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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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杨天义的深夜来访，王承恩丝毫不觉意外。
因为，他对杨天义知之甚深。
这是一个善于随机应变之人，面对每一次危机，他必会想方设法以图化解，甚至是反戈一击。
此刻，他既然找上门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出了主意，而且，还要借助于自己一臂之力。
既是这样，自己先别太殷勤了，适当矜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王承恩对杨天义的开门见山并不理会，却是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杨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今天都跑哪儿去了，也不跟底下人说一声。晋王爷他派人来找你四五次，都没看见你的人影。”
“是吗？晋王他来过了？不是说外官不得结交王爷吗？晋王他来找我，会是什么事儿呢？”杨天义讶然问道。
其实，杨天义刚一回府，马福马贵便将晋王数次前来邀见之事禀报过了。而杨天义之所以一天不落屋，也正是为了躲避晋王。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在没有想好应对之策之前，晋王，还是先不见为好。
当然，若是已经成竹在胸，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从王承恩那一脸淡定的神情中，杨天义已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像这种事情，自己越是紧张，对方便越是从容；自己越是急不可耐，对方便越是身价倍增。
反正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了，既然他不着急，那自己也先喘口气再说。
王承恩见杨天义转瞬之间已变得神态悠然，不由得也是暗自一笑：你是想跟我打太极吗？那好啊，那咱们就比比耐心吧！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王爷他为何会来找你呢？”
一句话，便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我估摸着，会不会是他听说我明天要杀他女婿，所以赶着来求情了？”
“有这个可能。王爷他或许还不知道，你根本没打算要杀人。”王承恩摇头叹气道：“唉，王爷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就比如说这贼兵攻城，他恐怕是贼兵打到家门口的时候才知道的吧。”
“公公的意思是，我不该对他封锁消息？”
“杂家的意思是，你可能把他吓得够呛！”
“反正是有惊无险，以晋王之威严气度，大概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那可不好说，万一他觉得你这是不恭不敬，让他颜面扫地呢？”
“怎么会呢？我不是把我的五百卫队都派去保护他了吗？那可是天军啊！这还不够恭敬吗？”
“照你这么说，王爷还该对你感恩戴德喽？莫非他今天来找你，竟是要给你摆一桌答谢宴吗？”
“要真是那样，我还真不能去了。不只是今天，明天我还接着躲。”
“呵呵，躲！”王承恩被杨天义故作认真的神色气得不怒反笑，便道：“那你又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呢？”
“躲到他心里面的感激之情渐渐平息，再也不想感谢我的时候。”
“你还真有耐心！”王承恩只听的是哭笑不得。见杨天义装傻充愣似是愈发上瘾，他心中已是渐渐不耐，便问道：“那他女婿呢？你也不管了吗？”
“你说魏敏啊，”杨天义挠着头皮思索片刻，道：“我觉着吧，他要是真心想给女婿求情，怎么着也该亲自跑一趟才是。你说呢？”
王承恩彻底无语了。
他原本还想用晋王的态度，使杨天义明白问题的严重程度，却没想到，杨天义竟是如此惫懒无赖，把事情解释得这般荒诞不经！
这个臭小子，你就不能怕上一回，也给我个拽一把的机会！
貌似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唉——“我说杨大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以为，晋王会怕你吗？他虽然没有实权，可毕竟是皇上的叔父！你一个小小的山西督抚，他又怎么会看在眼里？还指望他来找你求情，你就别做梦了！”
王承恩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了。
事实明摆着，根本兜不过嘛！
“我都督抚了，怎么会小小的？再说了，我还有天子剑，还有皇上的殷殷嘱托，还有——”杨天义依旧一脸美好地说道。
“好了好了，”王承恩很是后悔跟杨天义玩这拐弯抹角的把戏，便肃颜说道：“杨大人，你知道你这个督抚是怎么来的吗？”
终于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
看来，自己的胡扯功夫见长，就连王承恩也受不了了。
嘿嘿。
杨天义便也正颜道：“此事我早就想请教公公，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话我本不该告诉你的，”王承恩摇了摇头，道：“是曹公公向皇上大力推荐你，说只有你堪当此重任。而郑大人却是极为反对，认为你年轻望浅，难以承当。”
杨天义立刻便意识到：曹化淳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便想以此来拉拢自己。而郑永平，恐怕更多的则是出于爱护之意。
王承恩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皇上本有些犹豫，户部尚书何大人便提了一个建议，让你负责填补山西财库之亏空，也就是卢大人向户部索要的二十万两白银。皇上随即应允，这才有了你这个督、抚，而非当初所议的只是总督。”
杨天义听得有些糊涂了：“何大人？我跟他素无来往，他干嘛要跟我过不去呢？”
“过不去？杨大人，你还没明白吗？何大人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我怎么看不出来？”杨天义大惑不解。
本来只是一个“平叛”总督，现在又加上一个“筹款”巡抚，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才是，怎么又成了帮忙了？
