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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贵女的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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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阵阵,柴昭褪下黑衣裹住怀中的岳蘅,凝视着泛着玉色的面容再难挪开眼神,她的睫毛长长的落在眼眸上,似乎还忽闪着晶亮的泪珠,柴昭沉着的俯身,唇尖吮住她正要滑落的泪水。

    若是可以,柴昭希望这一夜永远没有尽头。

    破晓时分,云雀叽叽喳喳唤醒了才小憩片刻的柴昭。刚一睁眼,颈边就触到一丝冰冷。只见一把手长的袖刀紧贴着自己的脖子,再微微抬眼,岳蘅正倔强的瞪着自己,一手攥紧裹身的黑衣,一手握着袖刀微微颤动着。

    “岳小姐...”

    “住嘴!”岳蘅又使了些力气,柴昭知道岳蘅有些身手,唇边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话,“说,你瞧见了什么?”

    柴昭眼含笑意注视着燃起怒意的岳蘅,“岳小姐才叫我住嘴,我该不该说下去?”

    “你!”岳蘅面颊顿红,“我问你,你就说,不问,就不许张口。”

    “岳小姐是问我瞧见了什么?”柴昭装作眯眼想了想,“夜色云荒,昨夜我连火都没生起来,能瞧见什么?”

    岳蘅的刀刃又凑近了些,“我的伤是你包扎的?那你就是瞧见了!”

    柴昭尝试着推开她的袖刀,“这刀刃锋利的很,你可别一个手抖弄死了我,怎么说,我也算是救了你,恩将仇报可就不好了吧。”

    岳蘅忽的愣住,怔怔收起袖刀道:“那你就是都看见了...”

    柴昭顺势端直身子,抽出岳蘅手里的袖刀,低头探向她呆呆的眼神,“瞧见了什么?”

    岳蘅一巴掌拍向他的脸,柴昭敏捷的侧身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轻按着她柔软的手心,“岳小姐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人!”岳蘅眼眶一红。

    柴昭哧哧笑着松开手,翻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岳小姐,你自己瞧瞧你少了什么没有?要是没有,就别这样瞪着我。”

    岳蘅垂眼看着身上披着的黑衣,再看眼前的男子一身薄衫熬了整宿,忽的说不出话来。

    “阿蘅!阿蘅!”呼喊声由远及近,细细听去,像是大哥岳桓与父亲的声音。

    “爹和大哥找我来了。”岳蘅惊喜道,才走出去几步,想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又退到了柴昭英拔的身子后头。

    “阿蘅!?”岳桓长吁出一口气,“找了你整整一夜,还以为你被狼吃了呢。”岳桓蹙眉看着薄衫裹身的柴昭,伸手去拉妹妹。

    岳蘅面露纠结之色,低声道:“大哥,快把你罩衫给我。”

    “啥?”岳桓扯了扯耳朵,瞅了瞅这二人,迟疑着脱下罩衫,“阿蘅,这...”

    岳蘅一把扯下柴昭的黑衣塞进他手里,披上岳桓的罩衫昂起了头,注视着那双灰眸片刻道:“你若是敢与人说及半句,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见她愤愤的转身离开,柴昭嘴角扬起道:“岳小姐,那我瞧见的,又怎么着?”

    岳蘅顿住步子,撇脸又狠狠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剐了你的眼珠,一个不留!”

    柴昭大笑出了声,岳桓疑惑的又转身多看了看他,戳了戳岳蘅道:“这人怎么着你了?与大哥说。”

    “说,说你个头啊!”岳蘅臊红了脸推了把岳桓。

    “阿蘅...”岳晟深邃的眼神扫视着衣衫不整发髻蓬散的女儿。

    “爹,别说了。”岳蘅没有看父亲一眼,翻上马背狠抽马鞭驰骋开去,“驾!”

    直到岳家的人消失在眼前,柴昭才挥开手上的黑衣,慢悠悠的披上,似笑非笑的摇着头。

    “柴大哥这个好人做的可不体面。”不远处,柴婧抱着肩轻声笑道,“我可是看了一阵了,岳家几个,连句谢谢都没说。岳小姐瞪你的模样满含仇光,像是要吃了你呢,柴大哥快与我说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是在这深谷僻静处,人家一个花样韶华娇嫩欲滴的可人儿...”

