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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夜班

作者:微笑是因牙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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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怎么样?”

    “所以你就跟她合谋杀害严路生,让孩子自小便失去了父亲?”

    “我没有!我劝过她,告诉她只要让那个贱人离开严家就行了。可是那个贱人死活不肯离开严家!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造成的!都是她……她会遭报应的!”

    “毒药是从哪儿搞来的?”

    “她是贱人……魔鬼……上帝的雷剑会降下……她会乱箭穿心……贱人……”黄旭娘鼓足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干瘪的胸脯像风箱一样一起一伏,混浊的老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马兰的家是修文路上众多沿街道两旁肩并着肩、挨着个连成排的两层楼房中的一座,有点像现在的所谓联排式别墅,一面朝向街道,四周围着围墙,两侧的围墙与两边的邻居共用,前边有个小天井。何止是鸡犬声相闻,甚至是打个喷嚏隔壁都能听见。这样的民居,邻里之间关系想要不紧密都不行,当然矛盾也多得跟米一样。

    马兰一家的邻里关系一向很好,这主要源于他们的为人。

    马兰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是小学的语文教师,父亲是中学的物理教师。两人都是瘦高个,带着角质眼镜,斯斯文文,与教师的形象十分相称。两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守法市民,而且极有涵养,从来不会制造矛盾,即使是别人过错在先,他们也是忍让,忍让,再忍让,因此年年被评为五好居民。为了耳根清净,他们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殊荣,但是光荣匾却年年落在了他们家。马兰和她的哥哥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

    上午警方的来访,令马爸爸跟马妈妈感到惶恐不安,尽管夏仲平再三向他们解释,找他们的女儿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他们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焦虑。下午民警们再次摁响马家的门铃时,一家人正惴惴不安地恭候他们的到来。

    是马兰前来开的门。把民警们迎进屋之后,便忙着给他们沏茶倒水,两位老人则强颜欢笑地坐在那里跟客人搭讪。她落座后,兰家涛语气平和地为双方作了介绍,并说明了来意。

    进屋后夏仲平便细细打量着他们要询问的这位年轻女子。

    她有一副瘦高的身条,端庄斯文,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一对孩子般清澈的大眼睛,鼻梁笔直,嘴大而唇薄,一副很耐看的相貌。是个既柔弱又刚强的女子,夏仲平在心里暗暗评判着,而且善良、忠厚,不会撒谎,要让她开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什么询问技巧。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你下午还要上班吗?”夏仲平拉家常似的开了场,他那友好而又深沉的声音,令马兰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昨天上夜班,今天轮休,下午都没事……爸,妈,你们去休息吧,没事的。”马兰用故作轻快的语调劝说父母去休息,实际上是希望他们能让她单独跟民警们交谈。即使是关系再亲密的家人,也希望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既然事情涉及到严文清,在个私密空间是一定要有的。

    在女儿的催促下,马爸爸跟马妈妈迟迟疑疑地站了起来,一步一回头地走上楼去。

    马兰冲着民警们羞涩地笑笑,在沙发中端端正正地坐着,象是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

    夏仲平友善地笑笑。“我们知道你跟严文清自小一块儿长大,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详细说说他的情况。”

    马兰松开橡皮筋,把垂在脑后的马尾巴束成一个髻。“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夏仲平和颜悦色道,她要问的问题,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文清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仲平直视着她的眼睛。“他是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

    马兰的眼中立刻溢满了泪水,她不停地眨着眼睛,不让它们滚落腮边。她深深吸了口气,盯着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

    “我跟文清自小一块儿长大。我俩同岁,我们一起上的幼儿园,一起进了同一所小学,又一起考上了同一所中学。”马兰用她那带着喉音的嗓音娓娓叙述着。

    “小时候文清聪明、开朗,兴趣广泛,喜欢画画,也喜欢运动和做航模。他的学习成绩很好,特别是数学,好几次代表学校参加文登市少年数学竞赛,还拿过奖项呢。过去我们总是一块儿上学、一块儿放学,然后一块儿做作业,多数时候是在我们家,有时候在他们家。做完作业他有时做航空模型,有时画画,我总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我比较喜欢文学,喜欢写写诗什么的,写好了就念给他听,让他评判。不过我更喜欢给他画的连环画配上文字,然后装订起来象看小人书一样翻着看。那时我们相约,长大后他当画家我当文学家,他画画,我给他的画配诗、配文字,或者我写小说,他给我的书配插图……”

