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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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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缘山,牛舍秉尽量保持马车乎稳的行进速度,一方面是担忧伤到皇甫赤芍有孕的娇躯,另一方面也因不需赶路,顺势沿途欣赏秀丽风景。/Www。QВ⑤。cOm\\

    「阿牛。」皇甫赤芍的脑袋探出马车,呼唤前方驾车的牛舍秉,「既然咱们好不容易回了中原一趟,你……要不要顺道回去瞧瞧你的结拜兄弟和干女儿?」

    牛舍弃回视她,「以后好吗?反、反正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中原。当年我不告而别,又发狂似地拆掉阎王门房舍,我大哥不知消气了没,还是别回去讨打。」他傻笑雨声,大哥的拳头可是硬得很。

    「我见过了你二哥,还有两位兄弟没见过。唔……阿牛,你那位二哥也是杀手吗?」她忆起那张温文惆傥的无害俊颜,有些疑惑。

    「别被白云尔雅的皮相给骗了,他是阎王门的「文判官」,武艺更胜过我与炎官——就是我四弟。我曾见过一次白云杀人的模样……」牛舍弃打了个冷颤,那血腥画面与他脑海里的记忆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阎王门里有『文判官」、『黑无常」,还有哪些称谓?」她像个好奇宝宝。

    ‘阎王」是我大哥阎罗、『武判官」石炎官、『白无常」怜我,其余的是些牛头马面,魑魅魍魍。」

    「红豆呢?她不是阎王门的人吗?」

    牛舍弃轻声一笑,「红豆与你的武艺不相上下,是阎王门内最差劲的学徒,这些年八成也不会有太大长进。何况炎官和老二不会舍得让她接『阎王令”,她充其量仅仅是挂名于阎王门,并不清楚我们的任务。」

    皇甫赤芍点点螓首,又间:「说正格的,我对你大哥阎罗很好奇,到底是哪样的人物能毫无善恶观念地建立杀人组织,似乎还乐此不疲?阎罗是他的本名吗?他该不会长得青面獠牙,活脱脱像个阎王吧?」

    牛舍弃沉思片刻才回道:「他有着一张会今你起红疹的容貌,像块寒冰似的,不像白云以笑容来掩饰深沉城府,也不若炎官直来直往的性子,一双碧绿翠玉似的瞳眸傲视着一切。阎罗这个名字打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如此称呼,是不是本名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他自小生长的环境影响,他视人命如蝼蚁,认为所谓价值仅止于强弱,他很少在大伙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似乎白云知道些什么……你别看白云文文弱弱的模样,他可是阎王门里唯一敢与阎王顶嘴造次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似与阎罗交情不深,却甘心冯他卖命?」皇甫赤芍不解。以牛舍秉善良的天性,不应该走上杀手一途,想必阎罗是带坏他的唯一人选。

    「不,老实说,我很钦佩大哥。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个霸主,有他傲气的理由。一开始,我所接下的‘阎王令」皆是贪官奸商,而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杀一恶人而能使数百位百姓脱离痛苦深渊,我甚至是有些骄傲的……但只要杀过一条人命,之后再杀人就变得好容易、好简单,到头来根本不会在意被刀锋割断咽喉的人究竟是善是恶,直到突然醒悟……」牛舍秉黯然。

    「等你突然醒悟之后,你就变成这模样?」皇甫赤芍松开搂抱一黑的手臂,爬过数大堆的行囊,来到牛舍弃身后。

    「是呀。」他倒不认为这模样有啥不好。

    「哪一天你若想回阎王门,咱们就特别跑一趟,我非得好好瞧瞧那位人间「阎王」。」然后毫不客气地赏他一脚!皇甫赤芍在心底暗加这句话。

    胆敢害她的亲亲相公受伤害,就算打不过阎罗,至少也要下生巴豆教他尝尝教训。

    「好——」牛舍弃才说完,急忙勒住马缰。

    猛然停顿的结果让皇甫赤芍朝后摔进大堆的行囊间,一黑凉到马车下,痛号数声。

    「赤芍,你没事吧?!」牛舍秉紧急回头探视,就见皇甫赤芍栽滚进药粉袋里,染了满头白粉。

    她嘟起嘴埋怨,「干啥突然停下来?停下来也不先说一声!」好痛!

