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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爬山:故旧和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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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是一个颇为险峻的群山的统称,在京都的西山,所以,大家都说西山而已,其实,根据大汉地理志记载,这个地方应该是叫做凤凰山的,主峰就是凤凰顶,普救寺并不是在山顶,而是坐落在山腰处。

    台阶打扫得很干净,拾级而上,柳兰芷看着嫩嫩的绿树和山径边各色的野花,心情很是轻松。许久没有出来透透气了,她觉得这次春游踏青的机会真的很难得,身边一个聒噪的女人乔张作致的实在讨厌,所以给青果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这边加快了步子,柳兰芷如今的身体不似原来那般娇弱,青果本来就麻利,奶娘也是一个壮硕的妇人,抱着倾城爬山,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还有兴致和倾城咿咿呀呀和上几句,所以一行人很快就超过了秦罗敷和其他一干众人,焦仲卿背着朔儿上山,间或看一眼柳兰芷,见她并不怎么气喘,不由觉得惊奇,看来阿芝的体质真的好了许多了。

    背甩在后面的秦罗敷累得气喘吁吁,才上了不过几个台阶就掐着腰歇一口气,娇滴滴地道:“哎哟,奴家可爬不上去了,太累了!”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跟着,小丫头也不知所措搓着双手,只是纳闷想着侧妃平日里强健得很,怎么今日如此娇弱了?

    “哎呀,我的脚呀!”秦罗敷又在那里娇滴滴地喊起来,春日爬山的人很多,其中不少是浮浪子弟,趁着上巳节男男女女游春的机会,偷窥大家大户的妇人们的真容。秦罗敷在那里娇滴滴的连声叫唤,早就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了,何况,她穿着华贵的大红襦裙,根本就不是春游的便利打扮,倒像是赴宴一般的隆重,头上也戴了明晃晃的朱钗,耳坠子是大颗的东珠下面摇摇晃晃的再连带着金穗子,想不招眼都难。偏偏一副贵妇人的打扮,却是轻佻妇人的举止,有一些达官贵人偶尔瞥一眼,就掉开眼了,不理这个妖妖调调的妇人。秦罗敷的本意是想引得焦仲卿的那怜香惜玉,可惜,焦仲卿眼里只有朔儿和那个什么义兄的家眷,早早地到前面去了,只怕这一会儿已经在普救寺歇脚了!

    她恨得咬牙,一抬眼,却发现一个男人盯着自己看,皱着眉,似乎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

    她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尖嘴猴腮的模样,瘦小枯干的,一看就不是富贵人,所以,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在那里叉着腰发嗲。

    那个人却是大步走了过来,笑道:“你是秦姑娘?”秦罗敷不悦地抬头,看着这个男人蹙眉,自己头上珠钗下的已婚发髻是摆设吗?这个男人称呼自己为秦姑娘?

    “敢问您是?”秦罗敷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穿着的是满堂红里面精致的锦袍,银灰色的那一款,和那个老妪给自己银子,买给焦仲卿的是同一个样式,不便宜呢,一百五十两银子,她记得,能穿得起如此昂贵精致的锦袍的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她收起了轻蔑的心思,脸上带了殷勤的笑容。

    “秦姑娘可能不认识在下了,在下是晋州太守身边的人,当年,秦姑娘可是经常打发小的去买东买西的!”那个人笑着,没有一点尊敬的神色,两只眼睛上上下下逡巡着秦罗敷。

    秦罗敷心里恼怒,脸上却带着笑,问道:“奴家忘性大,实在不记得您了,您是?”“晋州太守你也不知道是谁?”那个男人一脸的受打击,当初的村姑,一眨眼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了,看着衣饰华贵,举止却轻佻,应该是没从事什么好营生,这个男人一开始就认为这个秦姑娘应该是流落到烟花巷、勾栏院,从事那种勾当了!所以他殊无尊重之意。

    “这个,真的不知道!”秦罗敷心道我在江南做侧妃做得好好的,怎么会想知道什么晋州太守,他是何人与我有一文钱关系吗?脸上不由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那人只得说:“晋州太守就是如今与大夏对垒的侯大人啊,名讳为侯慕枫,大家都称呼侯三的那个!”那个人一口气说道。

    “哦,侯三大人哪!”秦罗敷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立马,她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道:“好巧啊,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是侯大人的手下?”她看着此人,眼光已经略过了他的头顶。

    “是,小的姓穆,秦姑娘不记得了?当初你老喊我木头来着!”那个尖嘴猴腮的人笑道,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秦罗敷。

