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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雪夜访普终极魔改版

作者:无财无能言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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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冯道抹了他的面子,但是这终究是为了他好。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今天乾德这个年号被通过了之后,赵匡胤真的用了。再过几年,这种没文化的决定终究会穿帮的,到时候那可就是天下读书人都知道这个丢人的事情了,而且是写上史书的。纵然这只是一个用来嘲讽宋初君臣没文化的茶余饭后谈资,后果也绝对比如今这个不入史书、仅仅在朝会上稍微丢点小脸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大朝会乃是五日一朝,这件事儿被赵匡胤搁置下来之后,为了不突出处理,肯定是要在下一次大朝会上一笔带过,否则如果为了这个事儿专门插一次大朝会讨论,便太着相了,面子上不好看。

    冯道已然是82岁的老人,除了大朝会上能够得到优待、坐着上朝旁听一下,平素的朝政活动早已不去参加。

    这一日,正是前次讨论年号未遂后两天,朝廷休沐的假期。午饭点儿刚过,冯道府上便来了一个难得的访客。对方没张扬做官轿排仪仗,冯府看门的门子也不认得;接了帖子,才知道是从来不曾来冯府拜会的赵相爷来了,赶紧入内通报。赵普也不托大,知道冯道上了年纪腿脚不好,没让冯道迎出中门,就径自进去了。

    一见面,赵普先做了个揖,一副尊老敬贤之态地说道:“冯老相爷安好,晚辈却是做了不速之客。”

    冯道还是那副淡然无喜怒的老样子:“赵相谦逊了,赵相每日事务倥偬,帮着陛下扫平四海,岂是老夫这等闲散之人可比。此番前来,却不知是……”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晚辈此番前来,却是想商议一下上次陛下提到的改年号之事。当朝文臣,莫有学问见识过于冯老相爷之人,晚辈也知道冯老相爷谦冲淡泊,不求立功显名,便觍颜前来……”

    “好说,好说”冯道摆了摆手,一边等着家中丫鬟上了茶盘果品待客,一边故作老态思忖了半晌,赵普也不敢打扰他,只是谦逊地陪坐着。等了许久,冯道才开口说:“以老夫之见,新年号之善,莫如‘开宝’二字。”

    “开宝当作何解?定然是不会与前朝重复了吧?唔……倒是晚辈问得迂了,冯老相爷所想,定然是不会重复的了。”

    “自然不会重复,至于这‘开宝’二字解法,却是如此如此……”

    冯道也毫不藏私,和赵普叙谈起来,冯道是学问最为扎实之人,而且从政六十年来见识非凡,提出的建议自然不是卢多逊那样的人可比了。虽然“开宝”这个年号本身不是冯道自己想的,而是他的家人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一封书函上请求他在合适的时机建议赵宋使用这个年号,但是这并不影响冯道的解说能力——年号毕竟只有区区两个字而已,关键还是意义的解释好坏,解释得好,不愁赵匡胤不用。

    赵普默默把冯道所言都记了下来,随后便告辞离去了。看着赵普离去,冯道的目光逐渐收束成了一线,随后才徐徐叹息了一口,起身回到书房,拉了一下书案后的一个铜铃,听到动静后,对着黑暗处轻声说道:“今夜,陛下必去赵普府邸。”

    “多谢冯相指点。”

    ……

    约莫一周多之前,赵光义和吴越人外交谈判结束后回到汴京,吴越人便派了通儒院大学士、做了多年吴越外交家的林克己作为送使,带着这一年本该进贡给赵宋的岁币,到汴京回访。

    林克己在汴京盘桓了数日,已然在赵宋商议国号之前一天告辞离去了。不过吴越使团中也有个别副官在汴京染病,不利于行,林克己的行程又不好耽误,便留下些服侍的从人一起,让他们病好后缓缓而归。这件事情,赵匡胤也是知道的,也无所谓——外国使团中有人来汴京后水土不服,生病了不能随队一起回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了。

    赵普从冯道那里套了台词回到府中后,便开始揣摩复习着说辞。一边让自己夫人好生准备晚膳,把陛下最爱吃的鹿肉脯炖上一整爿。

    赵匡胤起身贫寒,不事奢侈,平素餐饮也都不脱当年为将时的豪气。原本在宫中日常就炖些羊肉作为主菜;鹿肉倒不是不爱吃,而是弄不多,不愿意费这个事儿去奢侈。如今淮南平定、道路安宁,宋朝与吴越的贡使恢复后,吴越人大量进贡的“台湾鹿脯”才逐渐占据了北宋的宫廷饮食。

    最好的鹿肉出产,有三个环境要素:低纬度、高海拔,高湿度差对流。说通俗一些,也就是好的鹿肉不能在太暖和的地方生长,要冷一些,只是这个冷不能靠地域偏北来实现,要靠热带高山环境和干湿对流明显的地方来实现。这个“冷”得是难得的“湿冷”而不是“干冷”,那样的鹿肌肉血脉所能抗拒的风湿寒邪才纯正,最是难得。因此自古以来,在东亚地区,最极品的鹿肉便只有台湾的好,日后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台湾首次开设殖民点的时候,别的生意都还没得做,就只是找高山族土人买卖鹿肉鹿皮。