    「有数辆马车停在山路曲折处,咱们差点撞上。你还好吧?」牛舍秉下了马,将一黑拎到怀里,皇甫赤芍拍拍身上白粉,跟着跳离满布白色尘烟的马车内厢。

    她朝挡路马车嚷道:「喂喂喂,路是你们家开的吗?没听说过好狗不挡路吗?」她叉腰直行,来到众人围观的圆圈外围。

    一名紫衣男子忙起身致歉,明亮的眸子在看清她今人惊艳的美貌时露出欣赏的光芒,他浅笑道:「姑娘,抱歉,我们的马车出了点状况,不巧的是舍妹旧疾又发,绝非故意挡姑娘的路。」录入:如祥

    男子脸上漾起甜美梨涡,在风度翩翩的俊脸上更显乎易近人,皇甫赤芍急忙以衣袖覆脸。惨惨惨惨,她的红疹又作起怪来!

    紫衣男子误以为她是因害羞而捂脸,心中当下一喜。

    「在下韩暹——」

    他话末说完,皇甫赤芍迳自转身躲回牛舍秉身后,朝牛舍秉小声道:「我又起了满脸疹子啦!我得先上马车吃些药丸。」一溜烟便门人。

    自我介绍才四个字就教美人抛下的韩暹满脸尴尬,牛舍弃伸出大掌为他解除鸦雀无声的窘态。

    「敝姓牛,我内人身子不舒服,抱歉。」

    韩暹感激地反握住解围的大掌,才重拾受伤破碎之心仰首望着高他整整一个头有余的巨大身影。

    韩暹愕然打量牛舍弃毫不起眼的外貌,心里疑惑着天仙似的美人怎么会下嫁予如此乡野村夫呢?他暗自摇摇头,可怜了一朵艳色牡丹呀!

    牛舍弃不知别人眼底的鄙夷,仍诚心问道:「有需要帮忙之处吗?」

    「呃,我家奴仆正在修马车轮,可舍妹的情况……」韩暹皱起眉宇。

    「我内人正巧懂些医术,让她为今妹把脉一诊。」牛舍弃走回马车,皇甫赤芍顶着一张苦瓜脸,脸上的红疹依旧严重,直朝牛舍弃摇头。

    她不要出去见人啦!她这模样很丑耶!

    「咱们若不帮韩公子这个忙,咱们的马车也下不了山。」牛舍秉简单陈述个中影响。

    皇甫赤芍从行囊堆中取出一捆红线递给牛舍弃,「我以红线为她诊脉,否则免谈。」

    牛舍弃取过丝线,与韩暹交谈数句后,又回到马车,向她颔首。

    韩暹遣退围在他妹妹韩香身畔的奴仆,将红线系绑于她腕间,另一头则交予牛舍秉转给诊病佳人。

    沉静片刻,马车内清亮的娇嗓娓娓道出做种症状:「胸闷苔腻、陰虚发热、潮热骨蒸、五心烦热。阿牛,将这数株青蒿捣碎,让小姑娘混水服下,应应急。」一只纤纤玉手拈着药草,伸出马车幕帐外。

    牛舍弃照办,将简易药汁交由韩暹,让他喂食韩香。

    药入病体半晌,韩香眉睫微动,睁大美目,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欣喜若狂。

    「我……我怎么了?」韩香不解轻间。

    「你突然发病昏厥,吓坏众人了,好在咱们遇上活菩萨,否则你这条小命难保:」韩暹简单为她解释,急忙起身向牛舍素及皇甫赤芍致谢。

    「韩公子客气了。」牛舍弃笑嘻嘻回道。

    「可否让在下向尊夫人道谢?」韩暹目光只飘向马车上。

    皇甫赤芍出声道:「免了、免了,我听到你的感谢之意,也明了你的感恩之心,快快将你们的马车修好就成了。」快快滚开,她就谢天谢地了!

