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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千钧一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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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德七年的夏天竟是出奇的凉爽。满洛阳的槐树长到了极盛,树叶子未经烈日炙晒,反倒浸润了几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越发的青嫩欲滴。

    许是因靠着洛水,紧邻南市的思顺坊中,槐树生得尤其好,枝叶舒展,华盖重重,使得思顺坊较之旁的市坊,更添几分绿意。

    这日清早,阿柳殷殷地望着将满十岁,个子已快与她同高的儿子坐在院子里背书,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想来七娘与阿郎原讲定的归家的日子都在今日。她自后厨取过一只竹篮,挎着往后院去捋嫩槐叶。

    天虽不热,到底是盛夏,二人在外头奔波了几日,既归了家,总要有一口清爽新鲜的吃食才好。大暑天里,没甚么能比一碗湃过两遍井水的槐叶冷淘更适宜的。

    阿柳踮起脚,尽力去够枝叶间最嫩的叶片。这三年来,她眼睁睁地看着穆清时常对着阿延或坊间别家的孩子发怔,每自长安回来后,总要失魂落魄上三五日。又瞧着阿郎日日在思顺坊与天策府之间奔忙,有时至深夜闭坊后方回,回至宅中后,书房的灯火常彻夜通明。她也会跟着心焦,却使不上力,能做的不过是将这个少有仆婢的宅子打理稳妥,饮食上料理周全罢了。

    三年前,她跟着穆清与杜如晦自长安仓皇出逃,出了延平门,亲眼见着宁远将军贺遂兆假扮杜如晦,**其身。令世人皆以为杜如晦已亡故。原以为向南折返,是要回余杭老宅的,不料却并未走远,竟是径直回了东都思顺坊的旧宅子。

    此后听闻太子遣人往金城庾立的旧居去寻过穆清,也去余杭打探过,皆未果,只因忙着剿灭相州盘踞的刘黑闼,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过后不久,穆清便每隔三五个月,换了装。充在康家进长安的商队中。混入长安,由弘义宫的宫人悄悄接进宫,去看一看四郎和英华,传递杜如晦的书信。并将秦王开设在洛阳的天策府的情形一一告禀。

    阿柳精心地捋着槐叶的这会儿。穆清正随着康三郎回东都的商队疾驰在驿道上。虽说临行离别时四郎懂事的话语。牵绊的眼神令她伤怀,却到底是完成了一桩要紧事,距接回四郎的日子仿佛又近了一步。这使她心底快慰了许多。

    如今太子与秦王相争,朝中明着暗着心向秦王的不足小半,饶是如此,太子仍是忌惮秦王手中的兵力,偏还时常遭受弘义宫那边的吓唬,每觉得秦王将有异动时,却又风平浪静,白绷了一回弦。这三年里他大约是受够了,索性擅自将毗沙门死士扩充至两千人,充作东宫守卫,明目张胆地驻扎在长林门,自号长林兵,圣上偶然得知,却并不多加斥责。

    因不见管束,他倒是得寸进尺了,左右平阳昭公主已故去,英华也早已褪袍,他便肆无忌惮地从骁骑营中强征了三百精锐,散入东宫东墙外的市坊,以备急用。圣上得知却只胡乱找了个替罪的,流徙千里,便算了事。

    便在这个当口,又无知无觉地遭了人算计:太子的长林兵统领杨文干,昏头昏脑地受了几身盔甲,听了几句挑唆,吵着闹着要替太子起事,请太子登基,甚至闹得满长安人尽皆知,直闹到正于仁智宫消夏的圣上耳中,这才惹起了天怒,带累了太子在圣上跟前百口莫辩。据安置在御前的内监密告,太子在仁智宫伏地认罪,却结结实实地受了圣上的一记窝心脚,几乎昏死过去,又遭囚困于牲口房内,以麦草充饥,足吃了好几日的苦,方才放了他出来。

    李建成于困苦中醒过神来,心知自己是遭了旁人暗算,只知此事必定是秦王幕府的手笔,手段迂回,看着甚是眼熟,却查探不出是何人所为。待他一脱困回至长安,立誓要向弘义宫讨还这一节。

    殊不知,设计陷害他的那人,原不在长安,且在他忿恨得几乎咬断牙的时候,那人已翩然北行,只携了十名护卫,深入突厥北庭去了。

    ……

    半温不热的水将穆清全身浸没,一整日马背上狂颠出的劳顿正慢慢地散去。阿柳伸手入水中,一面替她揉捏几下因握缰而酸疼僵硬的手臂,一面问起四郎和英华的情形。

    “英华将四郎教得极好,有四郎伴着,她过得也还算舒心,偶有些不痛快的,左不过是那些妇人间争风所致,英华原不在意这些,不曾上心,倒也罢了。”穆清仰靠在浴桶边,絮絮地说着。

    阿柳停了手,倒认真起来,“每回总说秦王待英华极好,几乎专宠……怎也不见她生养呢?如今已是二十四五的年纪,这可拖怠不得。”

    穆清从未细想过这个,经阿柳一提,不由也怔了怔。果真是,英华进宫之前,长孙氏接连着诞下承乾、青雀和莺歌,姬妾所出亦有,这三年间,竟是不见长孙氏再诞育子女,也未听闻弘义宫何时添了贵子。穆清脑中不由浮起长孙氏如绽放至全盛的牡丹似的艳丽面容,虽精心描画得不见一丝疏漏,眼底的落寞却是依稀能见。

    见她不语,阿柳撇了撇嘴,“难不成她还一心一念地想要往战场上去?”

