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唯争不止 > 一百五八、送别忘兮

一百五八、送别忘兮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一天清晨,戌甲正在三台山顶习练端枪。两手各握住一柄大枪的枪把,只凭腕力将大枪横着端起。昔日,刚随赵塚子习练之时,尚觉着相当费劲,如今已然显得颇为轻松。且还嫌大枪分量轻了,便在枪头挂了坠物。纵然如此,身子仍是一动不动,端得十分之稳。这时,赵塚子走了过来,并站在一旁看着。戌甲曲身缓缓放下两杆大枪,再站起身吐纳了几下,便几步走到赵塚子面前,躬身问道:“师傅,可是有事么?”

    赵塚子点了点头,答道:“邬忧刚刚来过,留话让你去一趟药房。”

    戌甲一听,连忙问道:“可是为忘兮之事么?”

    赵塚子嗯了一声,说道:“详情如何,你去了便知,赶紧下山去吧。”

    没过多久,戌甲自山顶一气跑回住处。换了身衣服之后,又一气跑到药房。见到等在门口的邬忧,赶紧上前问道:“忘兮伤情如何了?”

    却见到邬忧一脸不解,只说是潘师兄有话要当面说与二人听。说完,邬忧便领着戌甲上到楼上,敲开一间偏房。潘蜀椒此时正坐在房中,一见是邬忧与戌甲,立刻起身请进二人。而后,轻轻合上房门,走到二人面前,沉声说道:“忘兮的修为怕是保不住了。”

    一听此话,戌甲先是一急,跟着马上颓然坐下。其实,戌甲心中早做此想,却仍抱有一丝希望。谁料竟连药房这里都无人能保住忘兮的修为,这一下便算是绝望了。邬忧扶住戌甲,便立刻问潘蜀椒如何保不住了?

    潘蜀椒先劝邬忧也坐下,自己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二人对面,缓缓说道:“你二人那日将忘兮送来之后,当晚我便细细查验了一遍,将忘兮身上各处大小内外伤大致摸清。第二天,将此详情及忘兮本人一并带给两位留驻药房的前辈看了。之后几日间,又有另外几位前辈参看并建议过。直到昨日夜里,我才被唤了去,并被几位前辈告知忘兮性命无恙,却修为难保。”

    说到这里,潘蜀椒起身给二人倒茶。才倒了一杯,先前一言不发的戌甲开口问道:“大师兄,可否告知我实情,忘兮修为不保是否因我为其祛毒之故?”

    潘蜀椒默然倒好另一杯茶,将两杯茶端至二人面前,再坐回椅子,这才答道:“我将你二人所忆之情状与每位前辈都说了。几位前辈虽各有说辞,然皆认为按当时情状而言,依你的见识与手段,想救人便只能先祛毒。不然,忘兮性命堪忧。害他修为是要救他性命,不得不如此。”

    虽心知潘蜀椒之言确有道理,可戌甲仍解不开心结,只埋头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邬忧想开解戌甲,一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陪戌甲坐着。房内沉默许久,还是潘蜀椒出声,问道:“状况已然如此,你二人想好如何安置忘兮没有?”

    邬忧却反问道:“此种状况,山上不是历来都有安置么?”

    潘蜀椒摇了摇头,说道:“山上是有安置,可忘兮一个普通癸层弟子,若无人先替其打典一番,往后必然不会有个好些的安置去处,怕是每年只给些禄米赡银便打发了。”

    邬忧点头称是,又无奈地坐了回去。潘蜀椒自去倒一杯茶,想着让二人考虑片刻。还没喝两口,便听戌甲说道:“此事我去办,请大师兄带我去见忘兮。”

    潘蜀椒放下茶杯,坐着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领你二人去。”

    三人下楼,进了后堂,穿过走廊,又进了一处别院,院中有几间小屋子。戌甲认得,此是暂留病患者之处。推开其中一间屋子,进去后便看见忘兮正闭目坐在床榻上。待三人走到身旁,忘兮缓缓睁开双眼,便要起身。戌甲伸手一把摁住忘兮,摇头说道:“不必起来,就坐着说话。”

    邬忧附和了一声,干脆也坐到床榻上,伸手搭住忘兮肩膀。忘兮看了看三人,问道:“三位师兄同来,可是有事么?”