    「牛夫人……」韩暹失望低唤。

    皇甫赤芍压根不理会他,她太明白韩暹的用意,因为这小子方才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那种眼神今她厌恶。

    「牛兄。」韩暹见佳人毫无下马之迹,转而向牛舍弃揖身道:「在下尚有一事相求。」

    「韩公子请说。」

    「舍妹之病已有好几年,看遍大夫、喝遍草药依然无法见效,尊夫人诊脉功夫了得,轻轻松松便让香儿恢复神智,可见尊夫人必是精通病理之人,可否请两位到府上为香儿找出病根,加以治愈?」韩暹瞧瞧牛舍弃一身粗布陋衣,压下心中鄙视之意,又补上一句:「当然,在下愿忖重金酬谢。」

    「这……我得问过我娘子。」牛舍秉不敢随意允诺,又跑回马车前嘀嘀咕咕,见他面有难色,必是娇妻没多大意愿。

    蓦地,娇嗓又响起。「韩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缘山深处有一名隐世银发神医吗?怎么会‘看遍大夫」皆无效用呢?」她语调中带着挖苦。

    韩暹答道:「在下并不相信传言,姑且不说神医之厉害,世上会有银发的人吗?」他嗤笑一声,「何况若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又何必驱赶上府求诊的病患?想必是上而的病症皆是他无法能救,可见所谓的银发神医也不过是名略懂医术皮毛的江湖术士罢了。」

    「相传那是神医性情古怪所致。」

    「如此无医德之人,哪配称之为神医?」韩暹不明白佳人与神医的亲密血缘关系,豪气直言,期盼佳人能为他一番见解所打动。

    皇甫赤芍眯起美眸。好!很好!胆敢羞辱皇甫世家的威名、污蔑她不算可爱的亲亲大哥,她若不教训他,她就不明皇甫赤芍!

    「阿牛,马车准备好,咱们随他回府,替他妹妹治病。」

    「你方才不是说……」牛舍秉不解。

    「我改变心意了,一来是那姓韩的取笑我大哥,我非得整整他;二来是那小丫头,是第二个『浮屠」,所以——我救。」皇甫赤芍摸摸脸庞,确定红疹渐退才满意直笑,「你去告诉那姓韩的。」

    「喔。」牛舍弃乖乖允诺,来回皇甫赤芍及韩暹之间当传话兵。

    得知佳人愿至府邸,韩暹不胜欣喜,笑孜孜地叫奴仆赶忙收拾打理混乱的现场,不一会儿工夫使领着牛舍弃夫妇朝凤阳县直奔。

    过于官田庶的家境,赛出骄气的贵显子弟,一点也不足为奇。

    过于富饶的产业,带出勾心斗角的家族斗争,尤其是一大家族同住一个屋檐下,时时得防亲戚家人的明枪暗箭。

    韩暹是韩老爷正妻所生之长子,对外洽商皆以他为当家领事,同居于韩府之内尚有韩老爷约两名弟弟、一名妹妹,及两三房的妻妾,其下开枝散叶,整个韩府里,等着瓜分这块庞大家产的人还真是十只手指也数不清。

    皇甫赤芍治好韩香的「神医事迹」传遍韩府上下,又是美若天仙、又是菩萨度世、又是妙手回春,将她说得活似神人一般可敬,想当然耳,韩家晚宴之上,她成为众人目光及话题的焦点。

    皇甫赤芍将自己打理得明艳动人,一袭碧染石榴束腰裙、艳色绣花背子、轻衫绿围腰,包裹出她玲珑身躯,青丝盘少女双髻而未佩其他珠饰,仍旧末减其娟秀。

    从开胃菜甫上桌,皇甫赤芍不曾抬起脸——因为怕瞧见韩暹,又引起她的红疹。

    牛舍秉深知她所思,尽职地为她挟菜、添饭。

    即使不抬头,皇甫赤芍依旧能发觉数道来自四面八力的不善眼光。她扬高扇睫,头一道凶狠目光来自于一名与她年岁相仿的年轻女子,若她没料想错误,这女子应是韩暹的恋人或妻子,因为她的眼神太过妒恨。

    第二道瞪视她的,是韩暹的大叔韩明德。第三道目光来自于韩暹的小叔韩明志,伴随着另外四名看来是韩家两名叔叔的妻妻妾妾的敌意,以上,都是她能忍受的目光较量。最今她不能容忍的,还是来自于韩暹略带倾心的讨厌眸光。

