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判若两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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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叫我什么？”杨天义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个小女孩，正是自己前天施手相助的那个小乞丐，已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人声嘈杂，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便大声问道。
“主人啊，有什么不对吗？”小女孩回答道，神情很有些激动。
杨天义这次干脆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从她的口形，已经确认了自己第一次没有听错。
他摆了摆手，大声道：“先不说这个，你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说着，用手指了指面前好像过节般欢庆的人群。
小女孩大概也觉得这样说话太费力气，便走上两级台阶，站在杨天义的跟前，小手拢在嘴边，清脆的声音裂石穿云：“乡亲们，乡亲们！大伙听我说，咱们胜利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甚至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小女孩等声音稍稍平歇，又喊话道：“这位青天大老爷，已经把杨大哥放了，咱们也就放心了！舍粥的时间也快到了，大伙都赶紧回去吧！”
见人群开始慢慢地散去，胡德胜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给皇上写一份奏折，着重介绍一下自己是如何妥善应对这种突发性**的，要是能当作经验推广开来，那自己可就露脸了！想着想着，眼角已是有些得意之色。
正在这时，小姑娘又吼了一嗓子：“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咱们还这么办，好不好啊？”人群纷纷叫好响应。
胡德胜两腿一软，差点儿一坐到地上。
杨天义始终没有看到张海和肖莲，想必他们是在客栈中等着自己，虽然有些纳闷，倒也不怎么担心。与胡德胜拱手道别后，便独自离开了。没走多远，却发现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啊？”杨天义一见这个小女孩，头皮就不由自主地发麻。
“你是我的主人啊，你到哪里，我自然跟到哪里。”小女孩理所当然地回答。
“主人？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主人了？”杨天义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四下张望。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紧紧地跟在身后，张口闭口地喊着“主人”，这让杨天义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倭国某些艺术产品中的内容，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担心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个警察，一把抓住自己，然后质问自己为什么拐带未成年少女。
但是周围人的表情都在明白地提醒他，这里是明朝，这种事情很正常，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主人，你忘了，我是卖身葬父的，从你给我银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卖给你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小女孩的眼睛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杨天义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就大了，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纠正道：“你先别急，我给你的银子可不是买”买人这种话，杨天义实在别扭地说不出口，便改口道：“那是借给你埋葬父亲的，是要你还的，所以我可不是你什么主人。”
“那好吧，等我什么时候还清了，我就离开，在还清之前，你就还是我的主人。”小姑娘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五两呐，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还不上就不用还了，”杨天义赶忙接口道：“就当做是我捐助的，无偿的，免费的。”
“主人，想不到你的心地这么好，遇上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姑娘泫然欲泣地说道，“可是，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却要眼睁睁地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啥？”杨天义被这个小姑娘折腾得有点乱心，之前留下的那种古灵精怪的印象，加上这时前言不搭后语的纠缠，让他开始有些厌烦了，眼神中便又变得冰冷起来：“我明明是还你自由之身，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小姑娘闻听此言，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和鼻涕把那原本脏污的脸庞弄得更加惨不忍睹。
杨天义丝毫不为之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姑娘见杨天义真的生气，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跪在地上，强忍住眼泪，伤心地说道：“主人，你先别走，等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要是再叫一声主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杨天义厉声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怎么个不客气法，他还真没想到。
“是！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叫老爷？你这么年轻，岂不是把你给叫老了？叫少爷？可是不合规矩啊？叫杨大哥？”小姑娘见杨天义微微点了一下头，自己却摇摇头道：“不行，我已经有一个杨大哥了。”
杨天义眼睛一亮：“那你干嘛不去找你这个杨大哥呢？”
“他已经死了，还有杨大叔，杨大妈，还有村子里好多人，都死了，”小姑娘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去年快到腊月，鞑子到村里来，把全村人都给杀光了，呜呜呜”
杨天义一听，立刻明白了她所说的正是“己巳之变”之事，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和自己亲眼见到，所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即便是他见惯生死，这时也难免心头一软，便伸手扶起小姑娘，“好了，别哭了，你起来说话吧。你家是住在哪里？”