    潘蜀椒朝戌甲看了看,默然往旁边站了站。斟酌了片刻,戌甲抬头看向忘兮,说道:“我等三人刚刚商量过了,想给你在……在山下找个舒服些的地方继续养伤。”

    听到此话,忘兮一闪落寂之色,随即又强打起精神,笑道:“那要多谢三位师兄关心,我久住这里也总归不好。”

    见忘兮说完话,便低下头去。戌甲胸中淤起一腔闷气,垂着的两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吐出一口浊气,戌甲侧过身去,对潘蜀椒说道:“烦请大师兄再多照顾忘兮两三日,我这便去跑一趟。”

    潘蜀椒点头应允,又嘱咐忘兮多休息,勿要胡思乱想,便将戌甲与邬忧领出了屋。三人走到前厅门口,潘蜀椒对戌甲说道:“我就不送了,你赶紧去吧。如今,忘兮身上的伤其实尚算好养,心中的伤却极是难愈,能换个地方生活也好。”

    离开药房,邬忧先陪戌甲走了一阵。而后,二人便分开。邬忧回去帮忙找师傅及师兄弟们问问,戌甲也先去了赵塚子那里。听戌甲说完,赵塚子思忖片刻,就问戌甲可有心仪之处?见戌甲称是,赵塚子转身进了里屋。半盏茶的工夫,出来并交给戌甲几页纸,教戌甲按纸上内容去山上山下几处地方找人。

    接了纸,细看了两遍之后,戌甲立刻辞了赵塚子,往各处打典招呼去了。只过了不到两日,戌甲便将纸上写的几处地方跑遍。许是借了赵塚子的名头,自己又刚从灵封谷出来,加之忘兮也是在灵封谷内受伤,别人好寻个行方便的由头。因此,各处打典得还算顺利,离开最后一处地方之时,戌甲拿到了山上给的一纸批文。

    拿着批文,戌甲先回去交与赵塚子看。赵塚子验看过后,交还给戌甲,让其先去药房领人,自己会另遣人去告知邬忧。赶到药房,与潘蜀椒一番交接之后,戌甲请其留步,自己领着忘兮出了药房。邬忧此时已等在大门外,伸手接过忘兮的行李,与戌甲一道陪忘兮往山下那处安置地方去了。

    约莫过了半日,到了安置地方。是一处僻静院子,周围远近也还有些形制相似的院子,互相隔得不远。推院门进去,见院内尚算宽敞,有花有草,有桌有椅。院子北面是一栋两层小楼,显然是住人的。楼内该是打理过,摆设齐整,上下都干净得很,一应生活所需之物也都齐备。邬忧替忘兮收拾房间及行李,戌甲则陪着忘兮四处转转。

    楼内几间房随意地看了看之后,忘兮想去院中坐坐。二人便来到院中,捡了两把椅子坐下。各自抬头看了看天,又朝四周望了望,戌甲这才开口问道:“觉得这院子如何?”

    忘兮笑了笑,答道:“这院子宽敞,那边小楼也干净,听不到外面有喧嚣嘈杂的声音。为我弄到这等单独住处,戌甲哥该是没少费心吧?”

    戌甲摇了摇头,说道:“这算费个什么心,不过是按我师傅的指点打典了几处地方,跑个腿罢了。你要真觉着这里不错,便好生住下,先把身上的伤养好。”

    一提到忘兮的伤,戌甲又觉着心堵,便微垂下头去,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后,还是忘兮开口问道:“戌甲哥,怎地不说话了,是有心事么?”

    戌甲抬起头看了一眼忘兮,又将目光移开,重新看向脚下,小声问道:“忘兮,你该清楚送你来此养伤的原因吧?”