“这其中的关系确是复杂，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现在嘛，先只说你的事情。”
王承恩沉吟片刻，便道：“平叛，乃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差使。在陕西，杨鹤抚了三年，洪承畴剿了一年，结果怎么样？越搞越乱！而山西之变，尤甚于秦！让你在乱民声势最盛之时负责平叛，这根本就是给你设下的——”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王承恩便陡然收口，又用喝茶掩饰了过去，却是接着说道：“相比之下，筹款一事，就要容易多了。只要你能弄到这二十万两，哦不，现在是十七万两了。只要你能凑齐这么多银子，在朝廷那边，就可以有个交代了。”
听完这番话，杨天义才彻底明白了。
曹化淳看似是推着自己高升，其实却没安好心，企图在山西这堆炭火之上，把自己烤得外焦里嫩。回京之后，自己再想要举发杨鹤，那就得先看看他的脸色了。
而且，不管这仗打得是好是坏，他这一份人情，总归是跑不掉的。
好一招笑里藏刀之计！
在这一刻，杨天义忽然想起了送别周逸轩时他所说过的话。
真正的对手？
相比之下，周逸轩的手段，还真是算不上什么了。
唯一还想不通的是，平白无故地，这位户部尚书为何要送自己这么大一个台阶呢？
“杨大人，”王承恩见杨天义有些走神，便淡淡一笑道：“其实呢，有了今天这场胜仗，在平叛这件事上，你也算说得过去了。依我之见，这接下来，你还是以稳妥为上，别再招惹什么麻烦了。”
“王公公，你的意思是——”
“尽快地把银子弄齐，然后便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晋王，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还是跟他和解了吧。”王承恩叹了口气道：“斗得个两败俱伤，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你是说，让我放了魏敏，然后找他赔礼道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如今还年轻，便是妥协一次，也没什么关系。”王承恩老成持重地说道。
“公公，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这一次我却不能妥协！”杨天义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公公，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王承恩接过纸道。
“前些日子，我给皇上呈的一份奏折，今天刚刚得到批复。”
王承恩躬身肃容，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便惊讶地说道：“这份谕旨，乃是皇上亲笔所写。”
杨天义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想大干一场了！那你有何打算？”
“我的打算……”杨天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公公你听，外面下雨了。这场雨下得好哇，真希望把这天下的污垢，都冲它个一干二净！”
对于杨天义的深夜来访，王承恩丝毫不觉意外。
因为，他对杨天义知之甚深。
这是一个善于随机应变之人，面对每一次危机，他必会想方设法以图化解，甚至是反戈一击。
此刻，他既然找上门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出了主意，而且，还要借助于自己一臂之力。
既是这样，自己先别太殷勤了，适当矜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王承恩对杨天义的开门见山并不理会，却是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杨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今天都跑哪儿去了，也不跟底下人说一声。晋王爷他派人来找你四五次，都没看见你的人影。”
“是吗？晋王他来过了？不是说外官不得结交王爷吗？晋王他来找我，会是什么事儿呢？”杨天义讶然问道。
其实，杨天义刚一回府，马福马贵便将晋王数次前来邀见之事禀报过了。而杨天义之所以一天不落屋，也正是为了躲避晋王。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在没有想好应对之策之前，晋王，还是先不见为好。
当然，若是已经成竹在胸，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从王承恩那一脸淡定的神情中，杨天义已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像这种事情，自己越是紧张，对方便越是从容；自己越是急不可耐，对方便越是身价倍增。
反正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了，既然他不着急，那自己也先喘口气再说。
王承恩见杨天义转瞬之间已变得神态悠然，不由得也是暗自一笑：你是想跟我打太极吗？那好啊，那咱们就比比耐心吧！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王爷他为何会来找你呢？”
一句话，便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我估摸着，会不会是他听说我明天要杀他女婿，所以赶着来求情了？”
“有这个可能。王爷他或许还不知道，你根本没打算要杀人。”王承恩摇头叹气道：“唉，王爷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就比如说这贼兵攻城，他恐怕是贼兵打到家门口的时候才知道的吧。”
“公公的意思是，我不该对他封锁消息？”
“杂家的意思是，你可能把他吓得够呛！”
“反正是有惊无险，以晋王之威严气度，大概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那可不好说，万一他觉得你这是不恭不敬，让他颜面扫地呢？”
“怎么会呢？我不是把我的五百卫队都派去保护他了吗？那可是天军啊！这还不够恭敬吗？”
“照你这么说，王爷还该对你感恩戴德喽？莫非他今天来找你，竟是要给你摆一桌答谢宴吗？”
“要真是那样，我还真不能去了。不只是今天，明天我还接着躲。”