“就在城北十里外的牛角村，”小姑娘抽泣着说道：“那天我跟叔叔到城里买年货，结果就打起仗来。后来仗打完了，鞑子也走了，我们回去一看，村里已经没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杨天义便想起了在刑场上听到的一些议论，说的就是当时皇太极领五万精兵在城北德胜门外与满桂的军队有过一场激战，而那些无辜的平民，从来都是战争的祭品。
“我没了爹娘，便认了叔叔作继父，家里的东西都被烧没了，我们只好在城北一带乞讨为生。叔父他嫌我累赘，便要把我卖到妓院中去。谁知他收了定金，就去了赌场，结果钱输光了，人又被打了一顿，回来后当天晚上就死了。我虽然恨他，但他好歹也是我叔父，却也不能忘了这半年多来的抚育之恩，便想讨些钱来，将他安葬，免得他抛尸荒野。然后，我也不想活了。”
小姑娘擦去眼角的泪水，盯着杨天义又道：“谁知，那天却遇上了你，你给我的五两银子，让我又有了一线希望，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必死了。”说到这里，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递给了杨天义。
杨天义打开看时，这张纸正是一张卖身契，落款日期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而那上面赫然写着的“纹银四两”的卖身价和那红得刺眼的手印，让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似地，刺痛得难受。
“我安葬完叔父，便拿着剩下的银子找到这家妓院，以为把四两银子还上就行了。谁知那老鸨翻脸无情，开口竟要四十两银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找你，我觉得这世上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不肯要我”小姑娘说着，已是泪如雨下，“天义哥哥，我就是死也不要进那种地方！求求你了，你收下我吧，我心甘情愿伺候你一辈子，你让我干什么”
“好了，别说了！”杨天义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他已经出离愤怒了：战争的残酷，家庭的惨变，伦理的丧失，还有那趁火打劫的老鸨，这样的乱世，到底是谁在良为娼？
看着小姑娘那惊恐的双眼，杨天义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玲珑心思，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了转机，怯声道：“我叫樱桃，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她瞥了一眼杨天义手中的那张卖身契，说道：“要不，天义哥哥，你帮我再取一个名字吧？”
杨天义勉强一笑，说道：“我收下你了，明天我就去帮你赎身！”杨天义虽然明知这种制度的不合理性，但身在其中，只有先去适应，然后才能试图改变，“以后，你就先跟着我吧。”
樱桃听了，兴奋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杨天义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大声叫道：“天义哥哥，你真的太好了！”不知不觉间，已是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而且他好像也接受了。
看着樱桃破涕为笑的样子，杨天义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任她伸着袖子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擦拭，擦着擦着，她的眉头却又慢慢皱了起来。
“糟了，天义哥哥，你的脸怎么越擦越脏啊？”放下了心事的樱桃，又恢复了平日里伶俐狡黠的心性，言语中便又带了几分顽皮。
杨天义白了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放在她的眼前，那意思是说“你看看你的衣服，能擦干净那才叫怪事呢！”
樱桃毕竟还有一些忌惮，尤其是害怕杨天义那冰冷的目光，便讷讷地笑了笑，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再说话。
走了没几步，樱桃忽然又大声道：“天义哥哥，要不，咱们去洗个澡吧？”
“你刚才叫我什么？”杨天义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个小女孩，正是自己前天施手相助的那个小乞丐，已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人声嘈杂，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便大声问道。
“主人啊，有什么不对吗？”小女孩回答道，神情很有些激动。
杨天义这次干脆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从她的口形，已经确认了自己第一次没有听错。
他摆了摆手，大声道：“先不说这个，你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说着，用手指了指面前好像过节般欢庆的人群。
小女孩大概也觉得这样说话太费力气，便走上两级台阶，站在杨天义的跟前，小手拢在嘴边，清脆的声音裂石穿云：“乡亲们，乡亲们！大伙听我说，咱们胜利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甚至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小女孩等声音稍稍平歇，又喊话道：“这位青天大老爷，已经把杨大哥放了，咱们也就放心了！舍粥的时间也快到了，大伙都赶紧回去吧！”
见人群开始慢慢地散去，胡德胜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给皇上写一份奏折，着重介绍一下自己是如何妥善应对这种突发性**的，要是能当作经验推广开来，那自己可就露脸了！想着想着，眼角已是有些得意之色。
正在这时，小姑娘又吼了一嗓子：“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咱们还这么办，好不好啊？”人群纷纷叫好响应。
胡德胜两腿一软，差点儿一坐到地上。
杨天义始终没有看到张海和肖莲，想必他们是在客栈中等着自己，虽然有些纳闷，倒也不怎么担心。与胡德胜拱手道别后，便独自离开了。没走多远，却发现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啊？”杨天义一见这个小女孩，头皮就不由自主地发麻。
“你是我的主人啊，你到哪里，我自然跟到哪里。”小女孩理所当然地回答。
“主人？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主人了？”杨天义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四下张望。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紧紧地跟在身后，张口闭口地喊着“主人”，这让杨天义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倭国某些艺术产品中的内容，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担心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个警察，一把抓住自己，然后质问自己为什么拐带未成年少女。
但是周围人的表情都在明白地提醒他，这里是明朝，这种事情很正常，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主人，你忘了，我是卖身葬父的，从你给我银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卖给你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小女孩的眼睛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杨天义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就大了，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纠正道：“你先别急，我给你的银子可不是买”买人这种话，杨天义实在别扭地说不出口，便改口道：“那是借给你埋葬父亲的，是要你还的，所以我可不是你什么主人。”