    「阿牛,我要喝汤。」皇甫赤芍将空碗递交给牛舍弃。

    见她一开口,韩明德也顺势展开攻击。「据说姑娘的医术了得?」他口气中满是轻视及不信。

    「过得去。」皇甫赤芍随口一答。

    「你师承何人?」韩明德不满她简单的答案,再度开炮。

    「自家人。」同等懒懒的回他三个字。

    「姑娘这种态度真教人不敢苟同,医者除了胆大心细之外,认真的态度更是救人的基本原则,两你这般懒散——」

    「医不死人。」皇甫赤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这次给了他面子,多送他一个字。

    韩暹忙打圆场,「德叔,牛夫人的医术是我亲眼所见,绝非造假。」

    「论医术,我也略懂。」韩明志接话,准备与兄长一并抵抗外敌。他笑里藏刀,露出狐狸似的笑容,「我曾拜名医皇甫世家的老前辈为师,习过一阵子医术。」

    皇甫赤芍让他挑起兴致,问道:「喔?是哪一位?」

    「皇甫续断。」嘿嘿,小丫头没听过如此大名吧!

    皇甫赤芍颔首,牛舍秉凑近她,低声问:「是皇甫世家的何人?」

    她也小声回答:「我曾爷爷,一个连蝴蝶羽翼断掉也誓必要黏回它身上的怪老头。」

    韩明志傲然一笑,「并且也向师母习得炼毒之术。」他一顿,皱起眉头,「咦?师母的名号是……」糟糕,太久没抬他们的名号出来吓唬人,倒给忘了。

    「毒娘子,齐雪醅。」皇甫赤芍好心提供答案。

    「噢,对!对!」韩明志击掌称是,蓦地住嘴睇睨她,「你怎么知道?」

    皇甫赤芍艳然回敬嘲弄眼神,无辜语气与表情迥然相异,「久仰皇甫续断夫妻大名,略曾听闻事迹。」这对宝贝夫妻在地出世而便已做古,所以无缘见其尊容。

    韩明志暗思,每位习医者皆以皇甫世家为目标,他难怪小丫头听过。他抚摸长发,再度夸言:「我不仅师承皇甫前辈,连他儿子皇甫紫苏亦为我之好友。」

    「喔?」皇甫赤芍发出诡异的回应鼻音。

    好友?是好到从来不曾谋面的朋友吗?她爷爷的脾气虽然好,但绝不会蠢到与韩明志这种人为友。

    「我虽然与皇甫续断、皇甫紫苏『不熟」,不过他们的后代子孙我倒认识不少。」皇甫赤芍啜了口热汤,「皇甫紫苏育有二子一女,名为龙葵、常出、香需,皇甫龙葵于二十三岁那年娶妻,二十五岁其妻产下孪生龙凤胎,女称皇甫赤芍,男名冯皇甫——」她洋洋洒洒念出家谱,却遭人喝断。

    「你别以为胡诌两句,大伙就会信以为真!」韩明德拍桌而立。

    唷,自己的弟弟胡诌就行,她这皇甫世家正统的宝贝女儿说说就犯法啦?

    「没错,若你当真识得皇甫世家的子孙,拿出证据来,别口说无凭!」韩明志与兄长同一个鼻孔出气。

    证据?什么证据?晚上叫曾爷爷、曾奶奶、爹爹、娘娘一块儿托梦给他们,证明她皇甫赤芍的的确确是皇甫世家的人吗?皇甫赤芍与牛舍秉相视而笑。

    「德叔、志叔,识不识得皇甫世家的人并非此次我邀请牛兄及牛夫人的用意,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无名世家激怒咱们的贵客。」韩暹抢先发言,殊不知他一句「区区一个无名世家」才是激怒佳人的主因。

    皇甫赤芍美眸含怒,举止却仅是轻柔拈起丝绢拭去唇边油腻,同牛舍弃打了个眼色,两人找了个理由,退出鸿门宴战旸。

    甫行至门槛,皇甫赤芍回身招来韩香。「走,随我到客房来,我今天先为你诊病因。」

    韩香听话地放下碗筷,拎着裙摆跟上牛舍秉夫妇的脚步。

    才出厅堂,皇甫赤芍放声大笑。

    牛舍弃与韩香不解对望,由牛舍弃发言询问:「赤芍,你在笑什么?」

    「满桌子毒汤、毒菜,包准那些家伙拉上个三天三夜!」哈哈!