    吴越人精选进贡的鹿肉慢慢地炖着,火候快到的时候再加上吴越人此番一同进贡的少数去了籽的神秘红色佐料“辣椒”一滚——这种佐料也是宫中太医和御厨都试过的,绝无毒性,只是辛辣去寒的效果远在茱萸和其他中土香辣料之上——那股让神仙都站不稳的香气,便在赵普的府邸中弥散开来了。

    赵普洗了一下鼻翼,把此前自己誊写的说辞草稿收好,估摸着陛下如果今夜信步而来,应该也到了点儿了。赵匡胤有过多次到赵普家中蹭饭的先例,虽然不一定每次都是饭前来;但是赵普只要断定今夜赵匡胤要来,就肯定不敢自己先吃晚饭,每次都要故作“哎呀,陛下来的好巧,臣刚好准备用晚膳呢”的样子。

    眼看到了申时末刻,天色半暗,府门外突然有人来访,赵普也不等旁人通报,匆忙赶去亲自开门,暗暗心说:“定然是陛下来了!”

    很可惜,猜错了,门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面向俊俏,身量不高,却是明显的南方人气质。

    “哎呀,这……阁下是?”赵普那预想的“诧异发现对方是陛下”的表情砸在了空处,硬生生刹住后才改口询问对方来路,面色表情也明显变了。

    “惭愧惭愧——怎得有劳赵相爷亲自开门迎接,实在是愧煞晚生了——唔,多有失礼,还不曾自我介绍。下国小臣、忝为吴越国送使又副、通儒院编修崔仁冀——当日林大学士送晋王殿下归国时,小臣忝在其末,得以上金殿陛见,这才得以认得赵相尊荣。”

    赵普想了一下,貌似前阵子还真见过这么一个人,有点眼熟。只不过原本都是大殿上接见吴越使团时公事公办而已,对方关小,也就没关心罢了。当下赵普改口说道:“哦,你就是那个吴越国使团中偶染小恙、暂留在京的崔仁冀了?却不知相访本相有何事故?”

    崔仁冀马上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原来赵相爷还记得晚生,晚生离杭时,大王却是有一些杂务交给晚生此番来汴京办理。都是些琐碎之事,林大人也不过问。只是晚生染病多日,不好上门而已——这便长话短说吧。这里有某家大王给赵相爷的书信,聊表亲近和睦。另有这吴越土产的舟山海鲜十坛、日本国王进贡的虾夷俵物十坛。些许土仪,不成敬意。”

    崔仁冀说着,便有二十个筋肉虬结的恶猛壮汉——只是因为冬天,天气寒冷,棉衣穿的厚实,所以赵普自然是看不出这些人的肌肉男程度的——分几批把二十口腌菜缸相似的瓷坛子搬进赵普府中。每一口瓷坛子,都有四个壮汉用抬轿子那般的竹竿兜辇兜着,稳稳运进院子放好。崔仁冀在一旁说着一些仰慕的言语,分散赵普的注意力,他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赵普心中想着赵匡胤可能会来的事情,也没心情和崔仁冀多扯淡,幸亏崔仁冀也还算识相,只耽误了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便告辞了。

    ……

    赵府门外的街上,留下了五辆运载海货和俵物大车所留下的深深车辙印子,不过随着夜雪越来越紧,车辙很快就被掩没不见。崔仁冀带着空车队转过街角后不久,就有一个微服的黑胖中年汉子在一群看似随意的侍卫探子护着来到赵普府门外。这个黑胖子当然是赵匡胤了,身为天子,纵然私行访臣,肯定还是要有侍卫和暗哨保护的,这些人的耳目自然不必怀疑。

    赵府内,赵普因为预备着赵匡胤今夜有可能来,早早就把仆妇帮佣之人都遣到了后院和两厢,免得人多眼杂不好谈事,需要做的家务,自然是早就让人做好了,此刻不必来打扰。结果崔仁冀一下子送来二十口腌菜缸,倒是不好处置了,正在一边拆信,一边想着先看清吴越王信笺所图何事,还是先让仆役们把东西搬走,大门便再次敲响了。赵普心中一凛,不敢迟疑,立刻过去重新开门,果然是赵匡胤站在门外。

    “唉呀,如此雪夜,陛下还要来访,莫要让龙体受寒啊,快快屋里上炕坐,臣正要用晚膳呢。”虽然紧张,这个台词却是说惯了的,赵普不用经过大脑就熟极而流地说了出来。

    赵匡胤和蔼地笑着,跟随赵普步过中庭,侍卫们则都在外面门房内冒雪守候。眼见前院中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口瓷坛子,赵匡胤呵呵笑问说:“此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