“那好吧，等我什么时候还清了，我就离开，在还清之前，你就还是我的主人。”小姑娘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五两呐，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还不上就不用还了，”杨天义赶忙接口道：“就当做是我捐助的，无偿的，免费的。”
“主人，想不到你的心地这么好，遇上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姑娘泫然欲泣地说道，“可是，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却要眼睁睁地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啥？”杨天义被这个小姑娘折腾得有点乱心，之前留下的那种古灵精怪的印象，加上这时前言不搭后语的纠缠，让他开始有些厌烦了，眼神中便又变得冰冷起来：“我明明是还你自由之身，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小姑娘闻听此言，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和鼻涕把那原本脏污的脸庞弄得更加惨不忍睹。
杨天义丝毫不为之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姑娘见杨天义真的生气，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跪在地上，强忍住眼泪，伤心地说道：“主人，你先别走，等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要是再叫一声主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杨天义厉声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怎么个不客气法，他还真没想到。
“是！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叫老爷？你这么年轻，岂不是把你给叫老了？叫少爷？可是不合规矩啊？叫杨大哥？”小姑娘见杨天义微微点了一下头，自己却摇摇头道：“不行，我已经有一个杨大哥了。”
杨天义眼睛一亮：“那你干嘛不去找你这个杨大哥呢？”
“他已经死了，还有杨大叔，杨大妈，还有村子里好多人，都死了，”小姑娘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去年快到腊月，鞑子到村里来，把全村人都给杀光了，呜呜呜”
杨天义一听，立刻明白了她所说的正是“己巳之变”之事，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和自己亲眼见到，所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即便是他见惯生死，这时也难免心头一软，便伸手扶起小姑娘，“好了，别哭了，你起来说话吧。你家是住在哪里？”
“就在城北十里外的牛角村，”小姑娘抽泣着说道：“那天我跟叔叔到城里买年货，结果就打起仗来。后来仗打完了，鞑子也走了，我们回去一看，村里已经没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杨天义便想起了在刑场上听到的一些议论，说的就是当时皇太极领五万精兵在城北德胜门外与满桂的军队有过一场激战，而那些无辜的平民，从来都是战争的祭品。
“我没了爹娘，便认了叔叔作继父，家里的东西都被烧没了，我们只好在城北一带乞讨为生。叔父他嫌我累赘，便要把我卖到妓院中去。谁知他收了定金，就去了赌场，结果钱输光了，人又被打了一顿，回来后当天晚上就死了。我虽然恨他，但他好歹也是我叔父，却也不能忘了这半年多来的抚育之恩，便想讨些钱来，将他安葬，免得他抛尸荒野。然后，我也不想活了。”
小姑娘擦去眼角的泪水，盯着杨天义又道：“谁知，那天却遇上了你，你给我的五两银子，让我又有了一线希望，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必死了。”说到这里，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递给了杨天义。
杨天义打开看时，这张纸正是一张卖身契，落款日期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而那上面赫然写着的“纹银四两”的卖身价和那红得刺眼的手印，让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似地，刺痛得难受。
“我安葬完叔父，便拿着剩下的银子找到这家妓院，以为把四两银子还上就行了。谁知那老鸨翻脸无情，开口竟要四十两银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找你，我觉得这世上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不肯要我”小姑娘说着，已是泪如雨下，“天义哥哥，我就是死也不要进那种地方！求求你了，你收下我吧，我心甘情愿伺候你一辈子，你让我干什么”
“好了，别说了！”杨天义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他已经出离愤怒了：战争的残酷，家庭的惨变，伦理的丧失，还有那趁火打劫的老鸨，这样的乱世，到底是谁在良为娼？
看着小姑娘那惊恐的双眼，杨天义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玲珑心思，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了转机，怯声道：“我叫樱桃，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她瞥了一眼杨天义手中的那张卖身契，说道：“要不，天义哥哥，你帮我再取一个名字吧？”
杨天义勉强一笑，说道：“我收下你了，明天我就去帮你赎身！”杨天义虽然明知这种制度的不合理性，但身在其中，只有先去适应，然后才能试图改变，“以后，你就先跟着我吧。”
樱桃听了，兴奋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杨天义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大声叫道：“天义哥哥，你真的太好了！”不知不觉间，已是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而且他好像也接受了。
看着樱桃破涕为笑的样子，杨天义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任她伸着袖子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擦拭，擦着擦着，她的眉头却又慢慢皱了起来。
“糟了，天义哥哥，你的脸怎么越擦越脏啊？”放下了心事的樱桃，又恢复了平日里伶俐狡黠的心性，言语中便又带了几分顽皮。
杨天义白了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放在她的眼前，那意思是说“你看看你的衣服，能擦干净那才叫怪事呢！”
樱桃毕竟还有一些忌惮，尤其是害怕杨天义那冰冷的目光，便讷讷地笑了笑，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再说话。
走了没几步，樱桃忽然又大声道：“天义哥哥，要不，咱们去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