    「你、你下毒?!什么时候的事?」牛舍弃紧张地捂着肚予,韩香也同样担忧得不知所措。

    「我拈起绢巾时,顺道下了『嫦娥奔月」,让他们拉到虚软。」

    「牛夫人……」

    「别担心,我不会毒杀你的家人。」皇甫赤芍豪气地拍拍韩香的肩。她与韩香素无瓜葛,又体贴她体弱多病,所以才找个借口将她领出战场。

    上回皇甫赤芍以红线诊脉未能视清韩香的面容,现下藉月光细瞧,韩香当真病得不轻。略带枯黄的发丝、白中带青的脸庞,印堂之间拢聚的闇黑及骨瘦如柴的躯体,外观来看是久病未愈,但看在使毒高手眼中就不只如此简单。

    皇甫赤芍眯起媚眼轻笑,「以后每早你一清醒使到我房里来,一百到我准你去休憩为止,寸步也不许离开我。」

    韩香不明了皇甫赤芍的用意,「这是为何?」

    「你若还想长命百岁,健健康康活下去,照办。」皇甫赤芍抛下这句话,挽着牛舍素的臂膀,两人小跑步回到客房,甩掉所有闲杂人等。

    牛舍素在床边坐下,即使他再蠢憨,也明白方才席间韩家人的敌意。

    「赤芍,我觉得韩家人怪怪的,他们从头到尾好似不欢迎我们来韩家。」

    「唷,我以为你迟钝得毫无感觉呢。」皇甫赤芍「爬」回牛舍秉腿边,螓苜自动自发找个舒适的好位置,腮帮子就靠贴了上去。「咱们挡了别人的发财路,活该倒楣被仇视。」

    牛舍秉启下她一头盘起的发丝,好让她能躺平脑袋,并粗手粗脚地以指为梳,理顺她柔亮的胄丝。

    「我不明白。」他坦白承认自己的驽钝。

    「韩家当中有人想将家产据为己有,以缓慢的毒性由韩家小妹妹开始下手,也或许早已向韩家所有人施毒,只有体弱的小妹妹最先毒发。」她懒懒地打个哈欠,顽皮的眸子一合,「以上,都是皇甫赤芍我的猜想。」

    「你认为是谁?」牛舍秉对于为钱而弑亲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拜托,我才与他们吃过一顿饭耶,何况整晚我的头几乎部没抬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韩家人是圆是扁都想不起来。」她都以声音辨别是哪个家伙在攻击她。原先休憩的眼帘再张开,皇甫赤芍翻直身子与牛舍秉四眼相对,「可我仍然能感觉到韩暹的目光,我讨厌他看我的样子。」

    牛舍秉偏头一思,忆起韩暹种种反应。韩暹整晚的目光确实未曾从赤芍身上离开,那道隐含欣赏及爱怜的眼光,也今他心头一紧,他并不喜欢韩暹看赤芍时的专注,但他仍说服自己及赤芍。

    「因为你长得太美丽,也难怪他眼神胶着在你身上,离不开。」人对美好的人事物总会多些注意力。

    「夫君,他用眼神在剥我衣物,你知道吗?」皇甫赤芍凝视他。那种恶邪的目光她见识太多了,若非众人在旸,以她火爆的性情,绝对会毒瞎他那双桃花眼。

    「咦?!」牛舍弃大嘴一开,愕然道:「我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食色性也,我并非指责他是恶人,事实上他也没有对我做啥失礼之事。只是在他目光探索之下今我相当不舒服。」皇甫赤芍叹口气,「韩暹真是个肤浅的人,只看表面皮相,也不在意皮相之下的脾气或许是他所排斥的火辣暴躁。易逝去的花容粉面真是如此重要?若年华老去,遗留下来的仅剩老皱的外貌及褪色的红妆,是否也代表着我外表价值的寿命终结?」

    「咱们离开这里!」牛舍弃猛然一叫,神色认真,醋意横生。

    皇甫赤芍拍拍他的胸口。从没见过阿牛吃醋的可爱模样,让她好生欣喜。

    「别急、别恼,我承诺过要救韩家小妹。阿牛,你放宽心,子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必要时——我会采取严厉手段来教训他。」

    接下来数日,皇甫赤芍足不出户,与韩香在房里对弈、针灸直到三更,其间韩暹藉着探视韩香病况之由,进出客房数回,皆让她以治疗时期愈发危险给推拒掉。

    此日,艳阳高照,适宜外出赏花赏鸟赏蓝天。

    韩香经由数日简单的调养,神色清爽地跟在皇甫赤芍身边蹦蹦跳跳。她的恢复情况良好,最大主因是皇甫赤芍命她不许再喝任何奴仆送上的补身药汁或汤品,就连在房内用餐时的每道菜色也需由皇甫赤芍先以银针探测,甫得入肚。

    今皇甫赤芍惊愕不已的是,她发觉韩香体内日积月累的毒,竟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蜡心门」!

