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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荣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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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夫君鸿鹄志远,你在哪里,我岳蘅也在哪里。”

    柴昭摩挲着爱妻的齐腰青丝,灰眸幽幽望向窗外的静怡祥和——“汝与江山,吾必兼得!”

    周国,徽城,皇宫,泽天大殿。

    内侍拂尘轻摇,柴逸身着金龙袍大步有力的迈进泽天大殿,面泛红光凹目熠熠,大殿众臣皆是俯首跪地——“万岁”之声贯穿云空。

    李重元深埋头颅,即便这样,柴逸经过时的气魄还是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所谓皇者之气,也就是如此吧。

    ——十月之前,柴家离开周国时还只是南宫家的臣子,不足一载,已近花甲的柴逸竟黄袍加身坐上了泽天大殿的龙椅!李重元咬住下唇,远山悠长的眉睫微微不住的颤抖着。他还未曾踏进过周国皇宫的正殿,就算是多年前有幸跟随柴逸入京,柴逸也并未让他陪同入宫面圣。

    李重元还记得,那时的自己,留守在宫外的驿馆,翘首遥望着绵延不绝的红瓦琉璃屋檐,他多想,多想迈进这难以跨过的宫门,去一睹大周皇室无尚的荣耀。

    柴逸得南宫一族禅让登基,自己的岳父做了大周国峰顶的宝座,身边在侧的,却是那位柴少主,自己这个嫡亲的女婿,却只能在雍城外飘摇的雨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你心里始终只有那个宝贝侄儿!李重元半抬头颅看着柴逸走上殿中宝座的背影,那个苍老的背影,每一步都踩的稳实铿锵,并不似他之前预料的那般蹒跚孱弱…

    “众卿平身。”柴逸抖擞的挥开金龙袍沉稳的坐在盘龙椅上,手心盘摹着椅柄昂首的龙头,群臣皆起,唯独李重元一动不动,柴逸直视着跪地的李重元道,“重元,起来说话。”

    “臣…不敢!”李重元平顺着气息道,“臣,有罪!”

    “驸马何罪之有?”柴逸轻抬手背和蔼道,“起来说话。重元是朕得力的好女婿,该自称一声儿臣才是。”

    “儿臣…”李重元喃喃自语的站起身,“儿臣…没有护住祁王和祁王妃,儿臣罪该万死!”

    “人各有命。”柴逸掷地有声缓缓道,“祁王夫妇的事…朕也已经听说…死者已矣,生者纵使憾意深重,又能如何?朕听闻重元遣人沿着淮河搜寻了数日不止,你已经尽力,朕,不会怪你。”

    李重元又是单膝跪地低头道:“主帅落难,属下得以安存,其心难安!重元甘愿受皇上责罚,绝无怨言!”

    太尉苏瑞荃与太傅洛辛对视了一眼,两只老辣的狐狸微微颔首,洛辛上前一步道:“驸马与祁王多年情义,祁王陨落,没有人会比驸马更加心痛,还望皇上开恩,切勿责罚驸马。”

    大殿众臣交头议论声骤起,纷纷附和道:“驸马无过,不能责罚了驸马啊…”

    “众人都说你无错,驸马还跪着做什么?”柴逸抚须道,“起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李重元顿了顿站起身,轻抬起俊逸如往昔的面容,柴逸眯眼看去,见那张白净的俊脸也是沾了不少沧桑风尘,心底也是低叹了声,“重元辛苦了,众将士,辛苦!”

    ——“皇上体恤,末将惶恐!”殿中攻梁的重将齐齐跪地高声道。

    “攻下雍城的殷二少可在回城的将士里?”柴逸细细挨个儿寻去,“殷崇诀?”

    站在最末头的殷崇诀听见柴逸唤道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即刻上前,垂眼看着脚尖,轻轻喘出一口气。

    “殷家兄弟可在殿上?”柴逸抬高了声音,“上前给朕看看。”

    见殷崇诀像是没听见,吴佐咳了声道,“皇上叫你呢,还不快速速上前!”

    殷崇诀手背按了按被寒风吹红的鼻尖,镇定的走上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崇诀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英豪,让朕深为动容。”柴逸凝视着殷崇诀桀骜锐利的黑眸,“祁王信中对你褒奖尤嘉,听说你暴雨惊雷夜率领不足千人杀入雍城,大破梁军数万精兵!此战大涨柴家军士气,是此番攻梁的头等大功!”

    ——“哼…瞧殷崇诀那副臭脸!”吴佑低哼着道,“真想拿鞋底抽他几下。”

    ——“闭嘴!”吴佐厉声道,“皇上跟前,休要放肆!”

    李重元仍是恭顺的看着满是赞誉之色的柴逸,可嘴角凝着的忧虑已经渐渐释开,卑躬许久的脊背也忍不住挺直了些。

    “殷家堡愿入柴家军麾下,自当为大周柴家豁出命去。”殷崇诀一字一句道,“崇诀如此,我大哥亦然,绥城每一个壮士,都甘愿为柴家浴血,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得好!”柴逸猛击椅柄的龙首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阿昭生前临危受命,率军死守云都,誓死不退半步,殷崇诀,你知不知道,你那番气概,像极了朕的阿昭,大周的柴少主!”

    殷崇诀眉间一动,俯首谦逊道:“崇诀一介草莽,如何敢与祁王殿下相提并论,皇上抬举崇诀了。”

    ——“苏太尉上前看看。”柴逸瞥向沉默半晌的苏瑞荃,“看看这位殷二少,可有几分当年柴少主的英雄气概?”