    忘兮慢慢收起笑容,最后叹息一声,答道:“自然清楚,那日在药房一听你说起要带我下山,便立时明白了。只要尚有一线希望,你都不会让我离开药房。”

    听了这话,戌甲忽然握拳捶了下膝盖,猛地抬起头来,面朝忘兮说道:“你修为尽毁,全因我学艺不精,且行事鲁莽之故。我……。”

    戌甲一下哽咽住,便再说不出话来。忘兮伸手搭住戌甲,轻轻摇了摇,说道:“戌甲哥,这不怪你,我真不怪你!”

    待戌甲看向自己时,忘兮才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唉,修为没了,我自然心中百般难受,却万万不会怪罪于你。在药房那几日,潘师兄和几位前辈仙人都曾与我说过,若那时你未曾及时替我祛毒,怕是我能不能活着出灵封谷都还两说。且以你的本事,当时也只能那般救我。你是害了我修为,却是为救我性命,这一点我岂会分不清楚?”

    这番话中之意,戌甲其实之前便听过不止一次。可每听一次,心中便难受一次。只是这会子话从忘兮嘴里出来,戌甲听后便仿佛心中被搬掉了几块大石一般。深喘了几口气,戌甲低着头,轻声说道:“能听你这般说,我心中着实好过了些。你我皆是修仙之人,你心中如何难受自是感同身受。倘若换作是我,怕是还做不到如你这般平静。”

    忘兮却强自笑了笑,说道:“哪里是平静,面上装出来的罢了。何况这几日也想通了些,药房那么些前辈仙人都治不好,那便是我命该如此。戌甲哥,你信命的吧?该明白我话中之意。”

    戌甲仰头长叹一声,说道:“命中遭难,虽有救神,然其气弱无力,更带刑伤,有救却终不能全保。唉,我是信命,可眼下却是万分不愿信命。”

    忘兮也跟着长叹,苦笑了几声,说道:“戌甲哥,似我这般不过是个癸层的弟子,纵然没遭此大难,日后在山上也难有出头之日。兴许一辈子都修不到第四层,更不消说一朝登仙了。所以,修为没了,难过一阵子,终究也就过去了。毕竟还留下了性命,比起今时往日的那些生不显名又死不留名的寻常弟子们,尚算得上幸运了。可你却不同,早晚必有登仙之机。所以,日后更须万分小心才是。若然一朝不慎,也落得我这般境地,那便太过可惜了。”

    戌甲却狠摇了几下头,无奈地冷哼了几声,说道:“你不是说我信命么?那日后落得哪般境地,便是由命不由人。生而在世,躲不过迎面的风浪,避不开浇头的大雨。这趟灵封谷的差,不就是这般么?似你我这样的几百号人,各自都只能随着队伍前行。进退行止皆不由己,生死也只在那些人开出的一纸命令之中。遇上贪狼星君那样的还能盼着活,换作那几个便只能睁着眼等死。”

    戌甲往椅背上靠了靠,仰面看着天,接着说道:“方才你说我早晚必有登仙之机,可说不准我也与你一样,走的仙途实是一条断头路。”

    忘兮一听这话,不由地直起身子来,问道:“戌甲哥,你如何会有这般想法?”

    戌甲却忽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忘兮,说道:“不是什么想法,而是预感。说来,你也许不信。自出生到现在,每每觉着要来好事之时,预感十有八九不准,而觉着要来坏事之时,却准得出奇。兴许是因我命中多遭刑克,少见吉神。故而,于坏事体验深厚,征兆一显便能觉察得到。而于好事体验浅薄,不是征兆也认作征兆。”

    坐起身来,戌甲看向忘兮,接着说道:“因此,你若能在此好好生活。与我而言,不仅是宽慰,还是鼓励。鼓励我不必惧怕那断头仙途,纵然修不成仙,亦能好生活着。”

    此时,邬忧已收拾完屋子及行李,下楼到院子里找戌甲与忘兮。走到二人身后,邬忧笑问道:“聊得如何了?”