    苗语称蜡心门,汉语正确的称谓是「断肠草」——也是当年毒杀皇甫世家数十余口的一种致命草药。

    断肠草在治疗某些病症有相当良好的成效,故医者亦将它列为「草药」之一,但因其毒性含量会因季节、产地的不同而呈现迥异的改变,稍有不慎,反倒会治病不成反致命。

    以她现在的能力,要治愈区区断肠草毒是易如反掌,但她却想缓步慢行,揪出幕后下毒的黑手,因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名下毒者,或许会与当年杀她家人的凶手有所关联。

    牛舍秉一大早便让韩暹给「借」去劳动,到韩家所经营的船行帮忙。

    两个女人闲游步行在翠绿玉竹林之间,风响竹动,发出珠撞玉击的特殊音调。韩香简略地介绍韩家地形及景色时,一阵幽怨如泣的琴音传来。

    「是谁在抚琴?挺好听的。」皇甫赤芍好奇地问。

    挑弦拈丝,琴诉人心,音表人意,足见抚琴人情绪的起伏不定。

    「一定是羽书表姊,她最喜欢在竹林不远处的凉亭焚香抚琴。」

    羽书?该不会是每每在用餐之际,目光瞪视她丝毫不移的年轻女子吧?

    「你表姊?怎么会与你们同住?」

    「我姨娘姨丈早逝,我爹爹便将表姊领回府里同住,她又懂事又贤淑,爹娘都很喜欢她呢。」韩香据实以告,「原先爹爹是做主要将羽书表姊婚配予大哥,后来因为爹爹遽逝,庞大的事务全落在大哥身上,这婚事也就延迟了下来。」

    「喔。」皇甫赤芍点点头,羽书姑娘的敌意至此全数有了解答。「对了香儿,她们韩府里大伙的关系如何?府里又有些什么人?」

    韩香弯着指头计算念着:「两位叔叔你是见过的,还有四位婶婶,德叔育有五子,现下只有两个留在身边——」

    「等等,先提提那四位婶婶的名字。」俗话说最毒妇人心。以常理来看,没大脑只有蛮力的男人仅会动刀动剑地互砍,而天生体力略逊男人一筹的女性往往以毒来终结碍眼的绊脚石。

    「德叔的正妻聂英华,二夫人孙筝;志叔的正妻管釆兰,二夫人风而儿。」

    「个性呢?」皇甫赤芍百接将目标锁定在年龄性别皆符合疑惑的四大夫人身上。

    「华婶婶性格强悍,作风手腕也很强硬;筝婶婶善妒;兰婶婶胆小怕事:茄儿婶婶婉约善良,待我与大哥最好。因为德叔的妻子们都不是很喜欢我利大哥,常常冷嘲热讽的,只有志叔的妻子不会摆脸色,下人们也比较喜欢兰婶婶及茄儿婶婶。」

    皇甫赤芍摸抚着下颚思考,那四位夫人的名字中有一位好耳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曾听过或见过……她努力翻找脑海中的记忆,越试着回想反倒脑中一片空白,而她专注得连身后站了第三个人也毫无察觉。

    「大哥。」韩香朝立在皇甫赤芍身后浅笑的韩暹一唤,随即在韩暹以指压唇的举动暗示下乖乖住了嘴。

    韩暹右手掌轻挥将韩香驱离竹林,皇甫赤芍兀自垂颈苦思,直到一双陌生的紫靴步入她视线范围内,她猛一抬头,正对上韩暹清亮有神的瞳子。

    皇甫赤芍吓了好大一跳,连返三步,左右寻找才发觉韩香早已不见踪影,整片广阔的竹林裎仅剩她与韩暹这封孤男寡女。不知是否因心里的厌恶战胜韩暹那张英俊的皮相,她那恼人的红疹竟毫无反应。

    「牛夫人,好雅的兴致。这片竹林是韩府最幽静的景致,不知牛夫人以为呢?」韩暹试图以俊俏笑颜迷惑皇甫赤芍。

    「我倒不觉得哪里幽静。」有只讨厌的苍蝇在身畔嗡嗡作响,再美的景色也教人赏不下去!

