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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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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复?!

    这两个字像是正在吐着蛇信的毒蛇一样,危险,冰冷,一刹那缠绕全身,让夜婴宁瞬间回神。

    她要报复的人,太多,多到每每午夜梦回,都让她感到强烈的窒息,同时,又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无力和脆弱。

    “报复……”

    夜婴宁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林行远眼底的光彩更加炽|热。

    “她能下得去手,难道你就不能?皓运马上就由我来掌控,而你和宠天戈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如果你我联手,将来我们既能扳倒天宠集团,又能吞并整个皓运。你想想看,这是不是一桩连成本都不需要的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他的谋略居然是如此的缜密,一环套一环,几乎把周围所有的人都算计了进去。

    “我呢?”

    夜婴宁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他站立着,几乎挡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芒,犹如一个可怕的魔鬼,将她用黑暗笼罩,无处可逃。

    “你故意让澜安起了疑心,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你三番五次同我纠葛不清,她不会察觉不到,尤其你还会时不时留下一点点线索。她爱你,不想失去你,所以,她只能在我身上用心思,以为只要我和周扬夫妻恩爱,就能留住你的心……”

    原来,人在异常悲愤的时候,反而异常的头脑清楚。

    那些曾经想不透的疑点,一点点清晰,浮出|水面,解释了林行远所有的古怪的行为。

    他的一起计划,初始于宠天戈带夜婴宁参加朋友婚礼那一次,他们的表现,证实了林行远的猜测:夜婴宁确实与人婚外有染。只是,他完完全全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是宠天戈。

    惊讶之后,就是他的重重计算,每一步都用了苦心——先安抚夜澜安同自己交往,却又若即若离令她疑神疑鬼;再去频频诱|惑夜婴宁,无论她是否对自己沦陷,这种威胁都能逼|迫夜澜安先下手为强。

    “……她错了,错得离谱!因为你根本没有心!”

    她真是蠢,怎么会以为他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感情,现在的自己之于林行远完全是个陌生人,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

    怪只怪,她还沉溺于上一世的情爱,不能自拔。

    一场戏,人生的导演早已喊停,演员们三三两两离开,热热闹闹奔赴下一场。只有她还恋恋不舍,兀自说着自己的台词,一抬头,面前却早已没了搭档。

    “我没有心?!我没有?!对,我是没有,我他|妈|的太疼了!所以我根本就不要它了!操!”

    盛怒之下,林行远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串脏话脱口而出。

    他一把抓过夜婴宁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左心口位置上,压得死死的,冷冷喝道:“你凭什么用一副见惯生死淡泊名利的态度和我说话?你又何尝体会过高高在上二十几年,却突然一夜之间跌入肮脏泥淖的感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像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拥有’,从来就没有‘失去’!”

    说罢,林行远狠狠一甩手,松开夜婴宁的手腕,略略扬起下颌。

    “我可以选择同你合作,也可以选择不同你合作,如果你愿意放过夜澜安,对她曾做过的事表示丝毫不追究,那么我还不稀罕多管你们夜家的闲事。哪天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

    被林行远用力一甩,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夜婴宁用另一只手不停揉着红肿的手腕,倔强地仰着头看向他。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遭遇了挫折,上天也不是只有和你开了玩笑。”

    她能够体会到他的暴戾气息,对命运的怨恨,对宠天戈的怨恨,全都汇聚在一处,将他整个人推向深渊。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他们都是被仇恨迷住了眼睛的人,谁也不比谁更高尚,谁也不比谁更可怜。

    脚下虚浮,夜婴宁扭头就走,逃也似的离开这间房。而这一次,林行远没有拦住她,亦没有出声挽留。

    等了几秒钟,他整了整领结,对着穿衣镜抓了抓头发,这才迈步走出。刚关上房门,林行远的余光忽然瞥见,就在自己的脚边,有一枚闪闪发亮的小薄片。

    他弯下腰,捡起来,原来是衣服上常见的那种装饰亮片,能反光,不然,这么小手指指甲大小的一片他根本注意不到。

    简单回忆过,夜婴宁穿的是风衣,款式极简单,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想到此,林行远拧紧了眉头,将那亮片死死攥在手里。

    *****

    跌跌撞撞返回之前的房间,周扬立即看出夜婴宁脸色不对,拄着拐杖艰难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他急迫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的手,冰凉得几乎毫无温度,不像是活人的手似的。

    “我爸妈呢?”

    夜婴宁不答反问,她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夜昀和冯萱,于是眼底更添一抹忧虑。

    “已经下去和你叔叔婶婶一起招待客人了,怎么了?”

    周扬朝楼下的方向点了点头,依旧不清楚为何她离开半个多小时,再回来竟是这样一副惊惶的神色。

    “见到澜安了?”

    他只得没话找话,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夜婴宁挣脱出他的怀抱,冲到茶几前,那上面有一包已经拆开的烟,大概是方才夜昀落下来的。她哆哆嗦嗦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去抓打火机,可是手抖得厉害,一下一下,怎么也打不着火石。

    “我来。”

    周扬缓慢地挪移过去,从她手里取过打火机,帮她点上。

    面相学上说,女人吸烟,会克夫。他倒也不十分相信,只觉得她偶尔工作压力太大,才会吸一根当做放松,所以也从未阻拦过。

    午夜一过,没了水晶鞋的灰姑娘,总要被打回原形。

    夜婴宁连连吸了几大口,过滤嘴上立即染上一丝黯淡的红印子,烟雾缭绕熏得她快要哭出来,她猛地将半截烟死死按熄在烟灰缸里,然后几乎跳起来,冲到周扬的怀里。

    “周扬,周扬我们跑吧,再也不在这儿了……”

    她哽咽着,却很奇怪,流不出一滴泪。原来,悲伤到了极点,连泪水都成了奢侈品。

    他一惊,然后伸手拥住她,露出一丝苦笑来。

    “为什么要现在跟我说这句话?再早一些,或者再晚一些,都可以。但是为什么是现在……”

    恍惚中,头顶传来他模模糊糊的话语,听不真切,但最后那句“现在还不行”,清楚无比地传入了夜婴宁的耳中。

    周扬第一次拒绝了她,所以,她依旧只能孤军奋战。

    从生到死,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独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