    秦罗敷心里愠怒非常,堂堂的一个侧妃娘娘给人无视而且轻薄了,任谁都不会高兴,于是她板下脸道:“哦,原来是穆——侍卫?家丁?本娘娘累了,得赶紧去普救寺歇着去!”说罢甩甩帕子,大步向山上走去。看着侧妃娘娘健步如飞的模样,那个小丫头有些发怔,所以迟缓了一些,就听得侧妃娘娘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狗腿断掉了?还不赶紧给本娘娘上山!”小丫头忙匆匆跟上去了,那个姓穆的,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妇人正指桑骂槐呢,做了什么“娘娘”?怎么可能?皇上早就没有了,哪里来的娘娘?瞎编罢了!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也往普救寺去了,主子交代他务必亲自交给相国大人,他昨日夜里才到了京都,一早赶到相府,却听说相爷今日游春踏青了,所以也追着来了。遇到了主子原来的小妾,看着还有几分姿色,想着勾搭一下来着,没想到却被鄙视,他心里极其郁闷,却听得身边一个虬髯蛮子朗声大笑:“小二,这是不是你们汉家的那句话没捉住狐狸,徒惹一身骚?”他回头就要开骂,却发现身后二人,一个是瘦小的汉人,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另一个是个胡人,长得黑黑的,铁塔似的,正戏谑地看着自己。他自己寻思还是别惹事了,这个黑塔看样子是挑衅,看那个大块头,一定是个蛮汉,自己可打不过他!这个姓穆的气哼哼地瞥了那个胡人一眼,大步上山去了。

    胡人笑嘻嘻地看了瘦小的同伴一眼,二人相视一笑,也不紧不慢得缀在那个木头后面,跟着上山了。

    普救寺是圣祖皇帝暮年出家、圆寂之所,所以修得很是精巧别致,普救寺里遍植松柏之类的树,柳兰芷进来之后就觉得本来是暮春的天气,这里却像是残冬一般,泛着彻骨的寒意,她不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又给朔儿把风帽戴上。

    这个普救寺面积不是很大,分外外院和内院,外院是却是游人歇脚的去处,只是几个小小的亭子而已,而内院处处精巧别致,有几个僧人在此值守。并没有什么方丈主持之人,所以也没有人来殷勤拜见宰相之类的繁文缛节,令柳兰芷诧异。见她疑惑,焦仲卿过来轻声解释,原来圣祖皇帝,暮年愈发思念结发的妻子中州皇后,那时候中州皇后早就作古,所以他建了这个普救寺,明面上是普救众生,其实是想着忏悔自己的,布衣,芒鞋,茹素,用苦行僧的方式来忏悔、来恕罪,期望来世和中州皇后再结连理!

    焦仲卿说得极为虔诚,极为真挚,柳兰芷甚至能看到他眼里微微的湿润,心头一惊,这厮要做什么?打苦情牌?她面色淡淡地听着焦仲卿把圣祖皇帝倾诉成一个多情、痴情、苦情的男人,当焦仲卿娓娓道来时,她没有打断,只是,焦仲卿意犹未尽地说了最后那一句:“圣祖皇帝堪做我大汉男子的楷模!”时,“嗤”的一声笑了,目光里尽是不屑之意。

    焦仲卿大惊,历来大汉都为圣祖皇帝如此痴情而赞叹,阿芝怎么了?看样子很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心里微微升起不妙的感觉。

    果然,柳兰芷叹息道:“我想我不能苟同你的看法,中州皇后如果天上有知,也不认同你的看法,哪一个痴情的男人,会对一起骑马打天下的女子赶尽杀绝?那还是枕边人哪,卸磨杀驴,也就是圣祖那种男人能干得出来!”焦仲卿大惊失色,那边几个值守的僧人目光冷厉地看过来,一刹那间,柳兰芷觉得有很浓的杀气涌来。焦仲卿忙挡在她面前,对着那几个僧人抱拳致歉:“妇道人家些微见识,上不得台面,大师勿要当真!”那几个僧人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但是,还是有一个鹰钩鼻子的高个子僧人凝视了柳兰芷一阵子,才扭头走了。

    焦仲卿这时才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阿芝,你真的大胆,这些僧人,只管守在这里,连原来皇帝的面子都不搭理,据说是圣祖皇帝原来最忠心的一批侍卫的后代,你怎么敢招惹他们?”“我招惹他们?”柳兰芷笑吟吟看着焦仲卿,“你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别有其他的含义?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动情?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焦仲卿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样子顿显,他苦笑道:“阿芝,女人不能太聪明了,你要学着给男人留一些脸面,否则,大家都难堪!”“是,是我错了!”柳兰芷轻笑道,“相爷娓娓道来的圣祖爷的故事,无非是告诉我,那个男人为了他的过错、伤害和背叛忏悔了,女人就该原谅他对吧?男人的姿态都放得那么低了,怎么女人还是给脸不要脸?是这样吧,宰相大人!”“嘎?”焦仲卿吃惊于柳兰芷的直白和犀利,一时竟然语塞。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情形叫做永不原谅?并不是男人忏悔了,女人就必须原谅,付出了许多,不甘心,被伤害了,要讨回来,所以,这个世上才会有诸多的报复,怨恨,才有那么多纠结!”柳兰芷眼里有哀伤和激愤掠过,转而平静了下来,“男人忏悔他自己的吧,女人乐意怎么做是她的事情,没必要男人再在那里指手画脚!”说罢,她走出了普救寺,这个地方,让她觉得压抑,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