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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止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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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吉悄然从暗处闪出,护在她身旁道:“少夫人,莫慌!”

    顾青竹情知熊吉不会骗她,但她心里到底没着落,还是提起裙摆,一脚踩进污水里:“我去看看贡茶!”

    熊吉不语,只走在她身侧,将她与逆行折返的茶工隔开一人的距离。

    这一排厢房坐北朝南,顾青竹夫妻住着东边第一间,因着最后一间离围墙太近,故而,存放贡茶的房间选在靠近外口开阔处,方便将来装车运输。

    顾青竹记得是东边数第三间,当她抬头看时,却发现原本钉在窗户上封堵的木条全都没有了!

    “这……”顾青竹讶然。

    她刚想问,却见门吱呀开了,张西和三四个衙役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个个手上都拿着威力强劲的连弩。

    “你们这是……”顾青竹瞥了屋里,一切安然无恙。

    “青竹姐,还是三爷这招偷天换日的主意妙,不仅茶叶完好无损,还引得贼人自投罗网!”张西伸手往前一指,飞跑着去帮忙。

    他身后的衙役,除了留下两个守门,其他人都跟着去了。

    顾青竹顺着他们的背影望过去,西边的屋子,门窗大开,像个野兽张着巨大的嘴,不断往外吐出呛人的烟气,饶是这般暗夜里,也能看出浓烟滚滚飘向天际,眼见贡茶有惊无险,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爷呢?”顾青竹四下张望,并未见人,心不由得又拎了起来。

    “三爷带着西府府兵追贼人去了。”熊吉在一旁低语。

    “他……”顾青竹本想说,他怎么能行!

    但此刻忙乱之下,实在不能说这种丧气的话,她抿唇,压下心里越来越深的担忧。

    “锦成家的,贡茶怎么样了?”慕绍堂急匆匆奔来,长袍最下面扣错了纽子都不曾发觉。

    “爹,多亏之前处理得当,贡茶现下无事。”顾青竹赶忙行礼。

    听了顾青竹的话,慕绍堂仍旧不放心,还想当场确认,遂抓着韩守义道:“咱们去看看!”

    晚间,韩守义骤然听见起火的呼喊,惊得汗如雨下,他赶到后场,发现并不是存茶的房间失火,赶忙让儿子韩秋生带人灭火,他则赶到慕家报信,所以,慕绍堂才能这么快赶来。

    两个中年人入内查看,只见货架上蒸青茶饼和炒青干茶分开摆放,井然有序,地上每隔三个货架,还放着一个盛满炭灰的瓦盆,这是用来吸附室内湿气,保持茶叶干燥的。

    慕绍堂在瓦盆表面拈了点炭灰,手指微捻,碎屑发出细微的脆响,这让他十分满意。

    见一切如故,慕绍堂才将心重新放回肚子里,精神头也好了很多,他看了眼周围,这才发觉慕锦成不在面前。

    “锦成呢?今儿出这么大事,他去哪里了?!”慕绍堂面上有隐隐怒气。

    “他适才追贼人去了,还没归来。”顾青竹赶忙回答。

    “他……”慕绍堂一时卡住。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还有这般胆识,竟敢夜半追贼,同时,他又揪了心,生怕他一时逞能,被恶人所伤。

    “庆丰,你速去看看。”慕绍堂转身吩咐。

    “是。”庆丰拱手道。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一阵骚乱,步履匆忙吵杂。

    “锦……爷!”顾青竹一见跨进来的人,眼中迸发出欢喜的光,急忙迎上去。

    一身黑衣的慕锦成,左手捂住右肩,一滴鲜血在暗色中,顺着剑鞘无声地落入泥土,而他全然不觉,焦急的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索。

    顾青竹赶到他面前,一股子铁锈味钻进了她的鼻子:“你……流血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慕锦成一见她,安然地笑了。

    心焦的慕绍堂大手一挥:“快去请谭先生!”

    庆丰急急地去了。

    顾青竹急于知道他伤得如何,遂将他扶进临时居所,慕绍堂和韩守义也跟着入内,黑夜黑衣掩盖了伤势,此刻在昏黄的灯火下,顾青竹松开扶他的手,却见掌心留下一大片血腥黏~湿,鲜红刺了她的眼。

    顾青竹是医者,虽不会治什么大病,但跌打皮外伤还是常看的,山里人进山采药打猎,一不小心受伤见血是稀松平常事,她不是没处理过,只是见不得慕锦成伤成如此。

    她心乱如麻,急急忙忙找了块干净帕子捂在他的伤处,慕锦成感觉到她的手指都发颤了。

    “我无事的,你别怕。”慕锦成低语,他额上的汗珠在灯火下泛着点点水光。

    三生茶行突然着了火,焦糊的味道飘了大半个城,谭立德被守夜的伙计叫醒,急忙叫人备车赶过来,半道上正遇见庆丰,听说慕锦成受了伤,急得不停催促,车夫将马鞭甩得噼啪作响。

    谭立德下了马车,几乎是跑了来的,半句寒暄都不及说,他用力撕开慕锦成的衣裳,“刺啦”一声,一道砍在肩膀上的刀伤赫然入目,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糊了整片胸膛,众人见此,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样一种疼啊!

