黎不晓得你们在这里才是给泥糊了眼、猪油蒙了心！”对下属的恨铁不成钢，令罗谷雨不由加重了语气，“我猜，蓝黎大谱气是跟山庄呢人有什么约定，否则净羽山庄哪里会帮忙？如果我们冒冒失失行动被抓住，到时候只要蓝黎联合山庄说我们是邪教，所有坏事都是我们个，而蓝黎是受迫害加入邪教、现在弃暗投明的人。蓝黎再拿出涅凰笛做投名状，你们说，那些中原人会相信哪个？是我们这些‘邪魔外道’，还是不单单有武林世家作担保、还有马门给他们占的蓝黎？”
“你们还以为自己在苗疆，别人晓得是我五仙教内务就会给回避？我还么给理麻理麻你们，我离开不过一年，教主又每五年都是在这个时候闭关，竟然不晓得警惕，到头来连圣物都被盗走！你们平日里到底在做什么？”
“白露你莫以为你没错。晓得圣物被蓝吉盗走了，你就该立刻控制住他家人。蓝吉是什么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只要他家里人在你手头上，他就绝对不敢造反。结果你做了什么，大范围给派人追他？追啊个，你当他玄蝎使是挂个名头好耍咯是？死了多少弟子你数过么得？最后还叫他跑回来给把他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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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谷雨一声声严厉的叱喝下来，同桌四人哑口无言，屏住呼吸不敢抬头。
五仙教中除了教主以及两位不管事只教导子弟的长老，便是罗谷雨身份最高，罗白露再次。罗谷雨自从十数岁开始逐渐接管教中事务，多年来不说一点错没有犯，更多的是为寨里人谋取福利，在教里的威望不可谓不日益水涨船高。在教主镇压之下，别说严厉责骂做错事情的部下，罗谷雨就是随手将其打杀，亦无人敢有二言。
恰是这个尴尬的时候，店小二端着托盘踏上二楼，扯着笑脸走到五人桌边，一边把东西摆上桌面，一边不忘吆喝：“几位客官，你们要的两笼包子、一碟牛肉、一碟小菜，请慢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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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青白的四个异族人瞪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白胖包子，一动都不敢动。
罗谷雨默了片刻，闭了闭眼，放缓声音道：“事情变成这样，我再责骂你们也么大用处。我晓得你们心里怨我一年前为啥离开……当务之急，是想方法把圣物拿回来。蓝黎死活，从她偷得圣物离开苗疆那刻，就同我们么得干系。”
“我也就给说到这里，你们自个用脑瓜子好好想想，莫做啥事情都不把脑子带上，惹人笑话。”
“是，雨少主。”
“晓得了，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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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又是一阵沉默。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敢在罗谷雨前动桌上的菜。最后还是罗白露偷偷瞄了罗谷雨一眼，抬手夹了个包子放进他碗里，用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道：“阿哥，我晓得错啦。我来中原……不就是因为想你了嘛……千错万错都是我个错，都是我没得考虑明白。阿哥你莫气坏自己……吃个包子，原谅妹子呗？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女娲娘娘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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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谷雨叹了口气，不去看罗白露可怜兮兮的眼神，心里劝自己罗白露尚未满双十，思虑不够全面、做事不够稳重也情有可原。他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反过来想，若是他十九岁时遇到这样的情况，做的不一定比罗白露好多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情发生后加以评论，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他把责备的话都收起来，拿起筷子夹着包子咬了口，令一旁四人终于松了口气，你来我往吃起了早饭。
微甜的包子皮与鲜咸肉馅在口中混合在一起，不知为何竟令罗谷雨想起唐申。
说起来，他对蓝黎与净羽山庄联手的猜测，还是源于昨晚给唐申检查伤势时发现他中的无影毒。此毒乃是以蛊虫的尸体和数种毒草碾磨成粉，同白蜡一并倒模制成蜡烛。之所以叫无影毒，是因为只要点燃这种蜡烛，里面的毒就会发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味。没有嗅过解药的人，毒会在半个时辰内发作，令人气血翻腾，丧失意识，七孔溢血而死。
现下唐申应是被同门接走了，罗谷雨进城之后就一直能感受到同心子蛊的存在，只难不成，这人还要继续执行任务？他对唐门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弟子负伤就该换人，否则折损又误事，关心则乱，一时气盛，只愿自己身无要事，如往常一般助唐申披荆斩棘。
唉，终究放心不下。
罗谷雨揉了揉额头双侧，此念一灭，又忆起他与唐申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刚步入中原没有多久，听闻中原最出名的酒楼名作鼎香轩，鼎香轩有翡翠荷花酥，每日十份，名誉中原。他规规矩矩等了两日，总因为睡过头而没有抢着，心一横，索性从午夜开始一直守在鼎香轩门口等到天亮，如此念着再不会有人比他早，似乎嘴里已经尝到美味。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中原气候甚凉，他于徐徐夜风中酣然闭了会儿眼睛，睁开后，天色大亮，鼎香轩早已经开门。大惊之下，他奔入鼎香轩询问，掌柜的伸手一指，道最后一份在刚才被刚才从你身边走过的那个蓝衣男子买走了。他怒而回头，奔出客栈拦下那人，伸手一探，大喝一声，直道把你手里荷花酥交出来，饶你不死。那人闻言，抬起一双静若寒潭的眸，微微拔身一晃避开他掌势。
正是唐申。
他们在街上过了数十招，争一时意气，他缠着人要把荷花酥留下，直至唐申无奈，请他到鼎香轩吃了好几笼招牌灌汤包子才了事。虽是胡搅蛮缠，后来他们阴差阳错成为朋友，唐申才告诉他，当初宁可请他吃包子也不愿意将荷花酥转给他的原因是，唐申接到一宗任务，当天前夜潜入鼎香楼给荷花酥的材料下了毒，次日买荷花酥的前九个人都是手他暗中引导的任务目标。最后一份，是他为了不误害他人才买下的。
不去忍嘴角上扬的弧度，罗谷雨抬手再夹一只包子，瞥到桌边搁置着一个印有芙蓉标志的油纸包，怔住。
罗白露见罗谷雨就像被中原人点了穴那般忽然不动了，吓了一跳：“哥？”
“没事。”罗谷雨回过神，放下筷子，起身将油纸包拿到跟前。
“这是啥？我们没要这玩意儿吧？刚才见小二拿过来，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跑走啰，活像被老虎追着。”
“我猜是阿申送来的。”罗谷雨回答。
风如眉三人呆呆看着自家圣子脸上笑容，嘴里饭菜都忘了嚼，心中大叹“阿申”到底为何方神圣，怎能令不久前脸上还乌云密布的人一瞬间喜笑颜开？
罗白露眨了眨眼。
罗谷雨将油纸包打开，四枚浅粉色的酥皮糕点即刻展现在众人面前——每一枚只有一个半指节大小，酥层清晰，形似荷花。但是没等众人为这糕点的精致外表赞叹，罗谷雨的脸上闪过惊异。然后只见他以拇、食二指捻住油纸搓了搓，油纸就在众人面前分作两层，露出一抹雪白。
“这是……”罗谷雨将夹在两张油纸间的宣纸抽出，一幅工整对称一目了然的框架图展现在五人面前。图右下方一行“净羽山庄地图”六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