    正说着,浴房外起了一阵动静,好似是马嘶声,阿柳侧耳听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转身去取了穆清家常所穿的素面襦裙来,“许是阿郎回来了。你们两个倒是会踩着前后脚,我去瞧瞧厨下备的热汤还够不够阿郎洗尘的。”

    穆清取过一方干布帛,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搓得半干,穿上一袭水色襦裙,束起胸前的丝绦,突厥北庭的情形她倒丝毫不担心,只管慢条斯理地收拾妥当了。方才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出了浴房,踱上邻水延伸的檐廊,因怕再出汗,慢悠悠地走着。

    杜如晦显然已洗濯一新,侧对着她坐在面水的半榻上,占据整个内院的大水塘子内不见了从前碧影摇曳的莲塘盛景,只剩了光光的水面,偶有几片落叶水草漂浮,连水鸟都不愿多停留。只飞快地掠过水面。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穆清放轻了脚步,一面走一面打量前头半榻上半月不见的身形,光是瞧这身姿,断然瞧不出已在外奔波了半月的模样。直到近前。能看清楚面容时。才能在他端肃沉静的脸上看出些许倦意。

    “你倒洗得快。”穆清笑吟吟地走上前,探手触及他微凉的脖颈,皱了皱眉头。“怎又冲了凉水,虽说大暑天里,毕竟不算热,年纪又比不得从前……”

    杜如晦微笑着拉下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坐至身边,“快与我说说四郎形景如何,可开蒙了?学的甚么书?身子骨如何?”每逢穆清自长安归来,不论带了多紧要的文书教旨,更不论长安风云际会成何形势,二人开口头一句绝不提那些个事,而是极有默契地要将留在长安的那几个孩子细细论说一番。

    “已有这般高了,结实机灵。”穆清抬起手臂,在胸前比了比,“英华教养得好,每日里跟着习练一遍拳脚,去时还给我演了一遍,气力虽小,架势却是不错。英华说上月秦王接下了修文馆,授了虞公学士一职,统管修文馆,阿构与阿荷一同进了修文馆习学,好虽好,只是……”

    “只是阿构阿荷与那些世家子每日同室而学,沾染了不少纨绔习性,又醉心钻营,拉帮结派,时常结伴出游、招摇过市?”杜如晦顺着她的话一气儿说了下来,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穆清无奈地点点头,继而抬起头惊疑道:“你怎会知晓?难不成你见过他们?”

    “想也是如此,又何必亲眼所见。”杜如晦长叹一声,嘴角带起一抹苦笑,“帝都风气向来如此,哪朝的世家子不是这般行径。他二人自小养在杜陵,带他们回来,我也未尽人父之责,不曾是暇管教过。现下在那处,英华如何管得住他们,只求不出岔子,莫惹出甚么是非来,安分守己的便已是大安了,置于心性习气,这些个也只得日后再慢慢教了。教我放不下心的倒是四郎,他尚且年幼,学甚么样都甚是快。”

    穆清忽然抚掌笑起来,眼睛晶亮,“这你却不必忧心了。可巧不过,虞公受职后一日,至弘义宫时偶遇了英华带着四郎在外殿顽,虞公端的是好眼力,一眼便认出四郎是谁家的孩子。原说定的年后方开蒙,只因虞公爱极,当即便要收了四郎亲授课业,正逢秦王也在,只教四郎行了拜师礼,此事便作成了。”

    杜如晦心头一喜,若换做旁的人,只怕他尚不能放心,却不曾料到虞世南肯亲授四郎这么个小童。虞世南忠直高洁,文词之嘉,书翰之精,当世鲜有能有更甚于他的。

    “那倒是极妙的,犹记得当年我投于恩师门下,便是经了虞公指点。再者,他曾师从你顾氏先祖,与你我所学所识系出一脉,想来日后四郎不至偏差太大。甚幸,甚幸。”此刻仿佛是杜如晦三年来最为开怀的一刻,说话间竟有些手舞足蹈。

    穆清捂嘴轻笑了他一阵,经他这一提,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某个沉闷的午后,竹影斑驳中,她疑惑又好奇地听见虞世南向她阿爹提及的那个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不愿同浊世坑瀣一气的新任滏阳尉,转瞬二十年将过,缘何最初的那些细枝末节,如今忆来竟那样的清晰鲜活?她不禁将头抵靠在他的胸膛前,深深地吸入一向教她沉醉的温暖气息。(未完待续。。)

    ps:  好久没啰嗦了,修文馆就是后来着名的,经常出现在文学影视作品中的弘文馆。原先称为修文馆,李世民做了太子后改名弘文馆,再往后武周时,又改名为昭文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