    「若牛夫人不喜欢竹林,那你必对满湖畔的荷花动心,在下愿陪——」

    「就算要看荷花,也轮不到你来陪!我夫君入呢?你奴役了他整个早晨,总该将他归还予我吧?」皇甫赤芍左闪右闪,就是闪不出韩暹挡在她面前高大颀长的身躯,气得她直跺脚。

    韩暹笑容一敛,换上严肃的模样,他直勾勾锁住皇甫赤芍绝艳的花容,口气带着微怒。「他配不上你!他只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一个笨重又不懂怜香惜玉的鲁男子,像你这般谪尘绝俗的天仙美人,值得更英挺、更潇洒的男子环拥怜爱——」

    「例如你,是吗?」皇甫赤芍冷冷打断他,寒瞳闪动忿然怒涛。

    韩暹大言不惭地点头称是,朝她跨前一步,「至少我能给予你更丰足无缺的锦衣玉食,更响亮好听的韩府夫人头衔,这一切是姓牛的村夫不能给予的!」

    「但是我不希罕,你所能给的,我全不希罕。」皇甫赤芍以目光喝止他上前的身子及毛手,不动声色地出袖间取出浅沾毒液的银针,只要他敢妄动,她便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你不是让他强逼之下而委身于他吗?」韩暹蹙眉,他一直以为她必是因万般不得已而下嫁貌不惊人的牛舍秉,而在听闻他这名韩府当家的情深意动时会欣喜地投怀送抱。

    「为什么?」皇甫赤芍讽笑地重复他不甘心的问句,「你很自傲于你的皮相及财富是吗?」所以才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至少与牛舍秉相比,不可否认,我的确优势于他。」韩暹傲然轻笑,撇去家财万买不提,光他凤阳县内首屈一指、貌似潘安的俊颜也够教牛舍秉自惭形秽。

    「那又怎样?若以容貌而论,你——又何尝配得起我?」皇甫赤芍轻蔑甜笑。

    有多少皇亲国威、英雄豪杰想与她共结连理,她连正眼也不肯瞧上一瞧,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韩暹?

    「你——」韩暹脸色刷白,可见皇甫赤芍伤害了他男性自尊。

    「倘若我生为男儿身,想必是名更胜你百倍的美男子。」光瞧她老哥那张相同的俊颜,便可知皇甫世家的血统是如何优于常人。皇甫赤芍斜觑他,「连我孪生兄长的容颜在我眼底都视之无物,何况是个连他衣角也沾不上边的『韩暹」?」

    伴随皇甫赤芍嘲弄的笑声,韩暹恼羞成怒,一把揪紧她的衣袖,想强行吻上她不饶人的红艳利嘴。

    蓦地,微冷刺痛的感觉从胸膛传来,韩暹俯首一瞧,脸色大变。

    一根细若丝线的银针略略买穿他的,虽末深入却已使他疼痛不堪。

    与他近得几乎要相贴的花容镶挂着不屑的眠神及笑意,皇甫赤芍既不进也不退,握着银针的指尖坚定地正对他的心脏。

    「我看人,是看他的心。」皇甫赤芍清冷乎稳地陈述,「在你眼中,或许牛舍弃先天外貌不若你得天独厚,但他有一副诚恳的心肠,他将你视为朋友,而你呢?韩大公子,饱读诗书的你难道没学过“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吗?」

    「牛夫人……」

    「呵呵,别担心,扎针我在行。瞧!我的手可不会颤抖知秋叶呢。」皇甫赤芍眸光一凛,露出洁白贝齿,「我喜欢边教训恶徒,边告诫他道理,因为当我话说完,没入恶徒体内的银针毒性便会发作,在我面前痛苦地扭曲脸孔。」

    韩暹冷汗直流,瞳仁惊慌地放大,映对着皇甫赤芍明媚的笑颜。

    这女人……并非他所想像的柔弱……

    「可惜我懒得活了自己的手。」皇甫赤芍将碍眼的身子推离一臂之距,自袖里取出瓷瓶,抛丢给他。「每时辰服用一次,其余解药给或不给,就看你表现。」

    若非她尚需留在韩府,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推开韩暹挡路的身子,皇甫赤芍跨开步伐前行数步,倏然停下脚步,略侧首道:「还有,牛舍秉是我强逼他娶我的,你可别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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