    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令马兰眉目传情,神采奕奕。

    “严文清跟父亲的关系如何?”夏仲平问道。

    “他很爱他父亲,也很崇拜他,他的绘画功底就是他父亲自小培养的。他很喜欢回味跟他父亲在一起的时光,特别是父亲把他架在脖子上带着他逛街、逛公园,那些经历总是让他兴奋得好几天都念念不忘。”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八岁,他一直很悲伤,常常一个人坐在一旁发呆。每当这时候,我就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有时候他会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问我说,我不会离开他吧?我告诉他,我会一直象这样陪着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那时他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他爸爸事先都不跟他说一声就离他而去,让他很生气,我不会这样对待他吧?我说绝对不会的。但是他那种说法,让我觉得怪怪的。”

    马兰果真如夏仲平所料,无需任何引导,一打开话匣子便哗哗地直往外倾吐。实际上,她似乎很希望能有这一番倾吐,而这些话却是她不愿意向身边亲近的人倾诉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有些话,越是亲近的人,你越是不愿意向他倾诉,相反,却往往很容易就向陌生人倾诉衷肠。这也许就是人们会写日记的原因,这也可能是心理医生会有市场的原因吧,心理医生所干的事,不就是听人述说吗?。

    马兰又一次松开橡皮筋,重新把她头发在脑后束成髻子。“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文清的性情大变。他变得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常常动不动就发脾气乱摔东西,而且待人很刻薄,常常出口伤人,有时还会撒谎。我原先以为他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变成那样的,以后会慢慢恢复到从前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却变得越来越让人受不了,大家都很害怕他,讨厌他,不跟他来往,他也变得越来越孤独。我很难过,常常劝他,可他自己却无动于衷,好像很喜欢这种局面似的的。”

    “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他原先是个善良的人,可后来却变得很残忍……”

    “怎么个残忍法?”夏仲平脑中警铃大作。

    马兰紧紧闭了下眼睛,似乎是想驱散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可怕的画面。“我记得,大概是他父亲死后半年多发生的事情。一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他在逗弄一条黄白相间的小狗,觉得很好奇……”

    “男孩子总是喜欢逗弄小狗的,不是吗?”李玫第一次开口问了个似乎没什么必要的问题,夏仲平一时间搞不清她的用意,但是只要她不再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让自己唱独角戏,即使是意思不明的问题,也无所谓了。

    马兰勉强笑了笑。“可他母亲从来都不让他养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也不让他跟它们玩,说是会招跳蚤、虱子什么的,所以过去他看见小动物总是离得远远的。看到他居然逗弄起小动物来,我好奇的要命,就悄悄跟在他身后。我看见他一路引着那条小狗到了一块偏僻的林间空地上,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放在小狗面前,那上面好像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马兰咽了下口水。“小狗摇着尾巴低头舔着那些白粉,突然间一窜老高,然后发疯似的一边狂吠一边又奔又跳、满地打滚,滚着滚着就不动了……我赶忙奔上前去,发现小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我吓坏了,哭着问他到底对小狗干了什么?他淡淡地说,他想看看那个家伙吃了那种东西以后,会不会变得对他忠诚。我问他给小狗吃了什么?他一脸严肃地说是忠诚药。我问他哪儿来的?他笑笑地看着我,不回答。我觉得他简直疯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理睬他。”

    “那么他呢,后来有没有来找你,跟你解释什么?”夏仲平问道。他本想把提问的机会留给李玫,以便让她也积极地参与进来,可是她提了个问题后又老神在在地当起旁观者来了。

    “没有,他也一直不理睬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后来我发现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住的那条街上的小猫、小狗经常失踪,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他干的?他若无其事地回答说不是。然后便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我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我想既然不是他干的,就原谅了他,跟他和好了。其实我是因为想要原谅他才接受了他的说法,但在内心深处,我一直认为就是他干的。”

    夏仲平看了看笔记本,好像那上面写满了要问的问题。“严文清跟他母亲的关系如何?”

    “他比较怕她。过去他一直处在爷爷、奶奶还有父亲和姑姑的呵护之下,愉快地生活着。自从父亲去世、小玉姑姑又离开了他们家以后,他就落到了他母亲的手里,当时邻居们是这样形容他的处境的,他愉快的童年就结束了。”

    “他母亲对他很严厉。他每天放学后必须准时回到家里,不许在外面溜达。做完作业之后,就要练习绘画和写毛笔字,睡觉之前还要祷告。我问他,祷告的时候都说些什么?他说他母亲老是要他背诵什么‘我是罪人,求耶稣基督的血来洁净我,使我恢复原有的圣洁’什么的。他说,他一点儿也不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母亲不许他带同学回家,我虽然是个例外,但每次上他们家玩的时候,他母亲总是在一旁盯着,好像是在监视我,所以后来我也不怎么喜欢上他们家去了。他母亲还要求他除了上体育课外,放学回家时身上必须保持干净,不能有灰尘。还有,做值日生的时候,必须戴上口罩,这常常惹来其他同学的嘲笑,最终往往演变成了一场恶斗,结果身上肯定满是尘土,他母亲就把他关在柴草间里不让他吃饭。他经常被母亲关在柴草间里。”