    忘兮答道:“有戌甲哥陪着说话,心里没那么堵了。”

    邬忧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心里不那么堵了,那往后的日子也要过得舒坦些才是。屋子帮你收拾好了,今夜便可住下。”

    忘兮立刻起身谢道:“真是麻烦邬忧哥了,亏我还在这院子里舒服地坐着,实在惭愧!”

    邬忧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亲手收拾一下,我也放心些。”

    戌甲亦站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封纸袋交予忘兮,并嘱咐道:“这里有你的赡银凭证、此处小院房契及其他几页凭信,务必收好了。若有待遇不公,可自取出拿去对质。倘仍被不公对待,莫要硬争,待联系到我二人再说。”

    忘兮接过纸袋,拿在手中,低头不语。戌甲与邬忧对视一眼,还是邬忧开口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与戌甲便先回去了。你也好生休息,勿作多想,只先养好身子再说。”

    二人转身要走,忘兮放下纸袋,跟在身后相送。开了院门,二人踏出小院,却不让忘兮跟着出来。戌甲温言劝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就不要送了,越送越送不到个头。以后,每隔些时日,我二人都会来看看你。把门关上,回屋歇着吧。”

    直劝得忘兮合上了院门,二人才缓缓离去。走不多远,邬忧忽然停住脚步,回身朝小院望去。戌甲问有何事,只听邬忧叹道:“若汾芹与齐庸能活下来,纵然也断了仙途,只要能如忘兮这般过完余生,那也是好的。”

    戌甲知道,出了灵封谷的这些日子里,邬忧也是强打起精神。那日汾芹在邬忧眼前被滚落下的巨石砸得尸身都寻不见了,此事对邬忧打击之大绝不下于忘兮修为尽毁之于戌甲。故而,戌甲没有催促,只站在一旁,任由邬忧一直看着。过了一会儿,邬忧才缓缓转回头,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算了,走吧。”

    到了山脚下,二人正等着飞云车。戌甲忽然对邬忧说道:“你先回山吧,我想再去别处看看。”

    邬忧点了点头,说道:“眼下一时无事,去散散心也好。那我先回了,师叔那边我会去告诉一声,你不必担心。”

    送邬忧上飞云车回山之后,戌甲转身前往驿站。雇了辆车,随意挑了个方向,让车只沿大路一直走。戌甲侧身靠坐在车里,默然看着沿途的风景。也不知走了几日几时,戌甲忽然让车停下。下了车,戌甲先朝远方眺望一阵子。末了,转身付了银子,让车自行离去。自己则循小路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一阵子,迎面而来是一道坡。戌甲感觉附近无人,便提起一口气,直冲上坡顶。上去之后,才发现这道坡本是半边山,另半边山不知何时何故,已垮塌了下去。上到坡顶,再往前不远便是陡峭悬崖。

    出乎意料的是,这悬崖下稍远些地方竟是一座小镇。戌甲觉着好奇,往前走到悬崖边的一棵树下。此时,迎面阵阵微风拂来,身旁寂静无声,顿觉心清神宁。忽听到小镇那边隐隐有喧闹声传来。戌甲双目缓缓聚灵,朝小镇方向望去。看了一阵子,见到小镇内人烟稠密且百业兴旺,一角的集市尤其热闹,喧闹声便是自那里传来。戌甲盘腿坐下,闭目聆听,竟似能听到人间一切悲欢喜怒之声。戌甲心中一惊,立刻睁开双眼,耳畔又是寂静无声。想着入静察看周边灵气是否异常,却又不由地打消了念头。望向远处小镇,戌甲渐渐笑了起来。再次闭上双眼,继续聆听。这一次,更听到了各样家长里短,心中浮现出人间百态。

    不知听了多久,小镇那边传来的声音渐渐小了,直至彻底安静下来。戌甲睁开眼,发觉已然夜幕降临。站起身来想走,才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夜色中的满天星斗。良久,转身走回方才那棵树下,靠坐着树干,竟渐渐睡去。这一夜,戌甲睡得十分踏实。(第一卷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