    “郡主。”柴昭扎紧衿带,“我从未怕被人指点什么,郡主笑我几句也无妨,岳小姐,可禁不住旁人这样说。”

    “啧啧啧。”柴婧晃着指头走近他,杏眼上下打量着他直立的身子,逗趣道,“我这位柴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了,让婧儿好好看看,你还是那个柴昭么?深谷一夜,性子都变了不成?”

    “走了。”柴昭牵过柴婧带来的马匹,“又冷又饿,连命都差点搭上,陪你柴大哥喝上几杯去。”

    马背上,岳蘅紧咬嘴唇不愿回头,岳桓竭力与她并肩骑行着,高声道:“这会子就你我兄妹,你告诉哥哥,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

    “大哥,你再问句试试!”

    岳桓回望身后,见父亲一众与他们离得甚远,恼道:“怪大哥没有早些找到你,下回,再有下回,我绝不会饶了他!”

    内室里,见着医女端出来的沾满血迹的衣衫,岳桓搓着拳头满脸懊恼,径直推开门走进屋,侍女正替岳蘅换上干净的衣裳,擦拭着她额上渗出的汗珠。

    “大夫说你伤的不轻,流了很多血。”岳桓心疼的看着妹妹因痛楚微颤的脸,“那些伤,是他替你...?”

    岳蘅示意侍女出去,见屋里只剩大哥,岳蘅倚着床沿道:“都叫你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的么?”

    岳桓一拳打在床角,狠狠道:“他,他有没有...有没有...”

    “他只是替我包扎伤口,还能做什么?”岳蘅羞恼的撇脸不去看岳桓,“他,是柴家的人?”

    “嗯。”岳桓低低应了声,“柴郡主也与我们找了一夜,该是柴家的哪个人物吧?管他做什么,阿蘅没事就好。那个害白龙受惊的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大哥。”岳蘅冷冷唤住他,“别找了。”

    “为什么?”岳桓攥着拳头急道,“那人用刀片划伤白龙的后蹄,这才让它暴怒伤了你,你差点连命都丢了,我要不揪出此人,就不配做你的大哥!”

    “这人,我知道是谁...”岳蘅垂下眼,“算了。”

    “谁,是谁?”岳桓瞪大眼睛。

    岳蘅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咯吱一声屋门轻轻推开,父亲岳晟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爹。”岳桓站起身恭敬的迎了上去,“您来了。”

    “阿蘅的伤要紧么?”岳晟关切道。

    “都是皮外伤。”岳蘅低声道,“不碍事。”

    “那就好。”岳晟按住女儿的手,“皇上对你坠马的事也很是担忧,刚刚还又问起父亲,知道已经找到你,心里也是大石落地。”

    “女儿让爹和皇上挂心了。”岳蘅揉着身下的被褥挤出话来。

    “若是明日身子好些。”岳晟继续道,“与父亲再进宫一趟...”

    “还进宫?”岳桓急道,“皇上寿辰都过了,咱们还不赶紧回沧州?这里一股子怪异,那个楚王纪冥也是闹心的很,孩儿可不想再进宫了。”

    “爹与你说话了么?”岳晟阴下脸道。

    岳桓不敢再说,垂着头撇了撇嘴。

    “爹。”岳蘅鼓足勇气道,“阿蘅骑术不精,坠马丢了大晋国的脸,皇上还要见我做什么?阿蘅早已经是没有脸面去见皇上了。”

    “你是要爹去回了皇上么?”岳晟站起身,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叹了声道,“去过这次,咱们便回沧州。”

    乾坤殿

    再踏进乾坤殿,岳蘅耷拉着脑袋跟在父亲与大哥身后,见殿上已经候着不少人,更是微微缩起身子,恨不能让自己再不起眼些。

    忽的觉得身子一阵发凉,抬眼一眼,那双如影随形的灰眸正含义不明的注视着自己。

    岳蘅触针般哆嗦了下,觉着未愈的伤口刺骨的疼,还未来得及站定,耳边已经传来让她惊恐的声音。

    “岳小姐伤的不轻,不好好歇着,怎么又出来了?”

