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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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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间黄泥土房子的房门被轻轻打开,阳光照she进来,原本yin暗chao湿的屋子霎时亮堂了许多。

    萧云在门外踌躇了好一阵,深深呼吸了一口,才慢慢踱进来,神情像是深山老谭一般平静。

    桌子还是那张有裂缝的桌子,火炕还是垫着一张印有水果图案垫子的火炕,没有丝毫的改变。

    环顾着房内一成不变的装饰布局,萧云仿佛一下子就坠入了二十年前的时光:母亲系着一条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煮饭烧菜,罗妈盘腿坐在炕上,带着一副老花镜为他缝制着布鞋,而小萧云则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借着一盏只有四十瓦的昏暗黄灯,读着一本母亲交待下来的晦涩书籍。

    那群人的惊讶劲还没过,都不敢进屋,只在门外等候,只有苏楠走了进来。

    “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吗?”苏楠走到萧云身边,打量着这间不足50平米的土房子。

    “嗯,在这住了有4年。”萧云轻声道,背着手,神情比刚进来的时候要柔和了一些。

    “看着房子里的一切,很亲切吧?”苏楠拨了拨额头的散发,很自然地挽起了萧云的手。

    “我仿佛都看到了以前生活的景象。”萧云微微一笑,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在一瞬间恢复。

    “那晚上咱要不要住这里?”苏楠侧脸玩笑问道。

    “还是免了吧,这里没有暖气,我可不想活活冻死。”萧云摇头道,情绪已经从回忆中抽离。

    “那要不要给你拍个照留念一下?”苏楠微笑道,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数码相机。

    “这个靠谱。”萧云点头道,然后在他认为值得铭记的角落,摆好姿势,用镜头篆刻了下来。

    在房里逗留了有二十分钟,萧云和苏楠才恋恋不舍出来,掩上门,示意刘老根继续往前走。

    刘老根低头无语,默然前行,再望向萧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敬若神明一般。

    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是跟着村子的孩子满山疯跑的那个外姓小毛孩。

    当一群人逛完了整个村子,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刘老根怕生事,没将萧云身份的消息泄露出去,在村的文化室安排了一场jing彩的二人转表演。

    村民们都来了,舞台上,二人转演员诙谐的语言,夸张的动作,逗得台底下常常哄堂大笑。

    萧云被安排坐在第一排,左边是苏楠,右边坐着苏墨砚,趁着这个空当,他与苏墨砚咬耳朵。

    “钼矿山的收益怎么样?”萧云凑到苏墨砚的耳朵旁,轻声问道,他平常几乎不过问这摊事。

    “很不错,咱现在手里的钱有两个多亿了。”苏墨砚自豪道,这几个月的起早贪黑,没白干。

    “价格卖到多少?”萧云问道。

    “两万一吨,很抢手,下一步我打算建一个钼冶加工厂,这样效益会更高。”苏墨砚轻声道。

    “怎么说?”萧云皱着眉头问道。

    “现在我们卖毛坯钼jing只能去到两万,如果经过加工,可以去到五万一吨。”苏墨砚解释道。

    “差这么远?”萧云惊讶道。

    “嗯,我已经报建了,五百吨的选矿厂,大概需要二十亩的山坡地、七八千平方米的厂房,这么大的工程,各种手续跑全,要盖好几百个公章,估计跑上一年也盖不全,不过刚才那两位黑山县的领导对我们很支持,专门为我们这个项目开了几次协调会,手续应该很快可以批下来。”苏墨砚喜悦道,跟zhengfu打交道,他内行得很。

    “建这个钼冶加工厂,投入要多少?”萧云问道,虽然他完全放权给苏墨砚,但还是想了解。

    “大概五千万吧,土地这方面由杏花村去协调解决,我们可以缓付土地款。”苏墨砚回答道。

    萧云点点头,扫视了一下四周,疑惑问道:“怎么今天一天没见着董悲咒这家伙?”