    苏瑞荃混迹朝堂数十载,能存活两朝早已经是人精中的人精,柴逸深远的含义他如何听不出来?苏瑞荃顺从的走出列,狡黠的深眸略微扫了眼殷崇诀,低首垂眉道:“柴少主的气概天下无人可比拟,殷二少爷虽是稚嫩些,可只需再加历练,必是大周脊梁,乃可担重任之身!”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让殷崇诀不禁多看了几眼苏瑞荃,苏瑞荃深不可测的眸子早已经收回眼神,融入满朝文武之列。

    吴佑愈发忿忿,忍不住窥看着李重元的神情,李重元面上不见喜怒,沉淀的如同一潭镜湖,清澈却深邃难触。

    “苏太尉历经三朝,阅人无数,他都说你必是大周脊梁,你就一定是。”柴逸温声笑道,“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大哥的身影?殷崇旭率军直入嘉邺关,也是居功至伟。”

    “大哥他…”殷崇诀吞咽着喉咙道,“大军途经绥城,大哥便不愿意再往前走…大嫂临盆不久,替殷家诞下了长孙,大哥出征许久,还未看得见自己儿子一眼,亲情牵绊,大哥也是迈不开步子…”

    “这样…”柴逸抚着花白的胡须露出些许憾意道,“朕还记得殷崇旭,性子沉稳,品行纯良,虽无刺目的锋芒,却是内敛憨直的实干之才,殷家堡殷堡主真是好福气,两子一静一动,各有各的好处,实在…羡煞天下人!”

    群臣面面相觑,柴逸自戳无子的痛脚让众人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难捱的沉默不过片刻工夫,李重元忽的抬首道:“父皇,女婿如半子,儿臣虽不如祁王文韬武略,也不似殷家兄弟文武双全,但儿臣必会和公主一道,殚精竭力替父皇分忧,为大周子民谋福。”

    柴逸凹目露出欣慰之色,冲李重元颔首道:“得良婿如此,朕也很是宽慰。重元本就是柴家军第一谋士,而今,更是大周驸马,还有的是施展身手的机会。”

    退朝之时,李重元上前欲搀扶住端坐许久的柴逸,柴逸缓缓推开他的手腕,咳了声道:“可有见到婧儿?她思念你许久,夫妻久别重逢,该有许多话要说吧。”

    ——“婧儿…”李重元心里咯噔一下,挤出笑道,“忽降大雪,婧儿在城门口也是候了多时,真是难为她了。待送父皇去歇息,儿臣立刻就去见婧儿。”

    “婧儿替朕寻了不少名医奇药,朕的身子也日益见好,你们夫妻的孝心,朕心里明白。”柴逸挥了挥手道,“无须待在朕身边,赶紧去找婧儿,她嘴上不说,心里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这个夫君。”

    柴逸字字戳心,李重元心里愈发难耐的沉重,难看着脸色道:“儿臣…这就去。”

    见李重元转身离开,柴逸瞥了眼身旁的亲卫,为首的金甲亲卫疾步上前,凑近柴逸。

    ——“叶瑜,朕召见功臣将士,公主为何不见踪影?如驸马所说,公主在城门处迎他进了徽城,为何这夫妻二人没有携手入宫?”

    被唤作叶瑜的亲卫首领面露纠结,俯首低声道:“回禀皇上…公主确是迎到了驸马爷…可却,不止驸马爷…”

    ——“说下去!”柴逸神色凝重道。

    “属下们亲眼所见。”叶瑜小心翼翼道,“驸马…带回来一个貌美女子…属下已经悄悄打听…这个女人,一路随军,与驸马…生了事。”

    ——“生了何事?”柴逸的面色愈发难看,唇角微微抽搐着道,“说…说下去!”

    “这个女人,是有孕之身…腹中骨肉…是驸马的…”叶瑜剑眉紧揪,跪倒在地…

    ——“混账!混账东西!”柴逸面色铁青怒喝道,“李重元…竟会与他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竟还敢把人带回京师!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当朕老眼昏花看不见他所作所为!”

    叶瑜见年迈的柴逸脸色大变,身子也有些站立不稳,赶忙战战兢兢道:“皇上,当心龙体,切勿动怒伤身呐。”

    柴逸顿觉眼前漆黑,身旁的内侍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他摇晃不止的身子,“皇上保重身子呐!”

    柴逸深喘着气抑制着就要喷涌的怒火,颤声道:“公主人在何处?”

    叶瑜面露愧色,低声应道:“公主并未回宫,骑着马甩开护卫…皇上恕罪。”

    柴逸凹目骤然失色,颤巍巍的转身低咛道:“替朕查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过往,不得让李重元把她带进皇宫半步。”

    ——“卑职领命!”

    下了半日的白雪悠悠止息,徽城的青石板路上早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的积雪,满城银装素裹甚是好看,满目的莹白映花了沈泣月的梢眼,屋檐下的她尝试着迈开步子,踩上皑皑的雪地,望着自己的脚印嗔笑了出来。

    ——“雪色一尘不染,你一脚踩上去,坏了这满城的景致,实在是可惜。”

    沈泣月闻声抬头,见一身青色貂裘的柴婧慢慢走近自己,赶忙收回迈出的步子躲回屋檐下,垂下美目不敢去看。

    “你见过我的。”柴婧步步走近她,“为何不敢正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