“呵呵，躲！”王承恩被杨天义故作认真的神色气得不怒反笑，便道：“那你又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呢？”
“躲到他心里面的感激之情渐渐平息，再也不想感谢我的时候。”
“你还真有耐心！”王承恩只听的是哭笑不得。见杨天义装傻充愣似是愈发上瘾，他心中已是渐渐不耐，便问道：“那他女婿呢？你也不管了吗？”
“你说魏敏啊，”杨天义挠着头皮思索片刻，道：“我觉着吧，他要是真心想给女婿求情，怎么着也该亲自跑一趟才是。你说呢？”
王承恩彻底无语了。
他原本还想用晋王的态度，使杨天义明白问题的严重程度，却没想到，杨天义竟是如此惫懒无赖，把事情解释得这般荒诞不经！
这个臭小子，你就不能怕上一回，也给我个拽一把的机会！
貌似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唉——“我说杨大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以为，晋王会怕你吗？他虽然没有实权，可毕竟是皇上的叔父！你一个小小的山西督抚，他又怎么会看在眼里？还指望他来找你求情，你就别做梦了！”
王承恩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了。
事实明摆着，根本兜不过嘛！
“我都督抚了，怎么会小小的？再说了，我还有天子剑，还有皇上的殷殷嘱托，还有——”杨天义依旧一脸美好地说道。
“好了好了，”王承恩很是后悔跟杨天义玩这拐弯抹角的把戏，便肃颜说道：“杨大人，你知道你这个督抚是怎么来的吗？”
终于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
看来，自己的胡扯功夫见长，就连王承恩也受不了了。
嘿嘿。
杨天义便也正颜道：“此事我早就想请教公公，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话我本不该告诉你的，”王承恩摇了摇头，道：“是曹公公向皇上大力推荐你，说只有你堪当此重任。而郑大人却是极为反对，认为你年轻望浅，难以承当。”
杨天义立刻便意识到：曹化淳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便想以此来拉拢自己。而郑永平，恐怕更多的则是出于爱护之意。
王承恩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皇上本有些犹豫，户部尚书何大人便提了一个建议，让你负责填补山西财库之亏空，也就是卢大人向户部索要的二十万两白银。皇上随即应允，这才有了你这个督、抚，而非当初所议的只是总督。”
杨天义听得有些糊涂了：“何大人？我跟他素无来往，他干嘛要跟我过不去呢？”
“过不去？杨大人，你还没明白吗？何大人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我怎么看不出来？”杨天义大惑不解。
本来只是一个“平叛”总督，现在又加上一个“筹款”巡抚，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才是，怎么又成了帮忙了？
“这其中的关系确是复杂，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现在嘛，先只说你的事情。”
王承恩沉吟片刻，便道：“平叛，乃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差使。在陕西，杨鹤抚了三年，洪承畴剿了一年，结果怎么样？越搞越乱！而山西之变，尤甚于秦！让你在乱民声势最盛之时负责平叛，这根本就是给你设下的——”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王承恩便陡然收口，又用喝茶掩饰了过去，却是接着说道：“相比之下，筹款一事，就要容易多了。只要你能弄到这二十万两，哦不，现在是十七万两了。只要你能凑齐这么多银子，在朝廷那边，就可以有个交代了。”
听完这番话，杨天义才彻底明白了。
曹化淳看似是推着自己高升，其实却没安好心，企图在山西这堆炭火之上，把自己烤得外焦里嫩。回京之后，自己再想要举发杨鹤，那就得先看看他的脸色了。
而且，不管这仗打得是好是坏，他这一份人情，总归是跑不掉的。
好一招笑里藏刀之计！
在这一刻，杨天义忽然想起了送别周逸轩时他所说过的话。
真正的对手？
相比之下，周逸轩的手段，还真是算不上什么了。
唯一还想不通的是，平白无故地，这位户部尚书为何要送自己这么大一个台阶呢？
“杨大人，”王承恩见杨天义有些走神，便淡淡一笑道：“其实呢，有了今天这场胜仗，在平叛这件事上，你也算说得过去了。依我之见，这接下来，你还是以稳妥为上，别再招惹什么麻烦了。”
“王公公，你的意思是——”
“尽快地把银子弄齐，然后便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晋王，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还是跟他和解了吧。”王承恩叹了口气道：“斗得个两败俱伤，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你是说，让我放了魏敏，然后找他赔礼道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如今还年轻，便是妥协一次，也没什么关系。”王承恩老成持重地说道。
“公公，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这一次我却不能妥协！”杨天义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公公，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王承恩接过纸道。
“前些日子，我给皇上呈的一份奏折，今天刚刚得到批复。”
王承恩躬身肃容，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便惊讶地说道：“这份谕旨，乃是皇上亲笔所写。”
杨天义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想大干一场了！那你有何打算？”
“我的打算……”杨天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公公你听，外面下雨了。这场雨下得好哇，真希望把这天下的污垢，都冲它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