    “他可能去矿区了,最近我们又新挖了一个矿洞,他天天扎营在那里指导。”苏墨砚轻声道。

    “你有问过他,咱钼矿总的储量有多少吗?”萧云感兴趣问道,之前他从来没过问这块业务。

    “按照毛坯钼jing的价格,至少还有二十个亿的潜力可挖。”苏墨砚眼睛里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嗯,这些ri子辛苦你跟楠楠了。”萧云微笑道,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哟,您老终于说这句话了,我还以为你不懂得啥叫感恩呢。”苏墨砚揶揄道。

    萧云尴尬地摸起了鼻子。

    苏墨砚见他这副自讨没趣的模样,大笑了起来,喝了口水,问道:“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看吧,现在说不准。”萧云含糊道,他确实不知道找江上游需要多长的时间。

    “在这过年吧。”苏墨砚期待道。

    “我尽量。”萧云还是采取了模糊化处理的答案,毕竟他还要去beijing将纳兰葬花救出火海呢。

    “他娘的。”苏墨砚翻着白眼骂了一句街。

    在第三排,村长刘老根的女婿宋小宝正直勾勾盯着萧云,然后偷偷发了条短信:他在杏花村。

    ——————

    黄昏,惨淡的ri头从遥远的苍山那边透了过来,没有温度。

    杏花村在白雪覆盖下,一片宁静祥和,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袅袅升起,充满诗情画意。

    在村子后头西山接近山顶的一个缓坡上,萧云与苏楠相互依偎坐着,俯瞰脚下那片乡情雪景。

    那10个七品上保镖分散在十米外周围,眼睛jing惕地观察着一切,形成了层层叠叠的保护圈。

    一条黑狗安静地卧在苏楠身后,毛se纯净,黑se配有边界清晰的铁锈se斑纹,由于天冷,鼻子不断呼着白气。它是苏楠来辽宁不久后养的,相处有4个月了,亲得很,名字叫二黑,今年七岁大,属罗威纳犬,动作迅猛,气势强悍,个xing沉稳,极富感情,是世界上最具有勇气和力量的犬种之一。

    但二黑有着罗威纳犬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冷漠,不容易接近,也不随便表示友好,所以对于女主人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它始终带着一种介怀的眼神去对待,尤其是刚和他碰面的时候,见到女主人竟然挽着他的手,也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忠诚,它狂吠而起,要不是被女主人严厉呵斥着,它早就扑上去撕咬他了。

    可现在看起来,它好像已经被那个陌生男人给驯服了,敌对的眼神消失无影。

    “没什么想问的吗?”那个陌生男人开口讲话了,二黑的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在认真倾听。

    “没有。”苏楠嘴角微弯,眺望着那一抹即将沉沦的残阳,沉醉在跟他一起时的幸福感。

    萧云很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刚才从她进来黄泥土屋的一刹那,他就读懂了她眼睛里释放出来的那种探知yu,她应该有无数的问题拷问自己才对,包括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招来那么多事端,从村子消失后又去了哪里等等,但她现在只有淡淡的一句没有,这样真正懂得男人心的女人,绝对是珍稀动物。

    萧云并没有主动掏心掏肺的习惯,转头举目远眺,视线落在了山脚下村子的炊烟上。

    “我爸说,对男人一知半解的女人,最后成了别人的妻子,而对男人什么都了解的女人,最后都成了老女人,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没有男人疼、没有男人爱的老女人。”苏楠倒是主动开了口,冲着萧云调皮地吐了个舌头,展颜一笑后,然后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搭成相框,对准了夕阳。

    萧云感动得无言以对,在她得侧脸上浅浅用嘴唇印了一口,然后与夕阳一起沉默。

    “快过年了。”苏楠放下比划相框的双手,顺其自然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嗯。”萧云轻轻点头。

    苏楠绝美容颜在柔和的夕阳下,趋向极致,柔声道:“小时候是最盼过年的了,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吃好的、放鞭炮,还有压岁钱。我记得我乡下那里,年三十午夜的‘接神’是最热闹的场景,在院子里燃起一堆篝火,放上鞭炮,在篝火旁点燃祭祀用的黄纸,同时燃放烟花,迎接财神到自己家,然后回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期间晚辈要给长辈磕头,说一些祝福的话,孩子们就可以收到大人的压岁钱,拆红包收到几块钱,就能乐得跟什么似的。想想,那时候,真单纯。”

