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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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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很久很久以前——其实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大约五十年前,我住在沙市的郊区。我十五岁,刚初中毕业,对未来一无所知。除了傍晚和凡康一起打打篮球,整日在家便是躺在床上不耐烦的将电视节目调了一遍又一遍。那时正值北京奥运会,调到哪一个台都只见报道中国队的金牌在一个劲地往上涨,看多了便没了意思,那些让人感兴趣的运动往往都拿不到奖牌。这时总会听见淑静的声音:

    “沙市男滴有了钱只晓得抛,个个没得屁本事,找男朋友,沙市的,那只晓得怎么完的。”

    “一下车摸口袋手机就没了,列才买的手机花了我几千,要是我再碰到那小偷看我怎么弄死他。”

    …...

    淑静喜欢翘着二郎腿和母亲闲扯,似乎那时候淑静没事就喜欢往母亲这儿跑,多是叫母亲一起打麻将,有时就是闲聊,母亲整天独自守着店铺也倒喜欢和淑静聊。

    母亲的店铺可有些来历。当年父亲和母亲离开农村来到沙市开了家餐馆打拼,生意不算红红火火也可使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但最终父亲还是将它卖掉了,投资房地产,落得个血本无归。九十年代的中国到处都陷入了疯狂的建设中,每个人都有填不满的欲望,父亲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成了时代的失意者。那时的我不懂这些,只记得半夜家门被债主狂敲的恐惧,因学费没交齐而没有课本的尴尬,以及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的伤心。那时是恨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恨慢慢转为愈来愈多的同情。

    而后父亲将投资所得的房子也卖了,来到这个新建的开发区投资工程,结果便是得到了一套房和两间店铺。其中一套以低价卖给了我小姑,后来小姑转手以高价卖给了别人。另一间便让母亲开了间杂货铺,买烟酒副食,让母亲有事可做。

    这一排的店铺大都是这样,被一个货架隔成了两部分,里面既是卧室也是厨房,晚上总是要有人守着的。夏天这时候我总会躺在里铺将电风扇开到最大,风呼呼的吹着也赶不走着夏日的炎热。

    “专修热水器,电饭煲,打火灶,电冰箱,彩电……”水山公路上的“喇叭”挂在三轮车上在这样的热天也总会叫来叫去。公路上似冒着热气,一片沉寂,懒懒洋洋的,太阳却精神着。

    母亲这时候便会将椅子往里挪了挪,说到:“淑静,进来些吧,这太阳都照进屋里来了。”淑静皱了皱眉头,放下二郎腿拿起闪闪发光带有金属扣的皮包伸出头向外望了望,又缩了回来,“列冬天才下了这么大的雪,现在又列么热,真不晓得怎么搞的。”

    听见淑静的说的雪,我便不由的想起了去年的那个冬天。那个冬天,雪一望无垠,没过了膝盖,以后可是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了。那时整个学校的人都会在晚饭后打雪仗,操场似乎成了一个画板,被胡乱地画着图案。冷不丁时,一大块雪球就会砸在头上。打得急了,吃饭的不锈钢碗就派上了用场,舀上满满一大碗砸在人身上可是刺激,当然之后你需要做的便是一路狂奔,躲避即将而来的猛烈报复了。雪进了人的后背可是难受,追追赶赶,深深浅浅,跌倒了,累了,索性脱了手套开始堆雪人,那时的天空总是充满了幻想。

    现在终于结束了,那时的我总是这样天真的认为。怎么会结束呢,中考结束后有高考,高考结束有大学,大学结束还有这一生。窗子涌进了一阵凉爽的北风,缓解了些许酷暑。我坐了起来,想起了凡康,想起了和他一起上高中的约定。抿了抿嘴,笑了,毕竟未来的路还有好朋友作陪。

    “诗绿妈,我走了的啊,别人还在等我。”淑静站起了身跺了跺脚,整理皱了的短裙。转过身打开冰箱拿起雪糕撑起阳伞走了。

    “今晚又不回来的吧?”母亲扬起手问着,边问边张开嘴笑。

    “三十八块五了,记账啊!”淑静吃着雪糕仰起头向后瞥了一眼。

    母亲仍旧站着,直到淑静进了一辆汽车走远。

    “妈,淑静干什么去的?”

    “又交了个男朋友。”母亲似乎还未能停止住笑声。

    “又交了个男朋友?”我有些吃惊。

    “她么,还不是找一个四五十岁有钱的老头子。”炉子上的绿豆汤开了,母亲赶紧跑去揭开盖子看了看。

    我拿起遥控器又开始随意调起电视节目来,我知道淑静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淑静。我与淑静的轨迹已慢慢偏远了。

    这里的建筑就像一个倒凹形,店铺沿着凹口一字排开。母亲的店铺便在凹口旁,凹口里面有一方鱼塘,傍晚的时候这里便是无尽的凉爽。这时我便会搬出一张躺椅随着风儿一上一下,恍惚地看着天上的繁星,浸透在这一丝丝的气味中……

    这时母亲便会拉开话匣子,总是离不开那几句:想起你奶奶就气……还有你那小姑……将她以前所受的苦一股脑都诉到她儿子身上了。

    而我早已陷入对小时候住在沙市靠近古城时光的回忆中……

    古城是一幅黑白静止的水墨画。灰蒙蒙的天,灰白静止却又流动的建筑,宛如隔世的江南。傍晚时,我会搬出一把躺椅,一上一下融进古城特有中国画的墨色。时常我会醉的入睡,然后被母亲抱起,这时我会撒娇似的哼一声,接着拥抱软软的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古城却又使古城陷入了更深的墨色;一声声的吆喝翻腾了古城的热气,却又幽深了原本幽深的小巷。水墨色的风一阵阵拂过,夜空连同星星,月亮醉成了墨色,大人们满足的扯着闲话,一群孩子数着步子玩着游戏,一不小心踏进了深处惊叫得跑了回来,声音清脆,天真。那时最乐意的事情便是和打牌的大人们一起熬到深夜然后一起拐进古城的巷[沙市话念hang,四声]子吃宵夜,始终忘不了的一次我睡在冰箱上,迷迷糊糊听到大人们说:不打了吧,这孩子等宵夜都等到现在了。最忘不了的永远是那麻辣烫,至今没有忘记那种感觉。忘不了冬天吃的包面、豆腐元子、糯米泡元豆,忘不了吃糖人时转到龙图形的欣喜,忘不了那一大早浓烈的牛肉面、早堂面……年少时不知《三国》,不知古城的金戈铁马,古城于我只是那如江南般的地方,温柔、梦幻。只是好久不见,也不敢再见了。

    母亲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时,我只能留下一丝淡淡的感伤。

    母亲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想到了淑静。

    接着母亲的话匣子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