    “锦成!”慕绍堂顿时湿了眼眶。

    顾青竹的眼泪顷刻崩堤,她紧咬着唇,无声流泪,努力不让自个哭出声来。

    韩守义面露不忍,更多的是自责,三爷在茶行出了事,他怎么也说不过去!

    春莺按吩咐端来了热水,谭立德快速清理伤口,仔细检查后,撒上伤药,用细棉布包扎。

    “谭兄,锦成伤势如何?”慕绍堂追问。

    “万幸伤口不深,没有伤着经脉,只是皮外伤,但血流得太多,需要好好休养,我开个补血生肌,促进伤口愈合的方子,先照着吃几日。”谭立德伏在桌上,笔走龙蛇开药方。

    “好好好。”慕绍堂一叠声地应下。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如释重负。

    谭立德打发人去取药,收拾东西道:“今夜,这里到底怎么了?”

    “有人想用调虎离山之计,火烧贡茶,陷害慕家,我若不是被人暗算,早将那歹人捉住!”慕锦成气愤地一擂桌子,震得伤口跳着疼。

    顾青竹隐在他身后,暗暗扯他的衣角,慕锦成回眸,报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慕绍堂面色一变,顿悟道:“你是说,杀害收茶伙计只是这个连环计的一部分,他们想趁捕快查案不在的时候,毁掉贡茶!”

    慕锦成收敛了怒气,点头道:“不错,他们本想偷入放火,却不想被我找薛宁借来的西府府兵和另一半捕快阻拦,他们最后采用了火箭,点燃了窗户上的木条,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算火烧不到茶,但救火的水也会将茶毁于一旦,这样一来,在剩下的时间,我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再难完成贡茶要求的数量。

    所幸今日青竹及时发现了不妥之处,我偷梁换柱改了封窗的房间,才侥幸避过此难,我带人追出去的时候,本可以抓住领头人,却被背后人偷袭,后得各位府兵兄弟相助,方才脱险。

    但我们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到底抓住了一个落单的贼人,这会儿打晕了,正严加看管着,只等明儿送到县衙牢房关押审理。”

    “这到底是谁干的?!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和慕家过不去,还害了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慕绍堂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痛苦道。

    “扳倒慕家,谁得益最多,自然就是谁,这个谁,当下不是呼之欲出吗?”谭立德眉头深锁,淡然道,隔了会儿,他又说,“绍堂,依我看,贡茶一天不装车贴封条,像今儿这样的事,保不齐还会发生,明日起,我家八百亩茶山的鲜叶全部送到你这里来,只盼着早一日完工,??少一些担心。”

    “谭兄,你这般仁义,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慕绍堂紧抓着他的手。

    “撇开小辈的亲事,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不是纸糊作假的,关键时刻,我不帮衬你,你还能指望谁去?”谭立德微微叹了口气。

    他是个醉心研究医药的痴人,几乎不懂经营,对名声看得也淡,他私心里对什么第一,贡茶之名,完全没兴趣,也不屑去争,但慕绍堂想要,在当下的困境里,他不管对与错,都会全力支持。

    “有谭叔这句话,贡茶定是没问题!”慕锦成笑,眉眼飞扬。

    “今儿闹腾了半夜,锦成吃了药,就睡会儿吧,我们也回了。”慕绍堂掩唇打了个哈欠。

    “好。”顾青竹曲身行礼。

    她刚想跟出去送送,慕绍堂挥了挥手,阻止她:“你照顾好锦成,也抓紧歇会儿,明早迟点开工也无妨。”

    几人离开时,天边已露了鱼肚白,慕绍堂叮嘱韩守义加派人手看护,还把庆丰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不说慕绍堂返回慕府如何和慕绍台商讨防御之策,单说暂住三生茶行的两人。

    春莺在厨房熬药,顾青竹拧了热帕子给坐在椅子上的慕锦成擦脸。

    瞥见他鼻尖上都沁出了汗,顾青竹眼眶又红了:“很痛吧。”

    “人家都说,亲吻可以止疼,你多亲亲我,我就不疼了。”此刻只有他们两个,慕锦成低低地笑言。

    伤口火辣辣地疼,堪比上辈子折了腿,他强忍着,舍不得顾青竹哭。

    “胡说!”顾青竹的眼泪凝结在长长的睫毛上,似坠非坠,而面上却火烧起来。

    “我骗你作甚,激吻产生的荷尔蒙能够达到一片止痛药的效果,这是经过现代科学论证过的,你不信试试?”慕锦成将脸凑过去。

    “真的?”

    顾青竹低头,杏眼一眨,一滴泪珠落在慕锦成的脸上,冰凉一片,而她温润的唇却似最温柔的春风,拂过他的面庞,暖意传到四肢百骸,令全身毫毛颤栗。

    慕锦成微微偏头,双唇相接,含住那片柔软,缱绻情深,不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