    一旁的柴婧眉眼含笑,莹润如水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岳蘅,岳蘅被她看得有些心慌,快步闪躲进父兄后头。

    楚王纪冥听见动响,转身对岳家人颔首一笑,“岳小姐昨日受惊坠马,看样子确无大碍,将门虎女,果真不一般。”

    “多谢楚王关心。”岳晟抱拳道,“小女得以安好,也是多亏了柴郡王的人出手相救。”说着转身朝柴家一众看去,冲着柴昭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英雄救了小女阿蘅。”

    柴昭眸子澄静,俯身抱拳道:“靖国公客气了。”

    岳蘅郁郁的斜了柴昭一眼,轻轻啐了一口不去看他。

    端坐着的武帝轻抚着龙椅的脉络,“柴家的人挺身而出救了岳家的小姐?哪位英雄?上前一步给朕看看。”

    柴昭沉定的迈开步子,恭敬道:“英雄不敢当,在下,柴昭。”

    “柴...?”武帝微张着嘴,“你也姓柴?柴郡王,朕只听说你有一女,这位是?”

    柴逸看着侄子英挺的侧脸,沉默片刻抚须道:“柴昭,乃我大哥独子。”

    “哦?”武帝半直起身子,凹陷的眼睛像是要细细看了看这个年轻的男子,“柴宣的儿子?当年柴宣遭人陷害含冤而死,听说妻儿也追随而去...怎么?”

    柴逸像是轻叹了声,继续道:“当年,我虽侥幸未受牵连,可也不能不顾柴家的血脉,便竭力护下这个侄儿,隐秘寄养数年。所幸三年后,兄长冤狱得以昭雪,柴昭也才得以重见天日。”

    “原来如此。”武帝若有所思,“这般看来,论及世袭爵位,眼前的柴昭也该是个郡王才对...”

    “郡王?”纪冥笑了声,“罪臣之子,就算得以昭雪,不追究当年藏匿之罪已经是皇恩浩荡,还能奢求什么爵位?柴郡王,你说呢?”

    柴婧见纪冥眼中满是对柴家的不屑,正欲争辩几句已被柴逸拉住。柴逸宽厚道:“楚王殿下说的不错,我与阿昭已经是对皇上仁慈感恩戴德,老夫哪还会有什么奢求。”

    纪冥瞥见柴婧对自己的不悦之色,故意道:“听说柴家的封地已经到了那苍山下,再要往北,可就要往山上去了,真是委屈了花样年华的柴郡主...”

    “本郡主从没觉得委屈。”柴婧推开父亲的手,眼中闪出锐利的锋芒,“大周国十二位王爷,有十一位都是南宫皇族,唯一的异性王只有我们柴家,柴家为大周开疆辟土建功立业,自问担得起这一个郡王,封地在哪里,脚下都是大周王土,又有何不同?”

    岳蘅迈开半步,探出身子看着柴婧,眼中放光露出钦佩。

    纪冥一时无言以对,摩挲着腰间的坠子泛起阴郁。武帝打着圆场道:“昨日才说到晋梁两国联姻之事,楚王见过岳蘅的箭术...”

    岳蘅慌乱的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哀求的咛了声,“爹...”

    纪冥转过身看向闪躲的岳蘅,随即面无表情道:“岳小姐箭术惊人是不错,骑术却是...听说,岳小姐获救之时,遍体划伤,若非那个柴昭护下救治...深谷惊魂一夜,柴昭该是花了不少精力吧?”

    此言一出,武帝脸色骤变,岳晟眉头深锁低下了头。

    “若是置岳小姐不顾,柴昭就是见死不救的绝情之人。”纪冥微微一笑道,“他既然能掷下岳小姐的清誉护住佳人,就该一帮到底做个深情之人才对。”

    岳蘅顿时觉得周身冰冷,从脊梁骨里渗出寒意来,抢道:“楚王殿下,深谷一夜,又并非我俩所愿,我与他初识,男女授受不亲怎可逾越半步,皇上殿前,你也敢毁我岳蘅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