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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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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认识,军队里一个大夫,昨天上午还帮我看病来着。”

    刘戎看了看掌中,早上新换的纱布,又感觉后背也因为重新敷了药,舒服不少,“唉,这人参可稀罕了,我本打算自己留着的。算啦,送给他吧。再怎么说,他的手还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总不能不去看看吧?”

    史隘乾眼巴巴瞅着那只人参,目光极不舍得,“主公你可想好了?你刚才还说不想见他呢,要不要三思一下?”

    刘戎被他这一打岔,居然要死不死地,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胸都被人丈量过了……顿时血涌上头,‘啪’地一下,又将人参匣子丢回抽屉里。

    “谢瑜你个臭小子!我同你没完!”

    史隘乾被她震得浑身一个激灵,默默走到圆桌那儿,抱起两坛酒,回头叫刘戎,“主公,我们走吧。”

    “嗯。”刘戎红着脸,快速关上抽屉,理了理广袖,大步朝史隘乾走来。

    一路上,史隘乾扭头看她好多次,看得刘戎一度有些发毛,“有话就讲。”

    史隘乾讪讪,“主公,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

    “讲!”

    “谢军医,我也认识……”

    刘戎的目光,瞬间从卖狗肉的屠夫,转回到史隘乾身上,“你怎么也认识他?”

    “我之前不是被流放了么……坐牢岂能不受皮肉之苦?”史隘乾喃喃,“在路上,有时走得慢些,都会被官兵打得皮开肉绽。老朽身子骨弱,刚来成都那会儿,都快不行了……”

    史隘乾说到此处,用袖口抹了把眼角,“可是牢头不想死人,怕凑不够奴隶的人数,卖不了钱,所以叫了好些军营里的大夫,来给老朽瞧病。可那些大夫一见我是犯人,都嫌我身上脏臭,死活不肯给我医治。”

    刘戎同情道:“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心酸的过往,能熬过来,真挺不容易的……那后来呢?”

    “后来牢头看我估计没救了,就把我单独丢进死牢单间里关着,怕我死了传染其他人。还好谢军医来了,他那天本来是来帮狱卒出诊的,碰巧看到我,就问牢头我的情况。

    结果牢头居然跟他说,我病得太重,不打算给我治了。否则就算治好,卖掉也要赔钱!

    谢军医只是笑笑,也没问牢头要出诊费,但过后每天都来,直到将我治好为止。”

    史隘乾说到此处,摇摇头,叹息一声,“谢军医好人呐……我一直想谢谢他来着,可惜啊……都没机会……”

    刘戎听得很难受,手指摸到袖管中的东西,不自觉紧了紧。

    史隘乾付了钱,拎着草绳栓的半条脆皮狗,抱着俩酒坛子,走远几步,站到刘戎够不着的地方,才补充道:

    “所以啊,我觉得,主公你若是跟其他人闹矛盾,老朽不敢说什么;但你若是和谢瑜闹矛盾……呵呵,那一定是你的错!”

    “……”刘戎听得嘴角抽搐,竟无言以对。

    刘戎心里其实很知道谢瑜的人品,逃跑的时候,那么危险,谢瑜还一直搀扶着刘二和自己。哪怕他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也没丢下刘戎,自己先跑。

    光看这点,很多人都做不到了,包括刘戎自己。

    但他那个脾气,未免也太大了吧?还有那股子清高劲,啧啧啧……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刘戎歪着嘴,笑得凶神恶煞,在巷子里乱转。

    史隘乾又拎又抱,拿着好些东西,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哎,主公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我咋觉得咱俩一直在原地转悠?”

    刘戎停住脚步,四处望了望,终于指着来时的路,“骡马街!”又指着自己站的巷子,“桂花巷!咋不对啊?”

    这句话本来是打算问史隘乾的,可当她说完时,街角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嗓音,“桂花巷在那头,不是这边。”

    刘戎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叫花子,瘦得皮包骨头,缩在角落里,手中抓着一只破碗,大眼睛单纯又胆怯地望向刘戎。

    刘戎看他小脸脏得跟个花猫似的,身上衣衫褴褛,脚上也没穿鞋,整个一非洲难民!

    刘戎等史隘乾追上来后,用手背一拍他的上臂,“哎,给点钱。”

    “干嘛?”

    “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小就出来讨饭。”

    刘戎这话说得极小声,生怕打击到小孩的自尊心,结果还是让那孩子给听见了。

    他眼中骤时闪过一丝欣喜,很快从蹲着的地方爬起来,跑到史隘乾面前,举高手中的破碗,流利地一遍遍说,“大人行行好,赏点钱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走开走开!”史隘乾拿着东西,手上没空,只得学螃蟹走路,绕到刘戎身后。

    刘戎看不过眼,朝他嚷道:“你好歹给几个铜板呀,人家刚才还给我们指路呢!”

    史隘乾吹着胡须,赶苍蝇似的,撵着那孩子,“主公我发现你挺败家啊!这种孩子,满大街都是,你给得了一个,立马就会蹦出来一群,你信不信?”

    史隘乾像是为了要证明他是对的,当真腾出手来,丢了一枚铜板进那小叫花子的破碗。

    铜板‘叮当’声一响,刚才还寂静空荡的小巷,瞬间乌泱泱跑出一大堆孩子,全都是衣衫褴褛,头脸脏乱的小叫花子,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

    刘戎一开始还想人人都给点,当做慈善,可到后来,发现实在应付不过来,人数居然越给越多。

    史隘乾在旁边看得不停摇头,“哎呀,主公,就你这么个花法,我看啊,别说半年,一个月你都活不下去,更别提养我了。”

    到最后,刘戎和史隘乾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离开了小巷,过程很艰辛,形象很狼狈。

    刘戎手撑膝盖,弯腰喘着粗气,“这城里,咋这么多流浪儿呢?爹妈都到哪儿去了?我爹也不管管?不对,内政应该是刘七管的呀,他咋做事的?昨晚上王府开场宴会的钱,都够这些孩子吃一年半载了吧?就不能省一口?给这些孩子发点救济粮?”

    史隘乾边喘边摇手,断断续续道:“主公,这些孩子不仅成都有,几乎到处都是。打仗嘛,流民多,走到哪算哪。有些倒霉的,被官兵敲晕,弄个假户籍,当奴隶卖掉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刘戎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成都的贫富悬殊太大了。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别说在战争期间,就是在和平年代,也撑不了多久。

    成都城,正在从内部溃烂。它能顶得过即将来临的攻城战吗?

    刘戎心底很是存疑。

    她边走边想,没多久,就听见史隘乾的声音从旁传来,“主公,这就是桂花巷。第几家啊?”

    “第四个门。”刘戎答完才伸手指在空中数了数。

    二人多宽的小巷子里,没有几户人家。

    第四家的门板很老旧,上头的门栓已经不见了。门角旮旯的木屑,也已经霉烂,露出门内的地面。

    刘戎提着一坛酒,站上台阶,发现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倒水声音。

    刘戎用手指轻顶门扉,朝内张望。

    院子内,一个赤膊上身的男人,正在用木桶从水缸内舀水,往头顶上淋。看情形,像是在冲凉。

    倾泻而下的水滴,顺着他精壮的颈项,滑落到起伏的胸膛,又从性感的八块腹肌中流淌而过,最终消失在人鱼线内侧。

    刘戎本来还想打声招呼,见此美景,竟一脚踹开门扉,手指塞在口中,尖声嘹亮地吹了一记口哨,就跟那大街上看见美女的小流丨丨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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