    萧云沉默。

    “七,你小时候过年是怎样的?”苏楠见他不说话,有些好奇问道。

    “我小时候过年没啥特别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妈妈写的对联,字很漂亮。”萧云浅笑道。

    “没烧烟花,没放鞭炮,或者去走亲戚串门这些吗?”苏楠皱着黛眉。

    “没有,实质上我从满月开始,到15岁之前,时间都花在了保命上。”萧云轻描淡写道。

    “啊?”苏楠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听我家老爷子说,我是在满月那天从宁州被抱出来的,我妈带着我一路北逃,逃了3个月,一直跑到杏花村,就藏在我们下午去过的那间小房子。我并不知道那一晚宁州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晓得在逃亡的路上是怎样的险象环生,也想象不到我妈妈为了保护我,付出过怎样的艰辛。我问过我一个从来不露面的朋友,他告诉我,那一晚,宁州同时消失的婴儿有三百个,在宁州城外,有超过一千名杀手去追杀这批消失的婴儿,而在宁州城里,有超过五万人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不超过十个。那一晚,宁州几乎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据说还有军队在城外集结,一直按兵不动,就等最后的清场。”萧云叙述的语气尽量平稳,但那双优雅如钢琴家的大手却不可抑制地在微微颤抖。

    苏楠已经惊得捂起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在杏花村住了4年,发现那个钼矿,也是一个偶然的原因,跟村里几个小伙伴在西山脚下玩耍,捡到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我就多了一个心眼,保留了下来,没想到真是捡到宝了。”萧云也许是被苏楠一下子打开了心扉,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过往历史的他,竟然继续往下讲,“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离开了这里,去了四川,那里有一座并不知名的山头,叫云浮山,我家老爷子就住在山顶上,听起来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会结庐在那种地方,我当时也是这样想,不过在那里住下之后,才真正明白,如果那些年我不是在那个地方呆着,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我在杏花村住的时候,就经常遭到暗杀,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发生死人事件,有好几次我都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在去到云浮山之后,一开始这种暗杀还是源源不断,到我六岁的时候,就消停了很多,隔几个月才会发生一次。在那里,我就像一块干了很久的土地,不断吸收着各种水分,包括武功、枪术、剑术等等自保的能力,也包括读经济、政治、历史等等文化的知识,凡是涉及到人类智慧成果的,几乎无所不学,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使我摆脱死亡困扰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我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苏楠开始流泪。

    “从满月到4岁,我受过112次暗杀,只有11次受伤,3次中枪,8次中刀,最重一次受伤是昏迷了一个月,连我妈妈都以为我醒不来了。从4岁到15岁,是我活得最苦的岁月,也是我最充实的岁月,这段时间,我只受过36次暗杀,可受伤却有289次,因为平时练功的时候,经常流血。我最记得我11岁那年冬天,是一个雪夜,那一次,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因为来暗杀我的人非常强大,我刚才跟你提过我从未露面的那个朋友,他是一个可以说是变态的狙击手,从来没失手过,但是这个暗杀的人却可以轻松躲开他的子弹,后来就在我要被那个暗杀的人杀掉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神秘人,他当时用了一根树枝,在暗杀的人右眼眉角处划了一下,然后那个暗杀的人可以说是狼狈逃走了,而那个救了我的人也消失在黑暗中。我至今我都不知道帮我的这个人是谁,但杀我的那个人,我知道是黑龙团的百里孤舟,他现在右眼眉角处都留下一道类似剑伤的疤痕。在15岁到19岁,我在非洲呆了四年,20岁到24岁,我花了四年时间游遍了中国,江苏也去过,不过就没有踏足过宁州,然后在25岁的时候,我来到了宁州,来宁州三个月后,遇到了你,这就是我的过去。”萧云在整个叙述过程中都是平静如水的,仿佛这些在常人看起来是天方夜谭的黑暗经历都成了过往云烟。

    苏楠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此时的心情,只是紧紧地抱住这个年轻人,泪水不停滑落。

    *****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